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管家學校的嚴女士——也就是柳明之的阿姨,在應慶祥要求下,帶著十二名優秀管家進來應家。
這是應慶祥安排乃雛重回千金名媛的第一步,幫她找名貼身管家。
在他認為,凡事有人代勞,才能突顯自己的身分高貴。不過,乃雛興致索然。
她又不是他的玩具,干么他說什么她就得照做?十幾年前認定她不夠優秀,擅自辭掉“六哥哥”,現在又說她需要——需要什么?過去十年,她不是靠雙手把自己打理得很好?“與其幫我找管家,倒不如讓洪恰回來照顧姊姊,還比較實在!蹦穗r忍不住說。
“我要你挑你就挑!”
應慶祥手杖重重一敲。在他的世界,向來是他說了算。
“別忘記你之前待的那家庭園公司,我幾通電話就可以把它搞倒!
與“My Favorite Garden”接洽的案主多是一般公司行號,要應慶祥喊聲以后不許跟“My Favorite Garden”合作。沒幾個月“My Favorite Garden”一定倒。
“你只會威脅我!
卑鄙!乃雛惱恨瞪視。
“你只會違抗我!
說來,應慶祥幫乃雛、乃蝶挑選丈夫的原因,不外乎是擔心——他希望在他身子仍硬朗之際,幫她們挑個條件好的夫婿。只是向來強悍、嚴厲的他,表現在外的,卻是逼迫。
他認定自己的選擇不會有錯,她們只要乖乖按他指示行動就好。
“快挑,少浪費我時間。”
“我都不喜歡!
說起貼身管家,乃雛就想起六哥哥。她想,如果注定得找個人跟在身邊,除了六哥哥之外,她不作他選。她望向嚴女士!澳記不記得六哥哥?他還在從事管家工作嗎?”
嚴女士欠身答:“如果您是在問明之,沒有,從這兒離開后,他就專心讀書去了!蹦穗r失望,她本以為能藉機跟……六哥哥聯絡上呢!
“決定好沒有?”
應慶祥又敲手杖。
乃雛才懶得理他。
“你這什么反應?你這是對長輩該有的態度?”
“長輩?”
她回頭冷笑!拔铱茨銘撌菒耗Р艑Π!”
“應乃雛!”
應慶祥大喝。
眼見情勢一觸即發,嚴女士趕忙安撫!安徊徊,老太爺別氣,這是我的錯,明一早我再帶另一批人過來,保證不會再讓二小姐失望!
“沒那么多時間,我今天就要她決定好。”
應慶祥鐵青著臉,但考量嚴女士的身分,也是堂堂管家學校負責人,多少賣她面子,硬是忍住了脾氣。
“下午三點?”
應慶祥勉為其難答應。
嚴女士領人離開時,方伯正好從外邊回來。
他好奇地看著嚴女士身影,然后抱著剛買回來的花材進側屋。趁四下無人,在妻子耳邊低問:“外邊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人?”
方嫂邊整理花材邊回答他。
聽完,方怕突然推開椅子站起。
方嫂嚇一跳!澳愀擅?”
“回來再跟你說。”
方伯拍拍妻子手臂,然后帶著手機,往自個兒房間跑去。
柳明之接到方伯通知,顧不得桌上還有一堆公事,他抽屜一開抓出車鑰匙,三步并作兩步往外跑。
他旋風似地沖過秘書桌前!巴跣〗悖蚁挛缯埣。”
王秘書一臉驚訝!翱墒墙浝,等一下兩點有一場會議……”
“叫副理出席!
說時,電梯門正好打開,他一進電梯立刻打電話給阿姨。
“阿姨,我是明之!
“我知道!
手機那端傳來嚴女士爽朗的聲音!霸趺礃,怎么會突然打電話給我?”
“聽說您在幫應家二小姐找管家?”
“你消息還真靈通!
嚴女士低笑。
“沒錯,我才剛從應家出來,二小姐剛才還問起你呢!闭娴募俚,她還記得他。
這個消息教柳明之眼一亮。
他迫不及待地問:“她問我什么?”
“問你還有沒有在當管家。她對我帶去的人不太滿意,我等會兒還得再帶一批人過去……”
乃雛還記得他!這個消息讓他心頭漲滿喜悅,幾乎要大叫出聲。
她沒忘記他!
“對了,你打電話是要跟我說什么?”嚴女士問。
“我想進應家!
拿著手機的柳明之望向電梯門,纖塵不染的鋼門如同玻璃,映出他英挺的倒影。
手機那端一頓。“別跟我說你想當二小姐的管家?”
“是!
“拜托……”
嚴女士在手機那頭嘆息。“你在冠達收入不是很好,干么屈就一份不到五萬的工作?還有,應家飯碗多難捧你又不是不知道……”
“這是我的心愿,阿姨。請您一定要幫我!
“我不準,沒道理讓你放棄十幾二十萬的月薪!
“如果我保證可以兩者兼顧?”。
“背著應家?哎呦,你也太看得起應慶祥那老家伙,他不可能答應的!
“我自有辦法。阿姨,算我求您!
嚴女士沉默。
她從來沒聽他求她,自姊姊、姊夫離世,未婚的她主動接來柳明之照顧。但不知是性格使然還是父母雙亡的打擊過大,他一直非常安靜、低調,好像他身上的孩子心性,也跟著他爸媽的死去,一塊消失了一樣。
一時間,她說不出“不要”兩字。
“我一真不懂你對二小姐的執著,你也不過在她身邊待了三年,怎么到現在還沒忘記她?”
“我只是希望她開心快樂,希望在她需要我的時候,我能即時伸出援手。”
“你該不會喜歡上她吧?”
嚴女士一針見血!澳阋,身為管家。你不應該對自己主人有任何非分的想望?”
他就怕阿姨說這種話,電梯門上映出他滿是苦澀的表情。
管家不能愛上主人——翻開管家手冊,第一條就寫得清清楚楚。柳明之怎么不知道自己犯了戒,但不回乃雛身邊,他根本沒辦法幫她忙。
為了乃雛,他愿意先把他個人的感情挪到一旁,現在最要緊的,是乃雛的需要。
“沒這回事。我真的只是想幫忙!彼f出違心之論。
睜眼說瞎話。嚴女士在手機那頭嘆氣!昂冒,你現在馬上過來。還有,說好,冠達還不準辭,我還不確定應家愿不愿意用你!
這點他倒不擔心,只要進得了應家.他無論如何會想出辦法讓應慶樣用他。
“沒問題。我現在就過去!绷髦孕乓恍。
下午兩點半,乃雛逮著機會,偷偷爬窗戶離開房間。她現在是處在整天都有人看守的情況,本來沒打算偷跑,不過一見換班看守的人是誰,她立刻改變主意。
誰叫這個倒霉的隨扈昨天抓著熊娃娃不放,讓姊姊傷心欲死,何況只是一點小小懲罰,她料準爺爺個性,隨扈頂多被罵上一頓,爺爺應該不至于辭退或動手打他。
躡手躡腳,乃雛慢慢沿著凸出的陽臺跟屋脊爬到側屋二樓,這兒有個平臺,一個人躺剛剛好。她所以知道這地方,是因為六哥哥先前住在上頭房間。她頑皮,從小不守規矩愛爬樹亂鉆,有一回她像野猴似地鉆上前頭大樹,正好瞄見有這么個好地方。
一發現乃雛沒在房里,隨扈立刻往上通報。應慶祥檢查監視器發現前門后門無人出去,便知道她一定還在家里,只是不曉得躲到哪里!翱禳c給我找!前門后門都派人守住,沒我允許,不準任何人出去!
“是!
平臺下的騷動乃雛不是沒聽見,但就是不想回應,她一看手表,再十分鐘就三點了。這時候下去,也只是準時出現在嚴女士面前。
她一點也不想再幫自己找個管家!她很清楚,爺爺給她一名管家目的不在伺候,而是監視。能拖一時是一時,她干么七早八早的自投羅網?就在她發呆看云的時候,兩輛深灰色休旅車駛進應家車庫。
她伸頭,望見嚴女士領著十三名衣著整齊的年輕男女走進側屋。
獄卒——見到幾人背影,她腦袋直覺竄出這兩個字。正想再躲回小平臺,不巧,最末那人突然轉過身來,她與他正好四目相對。
糟糕!她驀地縮頭……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不行不行,得另找個地方躲——念頭還未轉過,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讓她再次探頭。那人還站在門外,微笑地望著她。
“我怎么覺得你有點面熟……”她看著底下人問。
要被人看見,一定會覺得他們倆的動作很奇怪——一個拉長了脖子往上看,一個是像小偷一樣伏在平臺上。
她注視男子清秀的臉蛋,一雙濃眉與瘦削的雙頰帶著一股英氣,但最教她似曾相識的是他的眼睛,那么黑那么深,好像自盤古開天以來,宇宙洪荒種種的秘密,都藏在他那雙深邃的眸子里了。
她一定看過這雙眼睛,還有那內斂卻又不容忽視的存在感、獨樹一幟的氣質……她到底在哪兒見過?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名字——六哥哥?
聽見熟悉的叫喚,柳明之燦爛一笑,瞬間把她眸里的憂郁攆跑了。
他不是在作夢,他的乃雛,真的還記得他。都過了那么久了,她竟然還能認出他來……
“好久不見。”他壓抑著顫抖說道。
“真的是你!”乃雛忘情尖叫,不過馬上把嘴巴捂上,差點忘了底下還有一堆人在找她!澳愕任乙幌隆!彼s回頭,接下來,柳明之看見她瘦削身影像小猴子似地跳上側屋前大樹,手腳并用抱著大樹滑了下來,他趕忙在她落地前接住她。
就跟以前一樣,每次她頑皮偷爬樹,拗她不過的他總會在樹下,一邊把風,一邊注意她會不會失足摔下。
乃雛好開心,這種熟悉又親切的感覺!這真的是她的六哥哥,他一點也沒變!“嚴女士太厲害了,我一提,她就幫我找到你了!
邊說,她邊拍著他結實的肩膀手臂,還有些擔心這只是一場夢,所以她只能靠觸覺證明他的存在!澳汩L高了!噢,身體也很結實,也變帥了——”她還記得他們倆第一次在管家學校遇見,他只是個瘦骨嶙峋、滿臉冰霜的大男孩。而六哥哥的冷正是他吸引她注意的地方。小孩子總有一種直覺,能感知對方內心的情況。在當時小乃雛的眼里,冷淡不理人的六哥哥,就像暴風雨夜瑟縮在暗處的小動物,那么寒冷惶恐。
他倔強的背影仿佛是在呼喚她!“給我一個擁抱,我渴望溫暖!
而她,也真跑去抱了。
她當時像猴子似地掛在他背上,堅持要他當她的管家。
她覺得他帥?柳明之臉上有著傻呼呼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