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李御堯喚醒陷入沉思的她。
“沒什么,只是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庇蹩跉,辛彤故作輕松地說。
“跟我有關(guān)嗎?”
她笑而末答,向他舉杯致意,然后逕自一仰而盡。豐辣的液體穿腸入腑,卻不及心口處的苦澀。
陪著她喝光手里的那杯酒,李御堯略帶慵懶地靠向椅背,微側(cè)過臉打量著她,“你酒量看來不錯?”
“在這種地方生活,當然了!逼擦讼伦欤詿o所謂的輕率口吻道。
“嗯!秉c點頭,深吸口氣,他再度坐直,俯身向她,臉上已失去從容的微笑,“是啊,這種地方。你自己都這么說了,真的不考慮換個環(huán)境嗎?這兒絕對不適合你,你適應不來的。”
“絕對不適合?會嗎?事實上我已經(jīng)待了很久!痹俣日寰疲愿肋~的姿態(tài)干了它,辛彤揚眸,嘴邊抿著些許笑意,“我忽然發(fā)現(xiàn),有一點你好像還是沒什么改變,那就是對自己的想法很有信心!
李御堯愣了愣,面對她隱含挑釁的語意,某種陌生感急涌而來。
也許他忽略了些什么,也許他習慣了當年教她功課時總是擺出的師者姿態(tài),只是眼前擺明了她正告訴他,她的人生自有注解,沒有人可以武斷的解析,包括一直自以為最了解她的他在內(nèi)。
“那么,看起來,如果不是你真的變了很多,那就是……其實我一直不算了解你?”心口莫名的被牽扯,李御堯無法形容這從未有過的滋味是什么,俊逸的臉龐多了某種令人動容的郁色,只是他絲毫不自知。
可是辛彤卻無法視若無睹。
記憶中那總是不可一世的驕傲臉龐,怎可能顯現(xiàn)出此刻這般的落寞?僅是一眼,她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無法承擔,承擔心頭某個區(qū)塊被銷融的感覺。
“土地的事,我聽紅姐說了,有什么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即使是轉(zhuǎn)移話題,辛彤的語調(diào)也在不自覺間柔軟了幾分。
“土地的事確實有點不順利,但我想還有努力的空間,應該沒有什么不能解決的問題。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也許是某種自尊心作祟,他也變得拘謹客套起來。
辛彤點點頭笑了笑,洞悉他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然后若無其事地開口,簡略地說了不與那塊土地相關(guān)的事,以及為何交易談不攏的癥結(jié)所在。
原來這塊地是紅姐跟前男友一起打拚買下的,原是兩人夢想蓋休閑小屋的地方,后來他們因故分手,但紅姐始終不愿出售。
“那我大概明白了。表面上她是不想賣地,但真正無法割舍的應該是過去的情分吧。只是,既然如此,她又為什么會和對方分手?另外,魏大海跟紅姐又是什么關(guān)系?他們是那塊地的共同持分人!
“我問過紅姐,她好像是說海哥跟她的前男友是好兄弟,當初才會一起投資。所以,如果你想買那塊地,可能還得花點心思。就像你說的,過去總是會留下某些情分,有些美好的回憶就當成是一種紀念吧!彼D了頓,再以輕嘲的口吻接著道:“不過,回憶總是比較美,當紀念的,不見得能夠放在現(xiàn)實里!
“不試試看,怎么知道呢?”李御堯側(cè)著頭審視著她,瞇了瞇眼眸,某種躁動讓他脫口說:“美麗的心情,難道不值得追求?”
“嗯?”迎著他熠熠生輝的雙眸,辛彤整個胸口驟然怦怦作響,宛如又回到昔日少女時期。
過去,她總是按耐不住想偷看他,卻又在面對他時被那種奇異的悸動折騰得心慌意亂,甚至隨著他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她的心情也跟著起伏。當時的她迷惑又羞愧,無法理解這種感覺是什么,任憑它累積心頭,成了一種說不出口的秘密,讓她最后只想逃得遠遠的,好像這樣就能避開一切。
如今她已不再懵懂青澀,她清楚知道當時為何有那樣的心情,也更明白此刻心窩處的熱流代表著什么。
僅是一記溫暖的眼神,他依然能輕易地牽動她的心,那么,如果還有“更多的”呢?
此時,守在門外的保鏢匆匆推門而入。
“干什么?”李御堯眉頭一蹙,聲音倏沉,顯現(xiàn)出不悅。
“對不起,報告李總,是胡天姿小姐……剛剛接到她的電話,她、她說你的手機打不通,她好像找你找得很急,而且……而且她還說,如果你不回電,她就要直接來找你,所以我想還是先讓你知道一下比較好!表樣谟U著主子愈來愈難看的臉色,結(jié)巴的聲音也愈來愈小,在獲得主子示意退下的指令之后,馬上飛奔而去。
辛彤旁觀一切,表面上不動聲色,內(nèi)心卻艱辛地消化著那種自覺的羞恥。她錯了,而且還是一錯再錯。他們之間怎可能還有什么“更多的”呢?她怎么能把爺爺交代的尊嚴跟志氣全拋在腦后呢?
“你不想知道胡天姿是誰嗎?”李御堯以為她會問,也想等她詢問,但一直等不到她出聲,最后他還是自行開口。
“嗯,是有那么點好奇,但我想應該是你女朋友吧,以你的年紀,這也是很尋常的事,不是嗎?”辛彤揚眉露出粲笑,逕自快速接著說下去,“你們有好結(jié)果的話,記得請我喝杯喜酒,讓我也沾沾喜氣。”
“嗯!秉c點頭算是附和,李御堯快速整理心里復雜的滋味,也報以輕松無比的態(tài)度,“不過,在請你喝喜酒之前,我要先跟你討個人情!
“討人情?”
“對啊,以前都是我教你功課,古人不是有句話,“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嗎?這為父就免了,不過該給老師的禮數(shù)還是要追討一下,我大老遠來到貴寶地,難道你這個主人不應該請我吃飯?”
“OK,不過是一頓飯!鼻扑f得慎重,辛彤忍不住被逗笑了。
不過只有一頓飯嗎?
自從辛彤爽快的答應之后,李御堯居然開始每天都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另外,她發(fā)現(xiàn)他身邊少了那兩個跟班。
“你的保鏢們呢?”
“朋友臨時出了點狀況,我派他們過去幫忙,所以他們會暫時消失一段日子,反正……跟你在一起,有你Amy姐罩著,我還需要保鏢嗎?”
李御堯雖是半開玩笑的這么說,不過辛彤確實是個安全的導游,理所當然的,這也成為他持續(xù)邀約的理由。
從中式到西式,從知名餐廳到路邊攤,他們相偕吃吃喝喝,也說說笑笑,任何一件童年往事都是他們共同的話題,沉緬其中,他們交會彼此最真心的笑容,只是,如此融洽氛圍里,絕口不提的現(xiàn)在,倒成了不可輕觸的領(lǐng)域。
不知不覺的,愈來愈強烈的期待伴隨著不確定的懷疑,開始折磨著辛彤的每根神經(jīng)。這頓飯,到底還要吃幾回才算完?
“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去?”她索性問出口。
“等事情辦完吧!崩钣鶊蚣s略提了下在南部成立分公司的事,這也是除了土地收購以外,他此行的另一項任務。
“你果然不是一頓飯就能打發(fā)的人。”掩飾內(nèi)心復雜的喜悅,辛彤刻意擺出一臉無奈狀。
“你就這么急著想打發(fā)我嗎?”他挑挑眉。
“就怕……急的人不是我!北热缒莻胡天姿?她聳聳肩,轉(zhuǎn)動的眼眸泄漏出賊賊的笑意。
“嗯,你這樣說,會讓我覺得你是想刺探些什么。”忍住笑意,他饒富興味地凝望著她。
“哈!刺探?我干嘛刺探什么?你會不會想太多了?我只是、只是想……你有很多事情要辦啊,再說土地的事不是還沒解決,你難道就不著急?”辛彤揚高分貝,努力表現(xiàn)出無所謂的態(tài)度,卻難掩面紅耳赤的模樣。
“問題是,有些事是急也沒有用!表且荒橎⒓t的生動表情,李御堯知道自己必須忍住笑意,只是停駐的目光久久無法移開。
此刻充盈他心頭的,是一股滿足感。
在酒店里看著她指揮手下和小姐們已不是新鮮事,也見識到她周旋于酒客間的手腕,她總是毫無隱諱的在他面前展現(xiàn)出那種流里流氣的江湖味。
李御堯每每看在眼底,心頭也跟著隱隱作痛。
他知道,如果他真實表達心中的想法,只會換來辛彤防御性的輕蔑眼神,宣示著她就是這個樣子,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她是故意的。
他也一樣故意,故意裝出若無其事,故意誘引出他心中最想看見的,比如她一記嬌嗔的白眼、一朵羞赧的微笑……一點一滴的搜集,最后發(fā)現(xiàn)這些都成了他心頭最大的滿足。
他要拆下她偽裝的面具,找回當年那個單純的女孩!
李御堯原以為這急不得,必須慢慢來,直到這天,他終于失去了耐心。
今晚大雨滂沱,他特別提早來到酒店,走向辦公室,然而推開門的那一刻,他不禁愣住。
辛彤整個人被一個束著馬尾的男人熊抱,那男人的嘴還作勢欲親吻她。
“住手!”李御堯的腦中一陣轟然,迅速沖上前拉開那男人。
他掄起拳頭正想揮去,卻被牽拽住。
“你不能打他!毙镣Σ坏刈プ±钣鶊虻氖,搖頭道!八俏捍蠛5牡艿,魏瑯!
如果他動手了,也代表上地收購更加無望。
李御堯很快地了解整個狀況。原來是辛彤私底下找魏瑯,希望幫忙喬定土地的事,沒想到一直想追求辛彤的魏瑯居然藉機揩油。
“X!不要命了?敢動老子!”魏瑯一得知李御堯的身分,囂張的態(tài)度更變本加厲,奮力往李御堯推去,同時爆粗口大罵。
猝不及防的李御堯差點被推倒,所幸辛彤及時相扶,只是這樣一來更加激怒了魏瑯。
“Amy!這算什么?他就是你說的那個恩人嗎?本來我還想給你個面子,幫你還了他們家的恩情,可是你看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魏瑯先朝辛彤咆哮之后,轉(zhuǎn)向李御堯,更加張牙舞爪,“你是想怎樣?別太白目喔!否則就算Amy說你就像她哥哥,我一樣讓你走不出這里!聽到了沒?跟我道歉,然后給我滾!我跟Amy的事輪不到你來管!”
“如果我就是要管呢?”拳頭的關(guān)節(jié)咯咯作響,李御堯緊咬牙根,額上青筋浮起。
“除非你不想要那塊地……哎喲!”魏瑯話未說完,整個人再度踉蹌。
狠狠的一記飛拳是李御堯的回答。
沒想到他會真的動手,辛彤一時反應不過來,回神之際,驀地驚覺魏瑯已經(jīng)一把拎起椅凳往李御堯身上砸去。
“小心!”辛彤見狀,情急之下立刻躍身上前欲以身子阻擋
但李御堯動作更快,抱著辛彤一個人翻轉(zhuǎn),同時揚肘猛擊,往反方向落下的椅腳不巧落在魏瑯的額頭上。
“。 蔽含槕暬柝柿诉^去,也驚動了外頭其他人。
魏瑯的手下還有店里的保鏢紛紛趕至,趁著周遭一片混亂,辛彤拉著李御堯飛快離開現(xiàn)場。
深夜的街道上,兩人攜手一路狂奔,就像前方?jīng)]有盡頭。即使早已遠離酒店,他們卻沒有人主動停下腳步,因為他們都無法確定下一刻面對彼此的時候,自己會是如何。
傾盆的雨水淋得他們一身濕,卻無法澆熄心口那熾烈如火的感覺,就像地底的滾滾巖漿即將噴發(fā)。
李御堯率先停下腳步,之后忽然使勁將她拽入懷里。
辛彤重重撞入他的胸膛,還來不及反應,便感覺一股熱氣覆面而來。
他加重按住她后腦勺的力道,同時湊向她的唇,快速覆蓋住。
承受他那又快又急的親吻,過度驚悸的她瞬間一陣眩暈,當她張嘴欲喘息,他柔軟的舌尖立即乘勢鉆入。
她的唇整個被他包裹住,接受他重重的蹂躪、吸吮,靈活的舌尖也在她嘴里態(tài)意翻攪。
“彤……彤……”李御堯粗啞的低喚從四片交纏的唇間逸出。
持續(xù)昏眩的她,感覺一顆心快跳出胸腔,她無法言語,更無法思考,意識像在瞬間被抽離,她所有的感官中只剩下他醉人的氣息、熾熱的親吻,她覺得一顆心有如在天空中飄飛,飄到了縹緲的夢境里,因為,這是夢里才可能有的美好甜蜜……
不,這不是夢,不許是夢!辛彤探出手臂繞過他的頸子,緊緊地將他圈住,仰著臉,張開嘴,伸出舌尖迎合他的糾纏。
李御堯的大手挪至她的臀后,讓她更緊密地貼住他,如膠似漆的唇更加狂妄地掠奪彼此的蜜津,也一起咀嚼雨淚交織滲入嘴里的那絲苦澀。
昏黃的路燈下,兩道身影緊密地貼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