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平遠將穆希恩帶回天祈城了。
雖然一開始有些閑言閑語,但聶平遠卻不畏懼旁人眼光每天與穆希恩出雙入對,并帶著她到萬濟堂及濟生院幫忙,每當外人對穆希恩有所疑慮及批判,聶平遠總是第一個站出來替她抵擋炮火,并不厭其煩的解釋,讓更多人了解穆希恩當初的用心及本意。
因為有他的支持,穆希恩得以抬頭挺胸的行走在天祈城,并利用她護理方面的專業(yè),協(xié)助聶平遠管理及經(jīng)營萬濟堂。
她建議聶平遠將之前因吃了羅定波給的藥而癱瘓及昏迷的病患接至濟生院照顧,聶平遠采納了她的意見,將患者接至濟生院進行全方位的治療及照護,穆希恩甚至親自到濟生院協(xié)助并教導一些學習生如何照護癱瘓及昏迷的病患。
聶平遠從旁看著,心中的疑惑大爆發(fā),他深深覺得她跟他一樣來自遙遠的未來。
這天,聶平遠到濟生院接穆希恩回府,夫妻倆手牽著手,一步步的往聶府的方向而去,路上,兩人一如往常的閑聊著。
“今天病患的狀況如何?”他問。
“李老跟張媽好多了!彼荒樑d奮地說:“今天他們都下床走了幾步路,張大夫說只要持續(xù)用藥,情況一定會好轉(zhuǎn)!
“是嗎?”他笑視著她,眼神溫柔,“你看起來很開心!
“看見病人漸漸痊愈,我當然開心!彼m(xù)道:“到濟生院接受照護后,他們恢復的狀況變好了,唉,果然
還是需要專業(yè)的照護才行呀!
說著,她不知想起什么,突然眼睛一亮興奮的看著他。“夫君,我有一個建議,不知行不行得通?”
“你說!
“聶家先有萬濟堂,后有濟生院,我認為也可以開設(shè)一家贍養(yǎng)或是療養(yǎng)院,提供需要的人長期或短期的照護!彼f。
他充滿興味的看著她,“你……真是讓我驚奇不已!
“咦?”她一愣。
“我總覺得你不屬于這里!彼Z帶暗示。
她微頓,“你是指……”
“你有太多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之處,例如你用了神奇的方法救回司馬毅,現(xiàn)在又提議開設(shè)贍養(yǎng)院!彼O履_步,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頰,“希恩,你到底是打哪兒來的?”
迎上他疑惑的眼神,穆希恩沉吟片刻。
是的,他一定對她充滿疑問吧?她決定對他坦白,不管他相不相信。
“夫君,我現(xiàn)在要說的事,你一定覺得很不可思議,甚至覺得我腦袋有問題,可是……”她直視著他,神情堅定,“我決定對你坦白!
他一臉“洗耳恭聽”的表情,兩眼專注的注視著她。
“你聽好了,我來自遙遠的未來,我救司馬毅的方法叫做CPR,我們有可以在天上飛的交通工具,叫做飛機,我們有電話、傳真機、計算機,可以跟十萬八千里外的人說話,并看見他們的臉,然后我們……”說著,她發(fā)現(xiàn)他的反應很平靜,表情超淡定,彷佛他能理解她所說的這些事情般。
她狐疑的看著他,“你一點都不好奇、不疑惑嗎?”
“你不是說你來自遙遠的未來嗎?”他一笑,“我相信你所說的那些,在未來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吧?”
“……嗯!彼钠届o反倒讓她吃驚了。
“那么,你是怎么來的?”他又問。
“我、我死了!彼f:“我在醫(yī)院里死去,靈魂出竅看著醫(yī)生們對我進行急救,只可惜他們沒救回我,我被吸進一個白色隧道里,再醒來時就變成穆希恩了!
“原來如此。”他了然一笑。
看他非常輕易且平靜的接受她所說的“天方夜譚”,她越來越覺得奇怪!澳阏娴氖莻很奇怪,很特別的古代人!彼f。
聶平遠深深一笑,沒多作解釋,也沒將自己的故事說給她聽。他想,他就永遠當她心目中奇怪又特別的古代人吧。
“欸,未來人,”他緊握著她的手,一臉認真的問:“你不會離開我,回到未來去吧?”
聞言,她哈哈大笑。“放心,我的肉身應該燒掉了,回不去了啦!
他眉心一擰,故作懊惱地說:“原來是因為肉身不在,回不去,走不了,才留在我身邊啊?”
“不是不是!蹦孪6髭s緊解釋,并向他撒嬌,“我是真心真意想待在你身邊的,才不是什么無可奈何呢!”
“是嗎?”他故作懷疑狀。
她再一次強調(diào),“我說的絕對是真心話!闭f著,她將他的手緊緊抓著,“我會待在你身邊,陪你一起打拚,我們還要開一家贍養(yǎng)院,不是嗎?”
有了她的再三保證,聶平遠深深一笑,“嗯!
看著他沉靜安定的笑容,穆希恩甜甜一笑,“夫君,我們一起加油吧!”說著,她做了一個招財貓的動作。
從前每當她為失去意志的病人打氣時,總是會擺出這動作。
看見這個動作,聶平遠陡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她愣住,“怎么了?”
“張雨夏?”他脫口而出這個名字,他永遠都記得這個動作,每當他不想治療,說些聽似瀟灑,實則頹喪的話時,負責照顧他的護理師張雨夏總會做出這個可愛的動作逗他笑,為他加油打氣。
那些流連病榻的日子,若沒有張雨夏,他無法想象該有多難捱。
難怪她總有一些動作、表情似曾相識,那熟悉感原來來自于他們曾經(jīng)有過的交集及接觸。
他是個不配合的病人,脾氣又急又壞,凡是接觸他的護理師沒有一個不被他氣哭或是拿他沒轍——除了她,張雨夏。
不管他多么兇,她總是有方法治他,而他不知不覺中竟也順從了她。
他記得他死后,靈魂離開身體飄出病房外,在那游蕩的短暫時間里,他發(fā)現(xiàn)她躲在頂樓哭,看見她哭得那么撕心裂肺,他的心也揪著。
她照護他的那段時間里,他感覺得到彼此對對方的好感,當時他不只一次的想……如果他能活著,他一定會追求她。
只可惜,他的生命在那一年畫下休止符。
穿越重生為聶平遠后,他還是經(jīng)常想起她,但他知道他再也不可能見到她了,如今,她竟然以另一種面貌出現(xiàn)在他眼前,而且成了他的妻子!
老天爺,這是什么樣的一種緣分?
“你、你怎么……”聽他叫出自己從前的名字,穆希恩嚇得瞪大了眼睛,“你、你是……”
他深深一笑,眼底有一抹黠光,一字一字的說:“我是鄒、宇、寧!
穆希恩呆住,嘴巴因驚訝而微微張開,卻怎么都發(fā)不出聲音。
他是鄒宇寧,那個脾氣差,氣跑也嚇跑了所有護理人員的工作狂?她還記得他過世的時候,她難過了好久好久……
在癌癥病房工作,對死亡早已看透、不知道送走多少病人的她,仍因為他的離開而感到痛苦。她時;叵肫鸶嗵幍臅r光,那些曾經(jīng)不愉快的事情,最終都變成美好的回憶。
她是個專業(yè)的護理人員,不管面對什么病人都不會有任何想法,可是在照顧他的過程當中,她卻慢慢被他吸引,而她也常常從他銳利而沉靜的眼眸中,看見了他對她的好感,只是見他一天天消瘦,她知道他終有一天要離開,于是她將那樣的情愫放在心里。
她以為那一別已是永別了,沒想到他們的緣分這么深,竟然先后穿越重生,然后再度相遇。
想著這不可思議的緣分,她忍不住激動落淚。
見狀,聶平遠立刻將她攬進懷里,讓她在他懷中輕泣,久久不能自已。
“為什么哭?這么不想再遇見我?”他開玩笑。
“不是……”她軟軟地道:“你、你走的時候,我、我很難過,我……”
“我知道!彼麥厝嵋恍,“我看見你躲在頂樓大哭。”
她一怔,抬起頭看著他,“你看見了?”
他點頭,“你的靈魂都能飄到半空中看見醫(yī)生幫你急救,我當然也能飄到頂樓去!闭f罷,他蹙眉笑問:“姑娘怎么掛的?”
“……過勞死!彼f著,自己都覺得好笑而忍不住笑了起來。
“看來我們都是不要命的工作狂!
“往后不能如此了!彼Z帶提醒及警告地道:“我們要珍惜老天爺給我們的‘再一次’!
他淺淺一笑,眼底滿是濃情地道:“那是當然,老婆大人。”語罷,他低頭在她額頭上落下深情一吻。
萬濟堂附設(shè)的贍養(yǎng)院寧夏苑,在那年的夏天落成啟用了。寧夏是取聶平遠、穆希恩之前名字中的其中一字而來,沒人知道它的由來,卻都喜歡這個名字。
落成那天,司馬毅親自帶著賀禮前來祝賀,看兩人夫妻情深共創(chuàng)事業(yè),他十分羨慕,也獻上祝福。
“看你們?nèi)绱硕鲪厶鹈,總算不枉我當日冒著一死成全了你們!彼抉R毅笑視著聶平遠,“你可要好好照顧我的護身符,若虧待了她,本王——”
“王爺放心吧,”聶平遠打斷了他,深深一笑,“我不會給王爺任何機會的!
司馬毅先是一頓,然后哈哈大笑。
“咦?”這時,聶平莘走了過來,“司馬毅,你來了?”
司馬毅見著她,笑了,“聶姑娘,別來無恙?”
“我好得很,倒是你,”聶平莘上下仔細的打量他,“看來還活得好好的!
“托福。”司馬毅已經(jīng)順利過了二十歲,不幸并未發(fā)生。
不過他并不認為國師的預言失準,應該是有其它因素讓他至今還活著,但他已不去想,人生過一天是一天。
“看來國師也有失準的時候。”聶平莘說。
“怎么你好像很可惜的樣子?這么希望我死?”他開玩笑。
她一臉認真,“絕對沒有,我經(jīng)常上般若寺祈求佛祖佑你長壽耶!彼p啐一記,“我才沒那么壞心!
聽見她說常去寺里祈求他能長壽,他不禁驚喜。
穆希恩跟聶平遠使了個眼色,然后說道:“平莘,我跟你大哥還有事忙,你幫我們招呼王爺吧!
“喔,好的!甭櫰捷凡蛔鏊耄⒖檀饝
穆希恩跟聶平遠走后,聶平莘看著司馬毅,眼底滿是感激,“謝謝你!
他微怔,“謝我什么?”
“謝你成全了我大哥跟嫂嫂,并且真心的祝福他們!彼孕牡卣f:“我想便是因為你做了這樣的好事,才替自己爭取了時間。”
他一笑,“這么想倒也是不錯!
“就算你往后真的病了,放心吧,就到寧夏院來!彼荒樥J真地道:“我接受了嫂嫂的訓練,將來也會在寧夏院工作,雖然女看護是不照顧男性病人的,但如果是你,我可以勉強服務(wù)喔!
“勉強?”司馬毅眉心一蹙。
“我可是未嫁的姑娘,貼身照顧男性病人,要是傳出去怎么嫁人?”
他挑眉一笑,“我可是仁康王,不是尋常男性病人。再不行,我娶你不就得了?”
此話一出,聶平莘瞬間紅了臉,搭不上話。
這時,兩個正在追逐嬉戲的孩子朝小橋上的他們沖過來,一個不小心就將站在邊上的司馬毅撞進池子里。
“啊!”司馬毅不諳水性,一落進池子便驚慌失措。
聶平莘見狀,毫不猶豫的跳下池子把他救起。
“你沒事吧?”她憂心的看著他。
司馬毅搖搖頭,看著全身濕透十分狼狽的她,心頭一陣狂悸。這時,有人圍過來關(guān)心他們,可他眼里卻只看得見她。
聶平莘被他看得慌了,故作鎮(zhèn)定地道:“我說你呀,好像挺多災多難的。”
“可不是嗎?隨時都會遭遇不測似的。”他說著,兩只眼睛直勾勾的注視著她,熾熱不已,“欸,聶平莘,你相信國師說的話嗎?”
聶平莘一愣,“什么?”
“會不會本王的護身符不止一張?”他笑問。
明白他此刻暗示,聶平莘的臉兒紅了。
不遠處,聶平遠跟穆希恩看著他們的互動,不禁相視而笑。
“我有一種預感,”聶平遠故作神秘地道:“聶家就快要辦喜事了。”
“嗯,我也有相同的預感喔!蹦孪6鼽c頭微笑,卻突然一陣作嘔。
“你沒事吧?”聶平遠緊張兮兮地道:“待會兒讓張大夫幫你把個脈。”
穆希恩睇著他,眼底有著一抹可愛的狡黠,“欸,老公,我有一種預感,你快要當?shù)!?br />
聶平遠一怔,呆了似的看著她。
須臾,他回過神一把將她抱住,不顧眾人目光!拔乙?shù)耍俊?br />
“嗯!彼t腆地道:“好了啦,大家都在看。”
“我不管,我就是開心!”說完,他還是用力的抱著她。
她無奈的一笑,便也放任著他,誰教他骨子里是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大男人呢!
回頭想想,這是多么難得又不可思議的緣分啊!他們在未來錯過,卻在過去相逢。
如果能再活一回,只想跟你在一起。
她想起他寫的那張字條。他寫的那當下,傾注了多少意念及感情,才足以深刻到讓老天爺聽到他的無聲祈盼?
老天爺真的讓他們在一起了。
而她,滿心的感激。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