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天的冷風中,難得的,天空競高掛溫暖的太陽。
他臉上盡是愉悅的笑意。在如此龐大的工作壓力下,他的確需要一個私有空間和心愛的女人共處。
她看著專心開車的他;他一向隨和,凡事自己來,除非必要或真的十萬火急,否則不會讓司機開車;他說他喜歡自己開車的感覺,享受那種駕馭的快感。
每次坐上他的車,她就能感受到那滿滿的幸福;只不過,等下了車之后,又得回到現實,再次武裝自己。
車子來到離飯店約十分鐘車程、距離捷運站步行大約三分鐘的一棟大廈前。
這是一處全新完工的高級大廈,樓高十八層,社區外有著約兩公尺高的大樹圍繞,形成一道綠海屏障。
大樓外觀新穎,警衛森嚴,顯見管理優良。
鄧子弦牽著她的手,一路來到最高的樓層。
頂樓共有四戶。他用晶片卡外加鑰匙打開位于電梯左側那一戶的厚重大門。
「這……」陸怡伶頓時瞠大雙眼,想叫卻叫不出聲音。
錯愕、興奮、疑惑、不安……種種不同情緒在她腦海里翻攪。
「進來呀!灌囎酉铱此哉驹陂T口,于是拉著她的手跨過門檻,換下鞋子,穿上室內脫鞋。
「這……」
「這是我們的家!顾麍唐鹚氖郑瑢㈣匙放進她的掌心里!竵,我帶你四處看看。」
看著掌心里那一串鑰匙,她的眼眶微微濕潤。
這哪是什么套房,根本是一個家了。三房兩廳的標準格局,有著設計師不凡的品味,風格簡約風格,卻營造出溫馨、自在、放松的氛圍。
她在二十歲那年跟他告白,二十四歲那年確定了他的心意,算起來她愛他超過六年了,現在,她和他,終于可以在一起了嗎?
他帶著她來到主臥室!高@是我們的房間,以后我們不用再擠那張小床了!
「哇。」純女性化的空間,有著夢幻的粉紅色,床鋪、梳妝臺、衣柜的造型盡是洋娃娃風格,簡直是放大的玩具嘛。
「怎么會?」她問。以她向來冷漠的性格,他竟沒用黑灰白,反而用這樣夢幻的純女性色彩。
「我懂你的!顾麚Пё∷募纭!鸽m然你看起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其實你內心很渴望當個粉紅公主!
好感動!這比任何浪漫的求婚方式還要令她動容,因為他是這么的懂她!冈诿總女人心里,其實都想要當心愛男人的公主!
「你就是我的公主,我會寵你、疼你、愛你。你放心搬進來住,我很渴望和你一起生活!
她將臉枕靠在他肩上。「嗯,我搬進來住!顾械睦碇潜M皆拋到九霄云外,她什么堅持都不要了,只想當他的女人。
只是,在這么美好的氛圍下,她應該要很開心才對,為何她心頭卻有著隱隱的不安?
「太好了!顾麑⑺龘У酶o,像是怕她會從指縫間溜走似的!肝視覀時間跟佳柔攤牌,不會讓你委屈太久的。」
在這個私密空間里,兩人再也不用擔心會被同事撞見,更不怕歡愛時的聲音會外泄。
他給了她一記熱情纏綿的吻,她則忘情的思叫出聲;他為她脫下衣服,她也忙碌的解開他襯衫的鈕扣。
粉紅夢幻的大床上,兩人可以盡情的翻云覆雨;在這個午后蹺班的美好時光里,她和他經歷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上床作愛,瘋狂嘻笑,甜美激情;他和她,再也沒有任何心里負擔,她可以盡情享受歡愛,可以做自己的主人,只是……
。
幸福果真不能太容易得到,因為陸怡伶那被詛咒的人生,似乎與幸福無緣。
這一天,午后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砰砰砰的撞擊著那片大玻璃。
原本想趁著放假日搬進鄧子弦為她準備的新房,只不過,心頭不知何故競糾得死緊,有著濃濃的不安。
此時,她的手機鈴聲響起,一看來電顯示,她的眉頭便深深蹙起。幸好她的座位在最角落,隔著半人高的屏風,只要小聲說話,聲音便不會傳出去。
「喂!
「怡伶呀,我是媽。」陸母揚高音調。
「有事嗎?」相對于母親的興奮,她的音調顯得平板。
「最近好不好?我們母女好久沒有聊一聊了!龟懩感⌒牡靥絾栔。
「媽,我沒有空,我工作很忙!顾芙^。
這時,鄧子弦走出辦公室,手里拿了一份卷宗,是剛剛忘了交給陸怡伶的,見她在講手機,本來要走回辦公室的,但因為她那一聲媽,讓他停下腳步,縮身在角落里。
不是他要偷聽她的隱私,而是源自于心底的好奇。
兩人相愛了這么久,他對她的家庭背景卻是完全陌生,而她也從不曾提起,他三番兩次問起,無奈都被她巧妙回避。
「你在哪工作?住在哪里?也不讓媽媽知道,你這樣子,媽媽會擔心的!龟懩副г。
「媽,你不用擔心。我不是每個月都有匯錢給你?」
「這不是錢的問題嘛,我們見個面,我已經好久沒看到你了!龟懩竾@了口氣。
「不是因為錢,那是為了什么?你真的那么想見我嗎?」忍不住的,她還是說出了傷人的話。
「怡伶,媽媽想知道你現在在做什么?工作好不好?你什么都不說,媽媽想要關心你呀!龟懩刚Z帶哽咽。
「我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言語之間的冷淡疏離,完全不像是母女在對話。
「你很恨媽媽,對不對?」陸母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陸怡伶用手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媽,我沒恨你,你有權利選擇你的人生!
「怡伶,你真的不恨媽媽嗎?」
每次說到最后,母親總會用這句話來反問她,陸怡伶不用想也知道,接下來母親一定是開口跟她借錢。
「我沒有恨你,但我也沒有多余的錢可以給你了!共皇撬菪,而是母親根本就是個無底洞。
憑她一個月三萬多塊的薪水,光這幾年來還學貸,再加上之前為了母親的信用貸款,還得按月給母親七干元生活費,她不僅沒有存款,還有一堆負債。
「怡伶,這次你一定要救救媽媽啦,如果沒有錢,我就得跳樓自殺了。」陸母又哭又叫。
「你為什么會沒錢?我給你的錢已足夠你每個月的生活了!顾滩蛔》糯笠袅。
「我……就是那個……」陸母說得吞吞吐吐。
「你又把所有的錢都給了那個男的是不是?」陸怡伶皺眉質問。
「什么那個男的,那是我丈夫,你該喊一聲叔叔呀!龟懩讣奔鞭q護。
「媽,那不關我的事。我沒有錢!龟戔婧菪木芙^。
「好呀,我死了也不關你的事嗎?你就等著幫我收尸好了!」陸母撂下狠話。
「你為什么每次都用死來威脅我?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很努力的在這世上活下去?你是不是要逼我走上絕路?」陸怡伶的語氣越來越重,有著深深的無力感。
「怡伶呀,媽是真的沒辦法呀,債主找上門來,沒有五十萬,他會被人砍死的!龟懩杠浻布媸
「我上次就已經說過,那是最后一次了。你想要幫他,就自己想辦法,我無能為力!顾f得斬釘截鐵。
「怡伶,你這么狠,媽就先死給你看!」
「你放心,你要是死了,我也會跟著你去死,這樣我們兩個就都解脫了!龟戔婧敛涣羟榈那袛嗍謾C。
她無力地癱軟在椅子上,已經完全沒有繼續工作的力氣和心情。
第一次聽到母親要尋死時,她嚇得趕緊籌出一大筆錢來;然而一次又一次之后,這樣的威脅已讓她麻痹,她只覺得心痛。
為什么這樣的事會一再發生在她身上?原來她自以為的幸福,竟是這么薄弱到不堪一擊。
突然感覺到眼前被黑影遮住,一抬頭,從罩著一層水霧的眼里,她看見了鄧子弦。
她驚慌的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淚水!改恪
「到我辦公室來!顾崧曊f著。
她警戒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到底聽進去了多少。「我沒事。」
他的聲音沉了沉,再說了一次:「到我辦公室來!
她的心仍痛著,眼睫一眨,又眨出了淚水;此時此刻,她無法再假裝堅強,因為他的關懷是一股力量。
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跟著他走進辦公室。
部門里的同事沒有人覺得異常,因為秘書進副總辦公室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抽了張面紙遞到她手中。
她的話他聽進了大半,也了解了大半,知道她通話的對象是她母親,可她言語間不僅疏離,還有著他未曾見過的凄苦,甚至,他從來不曾見過她掉淚。
這么好強的一個女人,縱使心里有再多的痛苦,也是牙一咬,藉著高傲面具來掩藏心里的不安和自卑。
跟他在一起這么久,即使是個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她卻從來不曾抱怨過。
「對不起,我不小心聽見你和你母親的談話,你愿意說說嗎?」他柔聲問著。
她搖頭,努力抽著鼻子,想克制那不聽話的眼淚。
「是不是你母親跟你要錢,如果你不給她錢,她就以死威脅?」他看著她那雙盈亮的眼眸,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溫言軟語終于讓她卸下心房;多年來,她不曾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秘密,總以冷淡與人隔出距離,然而此刻,所有的心事與心酸就這么赤裸裸在他面前攤了開來。
她點頭!傅,我不會再給她錢了。她要死,我就跟著她一起去死——」她說著氣話。
「別這樣說!你沒想到還有我嗎?」他急急阻止她說出那樣的喪氣話。
「那你要我怎么辦?」她反而笑了出來,唇角隱含苦澀,眼神迷蒙,緩緩說起過往——
「我爸爸在我三歲時就過世了,我媽獨立扶養我長大;我知道她很辛苦,所以當我國中畢業那年,她找到了第二春時,我是帶著歡喜的心情的,沒想到那卻是我痛苦人生的開始。
「那個男人有兩個小孩,他不要我媽帶我過去,于是我便開始一個人過日子;剛開始,我媽還會按月給我生活費,每個星期來探望我一次;后來我知道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聽到這里,他的心跟著揪緊,將她摟抱進懷里,讓她的臉枕靠在他胸
「世上怎么會有這么狠心的媽媽!那時你還未成年,她怎么可以讓你一個人過生活?」氣憤之中:心里又有著對她的心疼不舍。
「我白天念書,晚上打工。我沒有讓任何同學知道我家的變故,仍是維持著有個溫暖家庭的假象;我不希望別人同情我,那是我僅有的尊嚴!顾Ьo他,終于說出心里的話。
「而你卻從來不曾告訴我。為什么?」他心疼她所受的苦。
原來,她那冷情高傲的背后,竟有著這樣一段艱辛的成長過程。可是,她跟他在一起那么久了,要不是他無意中偷聽到她和她母親的對話,她是不是就打算永遠瞞著他?
「我的身家這么糟糕,我有什么臉說得出口?」那是源于她內心最深沉的自卑,只是她從來都掩飾得很好。
她怕他知道之后,會嫌棄她;明知他不是那種嫌貧愛富的男人,但她還是沒有勇氣讓他知道。
「你這個傻瓜!顾麤]說出口的是:難道他不值得她信賴嗎?為何要對他隱瞞這一切?
「我和你本來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我們——」她的話還沒說完,他的手機突然響起,她隨即離開他的懷抱,好讓他可以接聽電話。
鄧子弦拿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那是父親的特助打來的。
「我是子弦……什么?」他緊張地站了起來,臉色一下子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