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廣場上的氣氛一陣肅殺,偶爾一陣風(fēng)吹過,雖已入夏,仍令人膽寒。
龍潚表情冰冷地望著顧不平,連點好臉色都不給他了。
以往龍潚還會顧及大夏國的安寧,不想自己這個武官之首,和顧不平那個文官之首相斗,弄得朝廷及民間烏煙瘴氣、雞飛狗跳,所以很少回京,讓顧不平自個兒在那里作威作福,反正他也動不了龍潚。
然而當(dāng)顧不平使出的伎倆已經(jīng)偷越了斗爭的尺度,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時,龍潚可也不是個會悶聲挨打的角色。
要嘛,他就不動,若是要他動,那么必是雷霆一擊!_
于是龍潚也懶得惺惺作態(tài),當(dāng)著眾人的面,就將顧不平的質(zhì)問,一一打回去。
「你這老不死的,知不知道本將軍為什么要和突尚協(xié)議?」
龍潚有些譏諷地看著顧不平,不待他回應(yīng),便自顧自地說下去。
「你是傻了還是老眼昏花?全天下都知道突尚與突赫有奪位之仇,就你不知道?本將軍聯(lián)合突尚,自然是要他在背后扯突赫的后腿,牽制鬼族大軍,否則你以為這一場戰(zhàn)爭下來,我們大夏的軍隊死傷的人數(shù)為什么會那么少?我們的城怎么沒有被鬼族屠了?鬼族又為什么破天荒對大夏百姓采取懷柔政策?那就是因為他們怕激起太大的抵抗,給了突尚可乘之機(jī)!」
他這么一說,這場對鬼族戰(zhàn)事一些蹊蹺之處,眾人馬上就明白了。
顧不平聽得臉色忽青忽白,還想反駁什么,龍潚卻不給他機(jī)會。
「還有,本將軍為什么要堅守南方防線?反正不管再怎么防,只要內(nèi)奸存在,都一定會被攻破的不是?本將軍不如省點心力,也不必派將士去送死,直接讓鬼族得逞不是更好?」龍潚意有所指的瞪了顧不平一眼。
「從第一場戰(zhàn)事失敗,本將軍就知道,戰(zhàn)龍軍里必有內(nèi)奸,否則不會連極度秘密的戰(zhàn)術(shù)都被鬼族事先知曉了。若不讓鬼族的人認(rèn)為本將軍已經(jīng)一蹶不振,他們胸有成竹可以拿下本將軍,又怎么會冒失的讓內(nèi)奸暴露身分?也因此,本將軍抓出了趙鑫,也知道了,皇宮里和趙鑫勻結(jié)的人是誰。」
顧不平被他洶洶的氣勢逼得退了一步,有些艱難地不服氣道:「你這么看著本相爺做什么?難道你懷疑本相爺?」
「就你一個槽老頭站在本將軍面前,老子不看你看誰?你若非作賊心虛,反應(yīng)這么大做什么?」龍潚勾著唇角,一臉玩味,最后一只手指指向顧不平!
「本將軍沒有殺死突赫,就是要留著他指控大夏皇宮里那個與鬼族勾結(jié)之人啊,而那個該死的最大內(nèi)奸,就是你——顧不平!」
「你含血噴人!」顧不平差點真的吐口血出來,又倒退了一步,而他這一退,他身后那群狗腿子也跟著退了一步,足見龍潚氣勢之強(qiáng)太。
「噴你一口血算客氣的,老子還想斬你!」龍潚冷眼望著他,緩緩地抽出他殺敵無數(shù)的刀。
「趙鑫有種鼓動盧慎對綦卉下毒,沒少了你的推波助瀾!而他在自盡前,也透露出了你就是給他承諾,讓他把消息透露給鬼族的主使者!」
那閃著陰冷寒光的刀鋒,緩緩的指向了顧不平,讓他背脊都涼了一半,而龍潚接下來的話,更讓他連心存僥幸都辦不到。
「而這許多反擊鬼族的計策,包括引出內(nèi)奸、逼出皇宮里的反賊,更包括聯(lián)合突尚,徹底了結(jié)這十幾年來與鬼族無窮無盡的戰(zhàn)事,使得雙方永久和平,百姓得以休養(yǎng)生息,都是我的軍師——本名綦卉的小森在被毒害之前,所做出的建議!」
說到了綦卉,龍潚的聲音變得低沉,但目光中的殺意卻是更盛!
「這么一個深謀遠(yuǎn)慮、為國為民著想的棟梁之才,就因為你的私心將其毒害,你有沒有想過你這么做,害的不僅僅是本將軍和綦卉,還有數(shù)十萬戰(zhàn)龍軍,甚至是數(shù)萬萬百姓的生命!」
最后,那把刀,穩(wěn)穩(wěn)的懸在顧不平的頭頂上。
「所以你,必須死!」
顧不平怕得說不出話來,同時也是心虛得無話可說。
其實在他計劃里,趙鑫不應(yīng)該這么快揭發(fā)自己的身分,應(yīng)當(dāng)是自己被鬼族囚禁起來,讓趙鑫慌了手腳,所以才鋌而走險。同時龍潚也裝頹裝得太像了,讓趙鑫失去防備,所以才會中計自盡而亡。
會不會……其實龍潚故意放鬼族進(jìn)京,將他們這群大夏臣子一網(wǎng)打盡,也在龍潚的計劃當(dāng)中?
因為龍潚肯定早就懷疑他了,只要做出已經(jīng)弄倒了他的假象,那么戰(zhàn)龍軍中的內(nèi)奸肯定會沉不住氣,所以趙鑫就像個傻子般,乖乖的跳了出來……
想到龍潚的戰(zhàn)略及思慮竟可以如此周密,如此深遠(yuǎn),顧不平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他……他到底找了一個什么樣的人做對手。勘疽詾橹皇莻年輕氣盛的將軍,怎么也斗不過他這頭老狐貍的,想不到最后竟是自己栽在龍潚手上?
可是已經(jīng)經(jīng)營了自己的勢力及人脈這么多年,顧不平是絕對不愿放手的!所以他緊抓著龍潚話里的一絲紕漏,咬著牙道:「不管你怎么說,本相都不會承認(rèn)的!因為你沒有證據(jù)!」
「本將軍做什么,需要證據(jù)嗎?」說完,龍潚手起刀落,顧不平那顆大好頭顱,居然就飛了起來,滾到一邊去,臉上還兀自保持著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的血還來不及往上濺,整個無頭的身體就倒了下去,靠近他尸體的地面才開始慢慢變?yōu)樯罴t。
龍潚的刀,實在太快了,旁人根本連反應(yīng)的時間都沒有,好半晌,才有人回過神。
「龍潚!你居然敢殺死顧丞相……」
一個顧不平忠誠的狗腿子才一發(fā)聲,就覺得脖子一涼,然后下一瞬間大家就看到他的頭顱一樣飛了起來,還滾到和顧不平差不多的地方去。
「天。‰S意誅殺朝廷命官,這是要造反……」
又一個不信邪的顧不平同黨話還沒說完,同樣也是一刀就被送去見閻王爺了,速度快到連死亡的痛楚都還來不及感覺。
顧不平剩余的狗腿子及跟班們,個個嚇得兩腿發(fā)軟,甚至有人直接暈了過去,沒有人敢再發(fā)出一點聲音。
直到龍潚隨手砍了這幾顆頭,眾人才反應(yīng)過來——沒有證據(jù)又如何?就算他龍潚隨便殺人又如何?皇帝死了,丞相伏誅,在如今的大夏國,還有誰手中的力量大得過龍潚?
大夏國,早就名存實亡了。
也就是說,拳頭大的人就是道理,就算龍潚現(xiàn)在想把所有人都?xì)⒈M,又有誰擋得了他?
方才他愿意長篇大論的解釋,已經(jīng)算是讓顧不平死后還能做個明白鬼了。
然而在戰(zhàn)龍軍這一方,卻是心知肚明,其實大將軍一個照面就可以直接把顧不平給宰了,但他還愿意說那么多,就是為了幫綦卉平反,讓眾人知道她是多么深謀遠(yuǎn)慮,多么算無遺策的一個神奇軍師!
大夏國已然變天,廣場上的百官們個個心中五味雜陳,有的怕自己轉(zhuǎn)頭就被抄家了,有的松了口氣自己當(dāng)初雖沒選邊站,卻也沒站錯邊;更有的慶幸自己抱對大腿,未來光明前途可期。
可是不管是他們,還是外頭因收復(fù)河山而狂歡的百姓,卻都不擔(dān)心大夏國的將來,因為他們都有種莫名的信心——只要有龍潚在,大夏國只會更興盛,絕不可能衰敗!
大夏國的皇帝早在不久前就被鬼族殺了,丞相顧不平也已伏誅,其黨羽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已然被清剿了一遍,現(xiàn)在的大夏國雖說是元氣大傷,但也展現(xiàn)了新的氣象,而國家的新皇帝,自然是眾望所歸的龍潚了。
龍潚也懶得改國號、改規(guī)矩法制,一切仍依循舊例,按照大夏國的習(xí)俗,新皇登基,要有盛大的慶典及祭天儀式,而比較特別的一點是在新皇就任的同時,他必須指定皇后的人選,同時舉行立后大典。
大伙兒都知道,龍潚雖然有很多女人,但他卻從沒有正式的娶過妻,因此許多大臣都覷準(zhǔn)了這個時機(jī),拼了命的將自家女兒往宮里送,沒有女兒的,什么干女兒侄女兒也馬上冒出了好幾個來,都希望自己的后輩若成了皇后,整個家族都能借以飛上枝頭,一下子變成望族。
可是令人意外的,龍潚竟是拒絕了所有人,令每個官員都傻了眼,畢竟每個人都知道龍潚不是什么潔身自好的柳下惠,女人也是多多益善,什么時候環(huán)肥燕瘦各色美人擺在他面前,他居然無動于衷了?
然而,當(dāng)他說出自己心目中的皇后人選時,所有人都沉默了。
戰(zhàn)龍軍首席軍師,綦卉。
即使她還在昏迷中,不知道會不會醒過來,可所有人都知道,敢反對無異于把頭送上去讓龍瀟砍,所以只能把意見吞回肚子里;自家有女兒孫女的若當(dāng)真戀慕龍潚,他們也會勸她快快死心,因為跟一個活人還有得比,跟一個活死人,是要比什么呢?
而時間越接近登基日,龍潚就越忙碌,這種忙碌或許是刻意的,讓他能夠麻痹自己那愛到疼痛的心。因為不管他締造了多大的成就,創(chuàng)造了多大的功業(yè),他最愛的女人,始終不知道。
應(yīng)該說,是他不知道,她究竟明不明白這一切。
終于到了登基日這一天,龍潚先帶領(lǐng)新的文武百官至祭天臺,由國師祝禱,接著行大禮。
此時原本有些烏云的天空,突然透出了一絲光線,接著像是開了一個口,露出了藍(lán)天與璀璨的陽光,恰恰灑在祭天臺上,讓每個人都感到了一陣熱力。
「天降吉兆,大夏必興啊!」國師感動得下跪叩首,百官也連忙照做,只有那位即將要登基的君王,仍然面無表情的許在那里。
因為沒有她,即使要坐上大位了,他的心情依沒有太大的波動,甚至連這個祭天的儀式,在他看來都無聊透頂。
終于結(jié)束了祭天,龍潚又領(lǐng)著百官回到金鑾殿上,這一次便是新皇登基大典了,龍潚接過了國璽,披上龍袍,戴上了冠冕,看起來意氣風(fēng)發(fā)、不可一世,這時候,一旁的禮官突然低聲的向龍潚說了些什么,只見他突然雙眼大睜,一副又驚又喜的模樣。
禮官說,綦卉醒了,而且是一大早就醒了,且精神飽滿,沒有一點不適。
也就是說,等一下的立后大典,綦卉將會是自己走進(jìn)來,而不是被人抬進(jìn)來。
這對她未來在百官及人民之前的威信,可是有著天淵之別。
可是在驚喜的同時,龍潚又有些緊張起來,綦卉在昏迷前,很顯然的對他有怨,她對他的要求,他當(dāng)時沒有一項做到的,如今一朝醒來,她是否愿意原諒他?是否愿意做他的皇后?
尤其龍潚還特地將綦卉的大姊綦瑤也請來觀禮,這等于綦家一家人都眼睜睜等著龍潚怎么厚待綦卉……或者應(yīng)該說,怎么補(bǔ)償綦卉。
龍潚當(dāng)然更不能容許失敗,這樣等于把他對綦卉的虧待,上升到了對整個綦家有愧,雖然他身為皇帝可比一個經(jīng)營藥鋪的家族尊貴許多,但他心中倫理道德的那界線,至少他自己是過不去的。
硬是壓抑著幾度想離席先去看看的沖動,龍潚撐過了冗長而又繁瑣的登基大典,終于來到了立后這個階段。
由于禮官已經(jīng)事先知道皇后娘娘清醒之事,所以也沒有了先前的焦躁不安,反而是一臉喜氣洋洋地大聲宣讀道:「……綦氏三女綦卉,秀外慧中,聰疑過人,以謀略奇智見長,曾助戰(zhàn)龍軍大敗鬼族于厲、彥兩城,鏟除叛臣,收復(fù)國都,功在社稷,今封綦卉為大夏國皇后,掌理后宮,母儀天下,欽此!」
接著,大殿之外迎來了大隊人群,女的個個姿容秀美,男的英俊挺拔,立于左右兩側(cè),而走在中間的,赫然是即將成為大夏國皇后的綦卉。
只見她身著絳紅色繡金邊禮服,頭戴鳳冠,妝容完美的襯托出她的絕世美貌,而她那天生高貴典雅的氣質(zhì),更是令人屏息。
曾聽說皇后是以前戰(zhàn)龍軍的小森軍師,而小森軍師可是個半張臉有著紅斑的丑八怪,從沒見過她真面目的多數(shù)人見狀都震驚不已,在他們的想象之中,也就是一個姿色平唐,甚至稱得上貌比無鹽的女子,幸運(yùn)搭上了皇帝而已。
誰知今日真正見到了綦卉的模樣,再沒有人敢批評她的容貌,如果她這叫丑,這太殿上每一個人都可以自己撞墻死一死,輪回去了。
什么美若天仙、閉月羞花等詞,根本已不足以形容她,因為她除了美,更令人移不開眼的是一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自信及雍容,讓她看起來更加耀眼迷人。
綦卉靜靜的走到大殿之上,接下來她便要叩拜皇帝,讓皇帝持予皇后的信物,她再入座于皇帝身旁,這立后大典就算是結(jié)束了。可是綦卉只是靜悄悄的站在那里,挺直了背脊直直看著龍潚,像是千年萬年沒有看到了。
是的,就是有那么久,即使她早已醒來,對他所做的一切也知情,但她從來沒有機(jī)會像現(xiàn)在這樣與他平視,仔仔細(xì)細(xì)的看著他。
用著不遜于他的氣勢。
終于綦卉那涂著鮮紅胭脂的櫻桃小嘴,緩緩地張開了。
「我綦卉,沒有要嫁給你!
她說的平和,沒有一點火氣,卻像點燃了這大殿上的引線,一下子引起了眾人嘩然。
一個女人究竟要有多大的膽子,居然在立后大典上,說她不想嫁給皇帝?
有史以來,大夏國還沒發(fā)生過這種事,皇帝會不會一怒之下,當(dāng)?shù)羁沉怂?br />
高臺上的龍潚則是懵了,甚至由狂喜的高端,一下子被推落失望的地獄,那種天差地遠(yuǎn)的失落感,差點令他把持不住自己。
「為什么?」龍潚深吸了口氣問。
「我沒有要做你的皇后,這個立后大祖,只是你一廂情愿而已!刽牖軓娜荻坏氐,她并不是惺惺作態(tài),而是真的不想做這個皇后。「原因我和你說過了,如果你曾用過心,就應(yīng)該記得。」
龍潚怎么會忘了?她的每一句話,不管是甜蜜的、調(diào)皮的、睿智的,甚至是賭氣的,他都記得一清二楚,而那每一句話語,直到現(xiàn)在回想起來,都還能影響他的心情。
可是當(dāng)然怎么也比不上與她面對面清楚的說話,那種殺傷力更是刻骨銘心。
綦卉見龍潚久久不語,以為他又生起了悶氣。
這個男人總是如此任性,她以前承受他多次幼稚的賭氣,甚至要付出性命,不過這一次無論如何,她不想受了。
如果他還是不能理解接受她,他們的情況不會有任何改變。
為了不讓自己因為相見的悸動而動揺了決定,再度退讓,綦卉刻意用著有些譏誚的語氣道:「我便是在這大殿上沖撞了你,大夏國的新皇,你要下令將我砍頭嗎?」
龍潚仍是不語,但眼中的負(fù)面情緒,卻是越來越濃。
「如果沒有的話,那我想回去休息了!刽牖苤币曋难郏響B(tài)。
要殺?還是要強(qiáng)逼?或者要生氣的囚禁她?她都無畏!
就在綦卉暗自將他想得很壞時,想不到龍潚只是有些疲憊地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送皇后……送綦姑娘回去休息!」
綦卉有些難以置信地瞠大了眼,他真的就這樣放過她了?她說不上來自己心里的感受是松了口氣,還是無比失落,她不明白他這是體貼,還是……放棄?
可是還來不及讓她搞清楚,一旁的宮人們已經(jīng)涌上前來,將她帶出了大殿。
隆重盛大的登基大典,被一個女人搞成這個樣子,簡直是史無前例,這下氣氛尷尬到了極點,每個人都沉默流著冷汗,不知道該怎么收場。
在眾官拼命使眼色的壓力之下,臺上離皇帝最近的那個禮官,幾乎是哭喪著臉問道:「皇上,那立后大典……」
龍潚頓時臉一沉。「皇后都跑了還立個屁!退朝!」
說完,他起身拂袖而去,竟是真的把文武百官都丟在了大殿之上。
「。俊贡娙嗽俅紊笛。這是怎么回事?先來了個有史以來最囂張大膽的皇后,然后還有一個有史以來最任性妄為的皇帝?
這大夏國的未來……真的沒問題吧?
不過臺上的禮官,可沒空像文武百官想那么多,他只是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帽子掉了都來不及撿!傅纫幌,皇上,這……這不是朝會,沒有退朝這回事啊……不是,應(yīng)該說這是皇上的登基大典,皇上還沒登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