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跟春心離開后,她便喚來伙計買單,這時卻突然出現(xiàn)一個身穿藍衣的年輕男子,看他身上的緞子并非尋常的東西,想必是個富家少爺。
“兩位姑娘,你們的單,在下買,你們先別急著走,跟在下及我的兄弟多聊兩句!
他說著的同時,她們注意到他身后還有一名男子,他打正發(fā)走伙計,上前一步。
“兩位姑娘,在下林萬全,是京城寶成號的二少爺,你們應(yīng)該聽過寶成號吧?”他問。
“沒聽過!蹦孪6骼蠈嵉恼f。她確實是沒聽過什么寶成號。
一旁的聶平莘輕拉她一下,在她耳邊說道:“寶成號是京城的糧商,是有點名氣!
“喔!蹦孪6鞑灰詾槿,挑眉一笑。
寶成號有名,萬濟堂在天祈城也很出名啊,有什么了不起的?不過她不想太驕傲,便也沒將萬濟堂的名號說出來。
“我們走吧!蹦孪6鞑幌肜頃@種四處游玩,自以為風(fēng)流瀟灑的紈褲子弟,拉著聶平莘就要走。
兩人擋去她們的路,死皮賴臉地道:“何必這么裝模作樣?兩個姑娘上茶樓來,不就為了招蜂引蝶?”
聶平莘一聽,氣急敗壞地道:“你說我們招蜂引蝶?你、你是哪只眼睛看見了?”
穆希恩心想她們一個是聶家的媳婦,一個是聶家的女兒,在這兒鬧出事來,對聶家肯定不是好事,便拉著聶平莘,低聲地道:“算了,別理會他們便是!闭f著,她們又要走。
可不管她們往哪邊閃,林萬全就擋著她們,不讓她們離開。
穆希恩惱了,“你們到底想怎樣?”
“你們陪咱兄弟倆喝兩杯茶,我自然就放你們走。”
“你當(dāng)我們是什么?陪你喝茶?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聶平莘年輕氣盛,一勁的潑辣。
“你說什么?”林萬全聽她如此羞辱自己的容貌,頓時火冒三丈。
聶平莘見自己踩了他的痛腳,忍不住得意地道:“我說你長得猴頭老鼠臉,丑不拉嘰,想學(xué)人風(fēng)流,重新投胎吧你!”
聶平莘羞辱起人來毫不留情面,當(dāng)著眾人的面,林萬全的顏面全讓她卸了。
他惱羞成怒,竟然對著聶平莘出拳。
看著那拳頭揮向聶平莘,穆希恩想都不想的上前去擋。
砰的一聲,那拳頭硬生生的落在她臉上,她眼前一黑,在聶平莘的尖叫聲中失去了意識—
“唉唷……”穆希恩疼得呻吟,在痛楚中慢慢的恢復(fù)了意識。
睜開眼,她看見聶平遠坐在床沿,兩只眼睛定定的看著她,她愣了一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
“咦?”她記得她跟聶平莘在茶樓遇到無賴,然后聶平莘激怒了他,那人要揍聶平莘,她便以肉身護之,然后……她怎么會躺在這里?
“咦什么?”聶平遠神情略帶懊惱地道:“早知道你會惹禍!
“惹禍?不,我只是—”
她想解釋說明,他卻打斷了她,“你的貓爪功這么厲害,怎么沒拿來對付那個混蛋?”
她微頓,他知道她為何受傷了?那他不是應(yīng)該好好感謝她救了他妹妹嗎?為何聽起來像是在損她?
喔對,他一定是覺得她丟他的臉。堂堂一個聶家媳婦,竟然在未有隨從的狀況下在外面拋頭露臉,而且還因為跟男人起沖突而挨揍。
雖說她已經(jīng)穿越到此快一年了,可有時腦袋還是轉(zhuǎn)不過來,老忘了自己已經(jīng)是古代人,而且還是大戶人家的媳婦。
“我……”她自覺理虧,正想道歉,他卻打斷了她的話。
“你很勇敢!甭櫰竭h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
她愣住,愣愣的看著他。他夸她……勇敢?
“我知道你是為了保護平莘才挨了拳頭!彼f:“你很勇敢!
突然被他夸獎,教她受寵若驚,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如何回應(yīng)。
她驚疑的望著他,囁嚅地道:“你沒生氣嗎?”
他挑挑眉,“我是那么是非不分的人嗎?”
“可是我……”
她正要說話,聶平莘進來了,手里拿了聶家祖?zhèn)鞯娜ヰ鏊帯?br />
“嫂嫂,你醒啦?”聶平莘飛快的跑過來,眼底滿是感激地道:“嫂嫂,真是對不住,讓你受罪了!
穆希恩蹙眉一笑,“別那么說,我當(dāng)你是妹妹呀,妹妹被欺負,姊姊怎能坐視不理?”
聶平莘聽著,感動得眼眶都紅了。
聶平遠看著她,叨念了兩句,“不是早跟你說過,嘴巴別那么尖酸刻薄嗎?瞧,這會兒可出事了。”
“大哥,”聶平莘一臉無辜,“你不知道那個林萬全有多可惡,他還羞辱我跟嫂嫂,說我們在茶樓招蜂引蝶,我是一時氣不過才罵他的!
“林萬全?”聶平遠眉心微微一擰。
“嗯。”她點頭,“他說他是京城寶成號的二少爺!
聶平遠聽著,若有所思,沉默不語,須臾,他回過神看著她,“藥給我!
“喔!彼s緊把祖?zhèn)鞯娜ヰ鏊幗坏剿稚稀?br />
聶平遠將藥倒在一抹方巾上,然后一手端起穆希恩的臉,“味道有點嗆,抹上去時也有點熱,忍著點!闭f完,他將蘸了藥的方巾輕輕按在她的瘀青處,然后緩緩的、小心的輕推。
迎著他專注的眸光,她嚴(yán)重的心悸著。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的眼睛,聞不到嗆鼻的藥味,也感覺不到熱。
她以為他看不起她的出身,厭惡她,可如果真是那樣,他為何又對她這么溫柔?
意識到她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聶平遠微微一頓,板起臉孔,“看什么?”
“你今天這么溫柔,肯定是良心發(fā)現(xiàn)了吧?呵!”說著,她自顧自的傻笑。
他眉心一鎖,突然用力的朝她的瘀青處壓下去。
“。 彼龖K叫一聲,眼淚蹦了出來,氣惱地道:“你干么?!”
聶平遠將藥塞到她手里,“自己弄,我沒良心!闭f罷,他起身走了出去。
一旁的聶平莘看著,忍不住掩嘴笑著。
“你還笑?疼死我了……”穆希恩眼尾綻著淚花,瞪著她。
“大家都說嫂嫂跟大哥的感情不睦,但我看來還不壞呀!彼f。
“哪里不壞?”穆希恩氣呼呼地道:“你沒看他剛才怎么欺負我?”
“我倒覺得這是一種情趣!甭櫰捷氛f。
“才不是!”穆希恩雖不以為然,胸口卻無端的一熱。
經(jīng)過兩天,穆希恩臉上的瘀青雖已褪去,但還是有點腫。一早,他們來到千壽閣向聶老太爺請安問好。
請安完畢,聶平遠一如往常的出門去了,穆希恩便到碧竹苑串門子。近午,她離開碧竹苑返回三雅苑,竟碰見了四平。
四平是聶平遠的貼身小廝,他在府里,那表示聶平遠也在。
她十分興奮的上前,“四平,少爺回府了?”
四平看著她,支支吾吾,一臉不安,“回少奶奶的話,那個少爺他、他……”
看他支吾其詞,吞吞吐吐,穆希恩直覺有異,“怎了?說話吞吞吐吐的,少爺回府就回府,你怎么……少爺在三雅苑?”
四平搖搖頭,“不,沒有……”
“那他在哪里?”她問。
“少爺在沐春廳!彼钠角忧拥幕卮。
“少爺有交代我?guī)兔φ写腿耸裁吹膯?”她問?br />
四平猛搖頭,“不不不,少爺說千萬別讓少奶奶發(fā)現(xiàn)……啊?”察覺自己說溜了嘴,一臉忐忑。
“千萬別讓我知道?”她眉心一擰。
這是什么意思?聶平遠怕她失禮、怕她丟臉,所以不想讓她知道他有客人嗎?
沐春廳是聶府三個待客廳堂的其中一個,離聶府大門較近,一般接待的都是不會久留或是交情較淺的客人?扇糁皇且话愕目腿耍櫰竭h為何慎重到怕她出現(xiàn)會丟了他的臉?難道說,她連招待一般客人的資格都沒有?
忖著,她實在覺得惱火。
但既然聶平遠交代了四平,她也不好讓四平難做,甚至惹來一頓責(zé)罵,于是她悶悶不樂的回到了三雅苑。
中午,金大娘幫她弄來午膳,可她全擺著,沒有胃口。
看她嘗一口都不曾,金大娘關(guān)心的問道:“少奶奶,怎么都不吃?”
她平時胃口好,吃得又多,突然一口飯都不吃,奉聶老太爺之命來“看照”著他們的金大娘難免擔(dān)心。
“我沒胃口,也不覺得餓!彼袣鉄o力地說。
“沒胃口?”金大娘微頓,不知想起什么的瞪大眼睛,興奮地說:“少奶奶,你該不是有了吧?”
“有什么?”她一愣。
“有喜呀!”金大娘說。
她翻了一個大白眼,“金大娘,你別鬧了,我肚子里什么都有,就是沒小孩。”
金大娘有些許失望,不自覺的盯著她的肚子,“還是沒動靜嗎?”
“當(dāng)然,我們……”她話到嘴邊,及時打住。
知道他們沒圓房,聶老太爺就派了個金大娘到三雅苑來盯著他們,要是知道他們即使同床也還是沒發(fā)生什么事,聶老太爺搞不好要親自來坐鎮(zhèn)監(jiān)看了。
不不不,這事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話鋒一轉(zhuǎn),她問:“金大娘,少爺今天要宴客,你知道嗎?”
金大娘點頭,“知道,客人已經(jīng)來了!
她一怔。連金大娘都知道聶平遠今天要招待客人,可她卻被刻意瞞著?她這個少奶奶真是夠可悲的。
想著,她越來越生氣,三天前她挨拳時,還以為自己在他心里多少有點分量,可現(xiàn)在看來,她什么都不是。
“金大娘,你知道是什么客人嗎?”
“聽說是京城來的!苯鸫竽镆荒槓勰苤霸斍槿绾,我也不清楚!
“是嗎?”
哼,京城來的客人就比較高貴嗎?高貴到她這個聶家少奶奶連露臉的資格都沒有?好個聶平遠,他真的很懂得怎么貶低人、踐踏人,羞辱人。
好!他怕她丟他的臉,她就偏要丟他的臉。
她現(xiàn)在就去沐春廳見客,殺他個措手不及!
打定主意,她起身離開三雅苑,快步的朝沐春廳而去。
剛靠近沐春廳,四平攔住她的去路。“少奶奶,你要去哪兒?”
“沐春廳。”她說。
“少奶奶,少爺吩咐過了,千萬不能讓你去沐春廳!彼麌肃榈牡馈
“什……”想不到他還派四平在這兒預(yù)防萬一?她就真的這么出不了廳堂?
想著,她惱了。臉一沉,“你別攔我。”
“小的也是聽命行事,還請少奶奶別……”
四平話未說完,她已經(jīng)掠過他身側(cè),快步朝沐春廳移動,四平追在后面,不敢伸手抓她,急得滿臉漲紅,汗水直下。
來到廳門前,正要跨進沐春廳,突然有個男子沖了出來,穆希恩差點跟他撞個正著,因此也看見了男子的臉。她一愣,只因男子竟是三天前打了她一拳的寶成號二少林萬全。
林萬全臉上冷汗直冒,神情慌張而痛苦,看見她,他愣了一下,“你、你……”他認出她來,可什么話都沒說便沖了出去。
他的隨從緊跟在他身后,捏著鼻子,也是一臉驚惶失措。
她正滿腹疑竇,就看見聶平遠一派輕松悠閑的從沐春廳走出來,看見她在門外,他先是微怔,然后勾唇一笑。
“你來得不早也不遲!彼f。
她立刻上前,好奇的問:“他就是你說的客人?”
“正是!彼c頭,“我前天在酒樓遇見他,跟他聊了一會兒,他知道我是萬濟堂的聶平遠,便說要跟我交個朋友,他盛意拳拳,我怎好拒絕?所以就邀他到府里吃頓便飯。”
穆希恩腦袋里的疑惑越來越多。
聶平遠知道對方是林萬全,為何還要宴請他?以他的脾氣跟水平,又怎么肯結(jié)識林萬全這樣的人?
“他既然是來吃便飯的,怎么急急忙忙的走了?”她狐疑地道:“而且他身上好像有股怪味。”
他唇角一揚,得意的笑了。
“是屎!彼f,“我在他的盅里下了足量的瀉藥,包他沒在茅坑上蹲個三天離不開。”
聞言,她呆住。
這一瞬間,她明白了,透徹了。原來這就是他不讓她出現(xiàn)在沐春廳的主因啊!
當(dāng)日,林萬全不知道她是聶家的媳婦、聶平遠的妻子,要是她現(xiàn)身在宴上,林萬全見到了她,定會對聶平遠起防備。
原來聶平遠攪和了這一局,全是為了替她出氣?
想到林萬全剛才那狼狽的樣子,她忍俊不住的笑了。
“哈哈哈!”她笑得激動,還動手猛拍著他的胸口。
聶平遠微微皺起眉頭,低聲地道:“行了,注意你的形象!
她微頓,迎上他那認真的眼神,稍稍收斂,可還是藏不住滿心的歡喜。其實,讓她如此歡喜的不全是因為林萬全得到報應(yīng),而是聶平遠竟為她大費周章的擺了這桌鴻門宴。
沖著他今天為她做的,她可以忘了他之前對她的壞。
“謝謝你為了我這么做!彼曋,衷心感激。
“為了你?”聶平遠挑挑眉,語氣不以為然地道:“你搞錯了,我不是為了你!
“咦?”她怔住,兩只眼睛驚訝的望著他。
不是為了她嗎?那他干么沒事擺這桌飯,還在林萬全的盅里下藥?
“我只是很不高興!彼f。
“不高興……”她吶吶地道:“什么?”
“打狗也要看主人!彼f完,旋身走開。
這時,穆希恩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被他擺了一道,氣得在他身后大罵,“誰是你的狗啊?!混蛋!”
背著她走去的聶平遠,唇角微微的上揚,笑意里夾帶著一絲柔情。
“聶平遠,我要是狗!你是什么?笨蛋!”
她旁若無人的對著他大叫,下人們都露出了尷尬又不知所措的表情,然后紛紛走避。
聶平遠一點都不覺生氣或慍惱,相反地,她那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潑辣勁兒跟大剌剌的個性,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說他讓她想起了一個人,而她,有時也教他想起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