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的場面比童煦和想像的還要大,從飯店大門就綴滿了聽說是李瑞蕓最愛的白玫瑰,還設計了一道華麗的圓形氣球花門,門旁,新郎新娘在照片里笑得很甜蜜。
童煦和遠遠的就看見了在門口招呼賓客的唐則安。
燦亮的燈光下,他一身帥氣深黑西裝,看來英挺俊朗,器宇不凡,臉上掛著淡而有禮的微笑,舉手投足間流露出權貴公子的氣勢與卓越。
一個多月不見,他氣色不錯,看來他過得很好,并未把她放在心上,也……不再迷惑了。
原來,痛苦的,哀傷的,只有她一個人;她,很快就會被他遺忘,就像被大家遺忘一樣……
這就是他叫她來的目的嗎?狠狠讓她明白,他已和她劃清界線,不再在乎她了。
她頭痛欲裂,喉嚨灼燙,縮著身子,一步步后退,只覺得好冷,好想逃……
但,就在這時,唐則安看到她了。
震驚與詫愕清楚地寫在他臉上,有那么一瞬,他以為自己眼花,以為是思念過頭產生的幻覺。
一襲高腰銀色小禮服,罩著一件短黑外套,楚楚動人地站在冷風中抖瑟,滿臉凄惶無助、幽怨絕望地看著他……
煦和?!
驚恍中,就看見一名男性賓客在行進間撞上童煦和,她顛躓了一下,手中的小皮包掉到地上。
“對不起,你沒事吧?”那男子抱歉地扶住她,并幫她撿起皮包。
唐則安這才發現,不是幻覺,童煦和竟真的在他面前!真的來到他婚禮的現場!
頓時,他沉下臉,大步走向她,一把就將她從那男士身邊拉開。
對方嚇了一跳,但他臭著臉,二話不說,扣緊她的手腕,避開人群,直接走進飯店,閃到樓梯間,才將她甩開,怒聲低暍:“你來這里做什么?”
“我……來參加你的婚禮……”童煦和委屈地揉著發疼的手腕,不停喘著氣。
“誰叫你來的?你根本不該出現在這個地方!”他慍怒道。
“為什么問我?不就是你……命令我來的嗎?”她瞪著他,聲音已開始哽咽。
久未見面,他非得用這么兇惡的態度對她嗎?她又不是來偷來搶,他在怕什么……
“我?我怎么可能找你來?我根本……”他話到一半,怔了一下,隨即明白是誰在搞鬼,俊臉布滿了火氣!笆抢钊鹗|吧?是她去找你來的?”
“不管是你還是她,你們要我來,我就來,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童煦和生氣地問。
“我不知道瑞蕓在干什么,但這是我的婚禮,我不希望你在場,回去!”他怒聲喝道。
當著她的面,這婚他怎么結得下去?光是這樣看著她,他的意志就已開始動搖,如果等一下婚禮時她在場,他實在沒把握自己能和李瑞蕓走完紅毯。
她小臉刷白,眼眶泛紅。
他是怕她丟他的臉嗎?還是認為她不夠格送上祝福?
“放心,我……并不是來鬧場的,我是真心誠意……來祝福你……希望你們永遠幸福……”這些話,一字字都像刀,得割過心腸,才能從口中說出。
她祝福他?
多諷刺!他最不想聽到的,就是她的祝福……
他心口一緊,死命握緊想伸出去撫摸她的手。
煦和,不要傷心,不要難過,我現在所做的,都是為你好,你就忘了我吧!求你……把我這個兇手從你心中抹去!
他的心如此吶喊著,卻什么都不能說,只能深深吸口氣,刻意冷淡地道:“謝謝你的祝福,我收到了,回去吧!以后,有事我會透過律師找你,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不要再見面了……
他已不想再見到她了……
她怔立著,血液彷佛在剎那間被抽干,苦撐到這一刻的心,終于崩碎。
“哈……哈……真好笑……”她笑了,哭著笑了。
他愕然地盯著她,心臟里的那根刺不停扎痛。
“如果……這么急著想擺脫我,當初你就不該領養我,不該帶我到臺北,不該出現在迎曦村,出現在我面前……”她不再隱忍了,一古腦兒把心里的怨、心里的恨、心里的痛,全喊了出來。
“煦和……”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的錯,所以他才拚命想彌補……
“如果不是你強迫我來,我就不會變得這么可悲可笑,不會變得一點都不像自己,更不會愛上你……”像在抗議似的,她大聲嘶喊。
“不要說了!”他驚呼。他不敢聽,不能聽,不該聽她說愛他!
“為什么不說?我偏要說,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她瘋狂地大喊。
“不可以!你不可以愛我!絕對不可以!”他上前抓住她的肩,厲聲喝止。
“為什么不可以?為什么不能愛你?告訴我為什么?”她掙扎狂呼,不斷上升的熱度讓她失去了理智。
“愛上我,你會墜入地獄的,我不能害你像我一樣,不斷地受心靈折磨……”他擰眉痛嚷。
“我已經在地獄里了!你不知道嗎?因為你,我……早就已經……陷在地獄里了……”她嘶啞的叫聲化為凄苦的啜泣。
他驚駭地瞪著她,被她的哭訴重擊,痛徹心扉。
不管怎么做,都還是傷了她嗎?
不能愛她,又不能不愛她,那他該怎么辦?
沖動地正想將她攬進懷中,樓梯間的門突然被推開,江秘書和幾名結婚籌畫的工作人員焦急闖入。
“總經理,時間到了,該進場了……”江秘書看著表,急聲催促,并責難地瞥了童煦和一眼。
唐則安一怔,擰著俊臉,放開了她。
已經沒有退路了,他不能再多想,只能告訴自己,這么做是對的,對的……
“江秘書,你送煦和回去。”他命令道。
童煦和身子輕顫了一下,她知道,她的愛情,到此為止了。
唐則安,已決定走出她的生命,不會回頭了。
“是!苯貢ㄏ蛲愫,冷淡地道:“童小姐,請。”
“不必送了,我自己會回去。”她吸了一口氣,挺起背,不再讓自己看起來像來乞討什么似的可憐蟲,她的愛,就算沒有結果,也不能失去尊嚴。
說罷,不等唐則安有所回應,她已推開門沖出樓梯間。
唐則安下意識地跨出一步,卻硬生生打住。
“總經理……”江秘書轉頭詢問,卻發現他的臉色沉痛得有如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東西。
“算了,我們進去吧。”他嘆口氣,踱出去,準備前往婚禮會場。
然而,他才來到飯店大廳,赫然看見大門一團混亂吵雜,許多拿著麥克風的記者將正要離開的童煦和團團圍住,爭著訪問。
“你就是童煦和吧?請問你和唐則安真正的關系是什么?”
“聽說他特地從迎曦村把你領養回來,把你藏在他的住處……”
“有人說你以前臉被燒傷,是真的嗎?”
“他今天要結婚了,你有什么感想……”
唐則安神情驚變。
這是怎么回事?這群無孔不入的記者怎么會跑到這里來?又怎么會知道童煦和的事?
他怒火迸燃,當下就想沖上前,卻被江秘書用力拖住。
“不可以,總經理,你現在過去就完了!”江秘書低暍。
“讓開!”他低斥,奮力掙扎。
“你現在過去等于中計,我想,這是有人故意爆料要整你……”江秘書示意兩名工作人員加入,架住他。
他心中凜然,有人爆料?會是誰?是誰?
“你先進去,別惹事。”
“可是……”他心急著,怎能讓童煦和一個人面對那些媒體豺狼?
“別忘了,今天是你結婚的大日子,你得為唐家和李家的顏面著想。”江秘書嚴肅地勸戒。
他看向立在遠處,早已滿臉鐵青的父親,以及李家夫婦,心一墜,只覺得千斤重擔壓住心口。他得為兩家的長輩親戚著想,不能在這節骨眼上出錯,是嗎?
“走,快進去,這里我會處理……”江秘書硬是將他往會場推進去。
他忍著痛楚,僵硬地轉身,卻在同一時間,他清楚地聽見童煦和微弱的聲音。
“我……不知道誰是唐則安,我從來就不認識他,他……跟我毫無關系,到死……都無關……”
猛地站定,他心里那一根根束縛著他的繩索,斷了!
童煦和那決絕的口氣,刺穿了他的心臟。
被心愛的人說毫無關系,原來會這么痛,這一瞬他才了解,他之前拚了命將她推開,有多么殘忍……
“怎么會毫無關系?你不是和他同居嗎?”記者還是不放過童煦和,繼續追問。
“你是為了保護他才這么說的吧?”
“聽說唐則安是你的監護人,你們這樣不就搞不倫……”
一個比一個還過分的問題,像箭似地無情地朝童煦和刺來,加上鎂光燈的照射,人們嗡嗡不停地笑諷,這種感覺,猶如過去的夢魘重現,被村人圍堵著嘲笑的種種,與此刻的景象重疊,她的恐慌痛恨已達極限,搖搖欲墜地拚命想擠出去;但記者和攝影師卻惡意地將路堵死,不讓她脫困。就在推擠之中,不知誰擦撞到她,她早已虛顫無力的身體再也撐不下去,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昏厥倒地。
唐則安震驚心疼地看著這一幕,再也顧不得什么禁忌愧疚,什么是非對錯,奮力掙開江秘書和工作人員,一個箭步沖過去,排開人群,來到她身邊,焦急地輕撫著她滾燙炙人的臉,他才驚覺她正發著高燒……
“煦和……”怎么會這么粗心,竟看不出來她已經病了?她是抱病而來,他卻那樣對她……
他自責又懊悔,手一摟,當著許多人的面,將她橫抱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