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莫憂起身時慘叫一聲,她捂著脖子,瞬間石膏化在座位上!拔艺静黄饋恚瑒倓偯髅鳑]這么痛啊。”
“明后天會更痛!卞X莫愁立刻上前攙起姊姊。“你明天請假好了。”
“不行,明天公司要聚餐!
“聚餐有什么大不了的?”獨來獨往的錢莫愁瞄了她一眼。
“我們公司打敗無數(shù)敵手,接到一個國際名品‘男爵’在臺灣副牌授權(quán)的廣告。明天是聚餐加慶祝會,一定要去,紀(jì)明仁也會去喔!卞X莫憂提到意中人,眉眼頓時笑彎成兩道新月,不過很快地又垮下來。“而且如果我沒去,我們總監(jiān)就會用‘年輕人約會多、行情好,不懂得融入公司文化等等等一一條罪行’來指責(zé)我。所以,我就算打著石膏也要爬去!
錢莫憂哀怨地嘆了口氣,在妹妹的扶持下走出咖啡廳。
始終背對她們的一名男客人李爾,在她們離開時,好奇地多看了兩眼,這一看之下,赫然發(fā)現(xiàn)--
這對姊妹,居然是雙胞胎。
一樣的清朗好目,一樣的小巧臉龐,一樣的粉粉雙唇。
只是被扶著的那位,留著短發(fā)、穿著鵝黃短T加上短褲,看起來青春可愛光彩。另一個,長發(fā)及腰、臉龐雪白、眉眼淡淡,盡是一派世事不入我眼的悠然。
李爾的目光在長發(fā)女子臉上停留一會兒,腦中乍然浮出幾張素描圖,竟不自覺地起身上前一步。
“你們好。”李爾盯著長發(fā)女子看。
“這位帥哥,我現(xiàn)在身受重傷不適合被搭訕。她要照顧病人,也不適合!卞X莫憂看了一眼這個穿著鮮艷襯衫的男人。
“我剛回國,時差還沒調(diào)過來,沒力氣搭訕,只是看你走路不怎么自然,所以想到我有位親戚正巧是推拿師。這是他的名片和我的名片,就說是我介紹的!崩顮栠f出了名片。
“謝謝!
錢莫愁把名片往口袋一放,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的皮褲停留一眼后,她扶著姊姊繼續(xù)往前走,鉆進她的MARCH小車?yán)铩?br />
“姊姊告訴你,你涉世未深,不知道這世上騙子有多少!卞X莫憂指著那張名片,擺出世故的神情說道。“現(xiàn)在這種騙子很多,走在路上突然跑來就跟你說,他認(rèn)識哪個有名的美容師、藥草師,你臉上的痣啦、疤、青光眼、白內(nèi)障,全都有救了。但是,這些美容師、藥草師不輕易見客,一定要報上這個騙子介紹者的名號。卑鄙處即在此,你一旦報出名字,這個偽善的介紹者就可以抽成!
在姊姊一本正經(jīng)說得煞有介事時,錢莫愁發(fā)動車子,踩下油門。
“所以,那個男人穿著D&G襯衫、皮褲和手工鞋,是為了營造權(quán)威感?”錢莫愁問。
錢莫憂嘴角抽搐了一下,繼而理直氣壯地說道:“可見這門行業(yè)多好賺啊!還有,你看看他還特別強調(diào)自己剛回國有多賊。還有,那張混血兒的臉孔,雖然努力笑得很誠懇,但還是不正經(jīng),八成是勤奮的牛郎出來兼職哩!
“原來你看得比我還仔細(xì)?”錢莫愁嘖嘖稱奇地說。
“當(dāng)然,我這人活在塵世也不是吃素的。哪像你只迷戀漫畫、小說筆下的男主角?現(xiàn)實沒有人長那樣的啦。”
“我沒希望他們變成真的。他們都在漫畫小說里,對我比較安全!卞X莫愁一聳肩,踩下油門,超過一輛車。
錢莫憂看著她這個太實際、偏偏專寫恐怖愛情小說的妹妹,實在不知道吸血僵尸、不老族及變身獸人談戀愛,有什么好看的?兩人花前月下到一半,狼人就要變身,露出獠牙,實在好不浪漫。
就像她最近喜歡的紀(jì)明仁如果是吸血鬼,她二話不說,肯定找人來斬妖除魔,免得他成為社會公害。
錢莫憂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突然覺得有點累了。
錢莫愁把冷氣調(diào)小,因為知道姊姊八成會在一分鐘內(nèi)入睡。
老實說,她很羨慕姊姊好吃好睡的習(xí)性,而她自己以前也是這樣的。
只是,在發(fā)生那件事之后,她夜里總是失眠、一直夢到“他”站在街口等她,等到他被大雨消融在雨里,夢到她冷汗潸潸地驚醒,再也不能安眠,只好爬起來寫小說,撐到天亮筋疲力竭后才睡。
改寫恐怖愛情小說,她也是不得已。既然都已夜不成眠、都被惡夢折磨,不拿這些經(jīng)驗來賺錢,豈不對不起自己?
姊姊昨晚的經(jīng)歷,雖然她認(rèn)為百分百不是真的,但若是真的呢?小說應(yīng)該怎么寫?
錢莫愁腦子里的靈感突然接二連三地蹦了出來,她的眼里閃過靈光乍現(xiàn)時的光彩,不由得加快了油門,希望快點回到姊姊那里,抱住她的電腦,回到她的現(xiàn)實人生--
小說世界里。
她打開廣播,電臺正在播放的音樂是蘇打綠的臺語歌〈無眠〉--
底你的心肝內(nèi)。是不是還有我的存在。永遠(yuǎn)攏底等。有時陣嘛會不甘愿。想講要作伙飛。去一個心中美麗的所在。所有的一切。攏總尬你放作伙。希望你會當(dāng)了解……
。ㄗⅲ骸礋o眠〉,作詞者:吳青峰&林暐哲。)
主唱青峰幽幽的聲音綿密地說著想念,錢莫愁胸口一窒,飛快地關(guān)掉電臺。
她怕聽這首歌,每回一聽,總是心要揪扭起來,她不喜歡。她只喜歡現(xiàn)在這個除了寫小說之外,對什么事都沒有情緒的自己。
稍晚,錢莫愁和姊姊一同回到姊姊公寓,把人哄上床后,她便沖進書房,拚命地--寫寫寫,寫寫寫,寫到體力不支時再咚地一聲倒下。
一夜,無夢。
嗯,該說是一“早”無夢。
錢莫愁雖然寫的是最天馬行空的小說,但她作息超規(guī)律--
她晚上八點開始工作,清晨五點睡覺,起床時間是中午十二點。
這天下午一點整,她一如往常地會先到“卡比”吃早午餐。
那時候的她,長發(fā)盤起,戴著黑框大眼鏡,穿著寬松白襯衫和刷白牛仔褲,神智其實還不清楚,說話會打結(jié)、也不愛理人。幸好這里的老板很清楚--?湾X莫憂帶她來這里前,就已經(jīng)把妹妹的習(xí)慣說得一清二楚了。
況且,錢莫愁是那種一周來報到三天,超過兩小時還會加點飲料的好客人,老板當(dāng)然很樂意控制愛寒暄的天性,保持禮貌態(tài)度。
“跟平常一樣嗎?”老板笑著問道。
錢莫愁點頭。
老板送上一杯溫開水后,鉆進廚房做餐點。
“嗨,沒想到又在這里遇到你。”李爾一看到她,立刻上前致意。
錢莫愁嘴角一抿,沒說話。
“可以坐你對面嗎?”李爾露出溫柔笑容。
“我等下要看書!彼裉斓谝淮伍_口說話,聲音微啞,音量只有螞蟻大小。
“你一開始看書,我就坐到別的地方!彼灶欁缘刈剿龑γ嬲f道。
錢莫愁點頭,馬上從背包里拿出書來看。
李爾的笑容定格一秒,卻是有風(fēng)度地起身,依然維持笑意地說--
“最后一個問題,你姊妹的傷勢好一點了嗎?”
“好點了!卞X莫愁喝了一口水,看了他一眼。“謝謝關(guān)心。”
“補充一句。”李爾把椅子推回原位,目光仍然停在她雪白素顏上。“我只是覺得你有些眼熟!
“這種臺詞,老套到小說都不寫了!卞X莫愁深吸一口氣,覺得今天早上的說話句數(shù)已經(jīng)達到極限。
“我住在美國,有個小老弟愛素描,每到一個地方都要寄明信片回來給我們!崩顮栄垡膊徽5乜粗従彽卣f:“三年前,他到了臺灣,寄回來的明信片都會畫上一個女生,你跟她長得很像。只是,那個女生比較常笑。”
錢莫愁的后背冒出雞皮疙瘩,她的雙手牢牢互握著,免得它們抖得太不像話,而她甚至沒有勇氣問那個小老弟的名字。
她以為都過去了,她再也不想聽到任何關(guān)于“他”的消息了。
李爾看著她更加蒼白的臉色,他的心頭驀然一震,不自覺地咬緊牙關(guān)--他沒猜錯,原來她真的是博文喜歡的女子。
正想再追問時,他的手機正好響起。
鈴鈴鈴……
錢莫愁從座位上彈跳起身,她的拳頭緊握成拳,就用這樣的力氣來支撐自己站著。
“你過來了,怎么不先說一聲,是想嚇?biāo)肋@邊的人員嗎?”李爾臉上揚起笑容,卻又很快地斂去!笆菃幔克募廊湛斓搅藛?好快,竟然已經(jīng)過了三年了。”
李爾的目光直視著錢莫愁,想看清楚她究竟是哪一點讓博文如此牽掛。
錢莫愁聞言,驀打了個冷哆嗦。
今天是關(guān)博文的祭日嗎?她好不容易才遺忘了,為什么又要出現(xiàn)和他有關(guān)的人來捅她一刀。
錢莫愁拿出錢,慌張地走到廚房門口喊了一聲。“老板,錢在桌上。我有事先走,謝謝!
“早餐還沒吃啊……”老板追了出來,可錢莫愁已經(jīng)飛也似地推開大門。
李爾想追上去,可錢莫愁回眸的那一眼阻止了他。
她的眸里泛著淚,臉上寫滿了痛苦。
李爾心軟了,因為那樣的痛,他也曾歷同身受過。他嘆了口氣,對著手機說道:“你知道嗎?我想我遇見錢莫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