雖然昨天嚴允哲沒再繼續追問那些令她難以啟齒的問題,但他離開之前留下的那句話,卻讓梁怡君更加的不知所措。
他為什么要這么說?
他還喜歡她嗎?
即使她做了這么過分的事,嚴允哲依然想和她在一起嗎?
怎么辦?雖然明知不可以,但她好心動……
站在咖啡店的吧臺里,她心亂如麻的不停揣測著,連門口傳來的鈴鐺聲響都被她當成背景音樂,絲毫不察有客人上門。
“小君,”在旁邊煮咖啡的駱惟陽早已習慣她在遇到那男人之后就開始發作的恍神呆滯,而且昨日撞見“事發現場”的他,多少也察覺她心神恍惚的緣由,因此只是輕輕的拍了拍她,然后指指站在門口的人影,“有客人。”
“哦!”梁怡君從恍神中驚醒,有些不好意思的將目光移向駱惟陽指示的方向,但在見到來人時,臉上掛起的營業用笑容中又摻進了一些復雜與緊繃,“歡迎光臨……”
沒想到出現在門口的會是那個這兩天不停擾亂她心思的男人,身后則跟著那個被他罵得狗血淋頭,現在依然垂頭喪氣的女助理。
昨天她一直緊張兮兮的想著,嚴允哲會不會突然又在自己卸下防備的時候,沖出來要她給他一個解釋?
結果她提心吊膽了兩天,別說嚴允哲來突襲了,連他的背影都沒見到一次,讓梁怡君不禁對自己的自作多情冒出一種既羞惱、又失落的矛盾感受。
相較于她滿臉的不自然,嚴允哲見到她的時候只是微微挑眉,并沒有其他明顯的情緒反應,教人分辨不清他是對她的存在不感意外,或是毫不在乎。
既然如此,她也就努力維持著淡然的神情,忍下心中的疑問與在乎,就像個完美的店員一樣走到兩人桌邊替他們點單。
“我要一杯美式咖啡……”小助理看著飲料單,大刺刺的搶在上司前頭開口點菜,“!不,唉……還是換成熱奶茶好了……唉……”
不理會助理的拖拖拉拉,嚴允哲連菜單都沒打開,直接遞還給一旁的梁怡君,“看你推薦什么,我就喝什么!
他這看似無所謂卻又明顯透出信任的親密意味,讓女助理不禁朝這個店員投去好奇的打量目光,但隨即就被嚴允哲的警告冷瞪給逼得低下頭去。
待梁怡君離開桌邊,嚴允哲也不多浪費時間,直接開門見山的朝對面那女人開口,“戴逸玲,我記得你已經被我開除了,你該不會以為請我喝杯飲料就能當作什么事都沒發生吧?”
聽他這么說,戴逸玲才剛要讓諂媚笑容攀上的嘴角又垮了下來,“總監,我知道我有時候比較粗心……”
“有時候?一星期犯錯四、五次,對你來說只是‘有時候’的程度而已嗎?”
他對小助理那裝可憐的賣乖模樣完全不買帳,照樣毫不留情的開口狠批。
被他這么一嘲諷,戴逸玲的肩膀垂得更低,“我……我知道總監是刀子嘴、豆腐心,大人有大量,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
裝什么苦情?他才需要一個懂得做事的助理好不好!“我不知道你是從哪里得來這種錯誤情報,但你連謠言內容都會搞錯對象,我也不知道你還有什么可以說嘴的了!
無視她愈來愈慘白的臉色,嚴允哲依然狠毒的批評著,“既然你需要工作,我就不妨礙你求職的時間,你直接回去吧!不用等到案子完成,我會讓公司直接把這段時間的薪水和遣散費匯給你……”
“我……我懷孕了!”
突如其來的打斷他那些無情話語,戴逸玲沖口嚷出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僵化的驚人告白,隨即哇的一聲掩面哭了起來。
待在吧臺里的駱惟陽和梁怡君也不可避免的聽見了這聲慘叫,兩人的動作同時一頓,但不同于老板立刻就恍若未聞的繼續做事,梁怡君則是整個人成了石膏像似的,動彈不得的呆立著。
嚴允哲同樣愣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何反應,好一會兒過后才艱困的開口,“啊……哦……這樣啊……”他該說恭喜嗎?
呃,不對,現在不是說恭喜的時候!
他沒想到梁怡君也在這里工作,更沒想到戴逸玲會把這個“喜訊”在眾人面前大聲嚷嚷,不知情的旁人一看、一聽,很自然的就會以為他是孩子的爸吧。
想也沒想,嚴允哲立刻抬起頭,看向正好走到桌邊,一臉僵硬為他們送飲料的梁怡君,直覺的就要開口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是清白的!
“嗚!總監,我該怎么辦……”
被戴逸玲的哭訴惹得一閃神,梁怡君已經飛快的轉身走開。
痛失解釋機會的嚴允哲懊惱的回過頭,瞪向這個超會找時機破壞他好事的家伙,重重的嘖了一聲,滿臉的困擾,“你高興怎么辦就怎么辦!”關他屁事?
“我、我想生下來,可是、可是沒有工作的話……我就沒有錢……沒有錢的話,小孩就會餓肚子……總監,你忍心讓一個無辜的小生命受這種折磨嗎?”
這下子真是愈抹愈黑了!“別把責任推到我頭上來!”
“嗚……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過去她有什么苦惱或疑惑的話,總監明明都會一邊罵人、一邊幫她想辦法的,為什么現在變得這么冷漠?
戴逸玲掩著臉,抽抽噎噎的哭著,繼續泣訴著那些聞者無不誤會的糟糕言詞,“男人怎么都這么可惡!”
她那個死沒良心的男朋友也是……
嚴允哲聽得一張臉都黑了,這個煞星之前不只阻礙他的工作、磨練他的耐性,現在還打算摧毀他的人格是吧!
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滿臉的厭倦與疲勞,明明不關他的事,為什么卻要他來收拾善后?“男人就是這么可惡,你到底想怎樣?”
“我……我……請再給我一個機會,不要開除我……”
“不可能!”嚴允哲完全沒被這番淚眼哀求打動,照樣鐵石心腸的拒絕,“姑且不論你低弱的工作能力早已超越我的忍耐限度,何況你現在還懷孕,根本不適合跟我在工地里奔走,我擔不起這個責任,也沒必要冒這個險。”
“那我要怎么辦?”求人生的前輩給她一些指點。
瞪著那雙可憐兮兮望著自己的朦朧淚眼,他只覺得萬般不耐煩。
除了梁怡君以外,嚴允哲對哪個女人都同樣缺乏耐心,偏偏那個他恨不得捧在手上寵著的卻忙不迭想逃開他身邊……唉!世事就是這么諷刺。
“我跟你非親非故,沒有我出主意的余地。”他甚至不明白為何戴逸玲要對他說這件事,難道她真以為他會因為這一點而同情她嗎?“我會開除你并不是因為你懷孕的關系,所以也不會因此而打消這個決定,你與其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和口舌,還不如去跟孩子的爸爸好好談一談!
說完便端起眼前那杯連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飲料,在嗅到那股熟悉的微香時先是一怔,隨即斂下目光,慢條斯理的啜著那杯熱茶,感覺從喉頭一直暖到心里。
算梁怡君那女人有良心,還記得他習慣喝什么,不枉他疼她一場。
但是當嚴允哲喝完了茶,抓起帳單走到柜臺邊時,面對他熱烈凝視的卻是梁怡君抿著唇,滿臉不贊同的神色。
“你要走了?”接過他遞來的帳單,她瞄了依然坐在原位的戴逸玲一眼,小小聲的問。
“不,我打算在外面等你下班,跟你好好把話說清楚!眲e以為他會這么寬宏大量的放過她!
一向臉皮薄的她聽嚴允哲這么說,臉色又是乍紅乍白的,分不出是驚是羞。
最后仍是咬了咬唇,再度將目光移向角落那個垂頭哭泣的女孩,“那她怎么辦……”
“隨便她想怎么辦!
“可是——”心里的質疑沖口而出,卻是后繼無力的無法完整吐出那句連含在嘴里都令她萬分苦澀的話語。“可是……她……”
看著她欲言又止的猶豫模樣,嚴允哲若有所悟的同時,也跟著勃然大怒!傲衡,難道你以為我是她肚子里那個孩子的父親?”
他雖然壓低了音量,但話中的火氣依然清晰可察,明顯得幾乎要讓人以為他就要因此而自燃了!拔抑绖偛拍切┰捖犉饋砗軙崦,別人怎么想我懶得管,但我是怎么對你的,你應該最清楚!我是那種還跟你牽扯不清,就跑去跟其他女人亂來的人嗎?”
梁怡君沒有應聲,但那低著頭的心虛模樣,卻隱約透露出她的確有這樣的誤解。
“如果我真的把心力移到別人身上,那又何必像現在這樣纏著你不放,只為了聽一個或許根本不重要的理由?”他咬牙切齒的輕聲怒道,如同一頭受了傷的猛獸,朝著膽敢對他出手的家伙狺狺低吠,“我真不知道我到底欠了你幾輩子的債,得把自尊捧出來讓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踐踏羞辱!”
嚴允哲話里的傷痛讓梁怡君更加慌了手腳,她明白嚴允哲對她好,但她哪里知道他在分別一年之后,再見到她時的激動與糾纏究竟是延續著過去的感情,或者只是出于不甘心的執著?
更別說他們剛才那番引人聯想的曖昧對話,雖然聽得不甚齊全,但女生要是懷孕了,會商量的通常也就是孩子的父親不是嗎……
“我、我就是這么討人厭!”一時的賭氣,再加上必須對他隱瞞心意的苦衷,梁怡君硬著頭皮說出違心之論,“所以你、你別再來打擾我,我……我已經……已經不喜歡你了……”她什么時候才能順利的昧著良心說話而不結巴?
雖然這番話讓嚴允哲聽得怒火焚心,所幸最后一絲理智并沒有跟著燒盡,他哼笑一聲,將帳單與鈔票推到她面前,同時冷聲道:“就算知道你說的是謊話,我也不想再聽到第二次!”
舊恨未解,新怨又增,看她到時打算怎么賠他這番精神損失!
一直杵在吧臺里不發一語的駱惟陽,此時突然開口插嘴,“本店營業到晚上十點!
乍聽之下似乎是牛頭不對馬嘴的一句話,嚴允哲飛快的瞄了腕表一眼,像是有心電感應似的點了點頭,目光又回到那個讓他氣得最痛,卻又最舍不得兇的女人臉上,“你給我好好等著,我把這件爛事處理完就回來,再跑就別怪我不客氣!”保證把她這鍋生米煮成皮蛋瘦肉粥。
不等梁怡君開口,他轉身看向那個還在抽抽噎噎的麻煩制造機,不耐煩的嘖了一聲,“戴逸玲,我送你去車站搭車,拜托你發揮一下成年人應有的智慧,自己回去把事情處理一下。”
“嗚!總監……”
“省省吧!別以為多叫個兩聲我就會改變心意!彼亩涌墒潜茹@石還硬,“還坐在那邊干嘛?打算在這里安胎嗎?”別浪費他寶貴的時間!
看著兩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店門,嚴允哲還回過頭來,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