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第一次遇見你,是在‘幻海奇峰’!碧煨俺跻暨沒發(fā)問,閻玦已主動開口了。
他記得很清楚,當(dāng)時的天邪初音不過七、八歲,年紀(jì)雖小,尚無今日驚天動地的一身妖惑,但那張世間罕見的傾世容顏,小小的、俏生生的站在那名俊雅無比的少年身旁,美若畫作,即使經(jīng)過這么多年了,那畫面依然烙印在他腦海里。
“幻海奇峰?”天邪初音表情微怔。她十歲前居住的地方?可是,她不記得自己曾見過閻玦,或是任何修羅界的人。
“當(dāng)時你和少昊在一起,兩人看起來十分要好!遍惈i看見天邪初音臉色驟變,奇怪地問道:“怎么,你連他的事情也忘記了?”
閻玦雖然覺得納悶,但接著還是將他知道的事情敘述了一下,“少昊往尚未出生時,仙界的大神官早有預(yù)言,他具有扭轉(zhuǎn)命運(yùn)之能,換句話說,他從出生的那一日起就背負(fù)著仙界眾人的期盼,三歲后就被仙界人送到幻海奇峰,由那里的隱者能人傳授武藝與法術(shù),直到十七歲才重返仙界!
幻海奇峰位于仙、妖兩界的邊境,由于靈氣充沛,地形險奇,是許多想脫出各界紛爭,只想靜心修行的奇人異士隱居之地。他當(dāng)初奉命上山尋找一位修羅界的武師,這才巧遇修行中的皇少昊,還有同樣被皇族送至幻海奇峰的天邪初音。
“你確定?你在那里看到的真是我和皇少昊?”天邪初音疑問。
“這世上還有其他人,有你們的容貌和風(fēng)采嗎?”閻玦笑著搖頭,“我不知道當(dāng)初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導(dǎo)致你遺失了記憶,但我很肯定……那里曾經(jīng)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意思?”
“那時我只停留了三日,但當(dāng)時在幻海奇峰的少昊,像是另外一個人。”閻玦陷入回憶,看著天邪初音的目光也跟著轉(zhuǎn)柔,“而少昊居然由著你一直粘在身邊,就像是早已習(xí)慣了似的,寵你、疼你、哄你,仙界人不會如此,但他當(dāng)時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就是那樣……那時候的他,完全不像個仙界人!
閻玦一邊說著,一邊輕撫著下巴,“等我再有機(jī)會見到少昊的時候,他已經(jīng)返回仙界,那時的少昊,就是一個很標(biāo)準(zhǔn),無波無緒,平靜淡漠的仙界人!
她……過去總是粘著皇少昊?而他寵她、疼她、哄她?天邪初音聽完后目瞪口呆,不僅是表情,連身子都變得僵硬無比。
“直到在這里碰面,不管是相處,或是說話的方式,你們總是針鋒相對,我本以為你們吵架、鬧脾氣了才會如此,但總是覺得不太對勁……”閻玦閉上眼,撫摸著下巴思索,“我真是大意!早該察覺其中有問題,沒理由他離開幻海奇峰后不再提起你,而你完全不記得他!
沉思片刻后,閻玦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睜開眼道:“你剛才說,每次一靠近少昊,身體就會不由自主地抗拒,這情況倒像是被人下了咒術(shù),你認(rèn)為呢?唯有咒術(shù)能讓你幾乎潛意識地排斥某個人。”
“咒術(shù)嗎?”天邪初音喃喃低語,神情有些困惑,也有些頓悟。
她確實曾聽過這一類的咒語法術(shù),但對她下咒術(shù)的人是誰?目的又是什么?
“當(dāng)然,這也只是我的猜測!遍惈i雙手一攤,“至于是不是真有咒術(shù),又是誰做的,很抱歉,我可能幫不上忙了!
“知道這些就夠了。”天邪初音抬頭看向閻玦,“我會仔細(xì)想一想!
閻玦知道天邪初音需要獨處思考的時間,體貼地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才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停下腳步,神情凝重地回頭說道:“我真的很擔(dān)心他!
天邪初音聞言抬頭,有些困惑地看向閻玦。
“我與少昊從十三歲相識至今已有十幾年,自認(rèn)算是了解他的朋友!遍悏K抬眼看向天邪初音,說出自己心里的隱憂,“可是,在這里的少昊,卻讓我感到很陌生,我總覺得……他心里還有其他打算!
閻玦之所以愿意和天邪初音提起過去,主要也是希望能從她那里得到一些幫助,看是否能解除自己近日感受到的隱隱不安。
“其他打算?你是指,除了杜絕魔界人的野心,喚醒異界大地的神性之外,皇少昊還有其他的企圖?”天邪初音不由得蹙起兩道彎眉。
停頓了好一會后,閻玦才重新開口道:“在外人看來,仙界人生性淡漠,看似無波無緒,其實那是他們將個人修行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所以他們必須收斂情緒,摒除欲望,因此讓人產(chǎn)生仙界人恍若一無所求的錯覺,其實,傾全力投人修行,試著想脫離塵世,不也是欲望的一種嗎?”
“嗯!聽起來很偉大!闭媸锹犃司妥屓颂岵黄饎诺挠!天邪初音心里這么想,但見閻玦說得一臉認(rèn)真,她也不好意思打斷。
“即使是淡漠的仙界人,心里也必定存有渴望的事物!遍愷┛聪蛱煨俺跻簦瑖@氣道:“但現(xiàn)在的少昊什么都沒有,我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都沒有……是什么意思?閻少主是說他身上缺了什么東西嗎?”天邪初音眨了眨眼,一臉虛心地請教。
那家伙不一直都是那個模樣?頂著一張飄逸,騙死人不償命的仙人臉孔,噙著讓她不舒服的淺笑,從來都沒變過。
“無喜,無怒、無哀、無樂,既無欲望,也無渴求,這情況到了異界大地后,好像越來越嚴(yán)重了!遍惈i開口坦承自己的擔(dān)憂。
在他看來,皇少昊雖然還活著……但已無任何眷戀,像是隨時可以離開似的。
“呃……這不是你說的,仙界人一心想追求的境界?”天邪初音依然一臉困惑不解。
“那不一樣!”閻玦突然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還不明白我說的嗎?少昊那家伙,就像是將這趟異界之行當(dāng)成了最后的旅程!”
那種感覺很難以言語表達(dá),但他確實從好友身上感受到那一股決絕的氣息,就像是……皇少昊早已預(yù)知了最后的結(jié)局,所以有著超脫一切的灑脫和淡然。
“當(dāng)成了最后?不會吧?魔界人雖然強(qiáng),但只要我們合作,未必會輸給他們不是嗎?不會有意外的!蹦,閻玦的話讓天邪初音感覺到一陣心慌。
“我不知道!遍惈i突然以一種嚴(yán)厲的目光看著她,“他的改變和你有關(guān)嗎?曾經(jīng)和他如此親近的你,為何獨獨失去了對他的記隱?你們當(dāng)初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妖界能者這么多,他為何獨獨只要你?既已邀得你同行,為何又表現(xiàn)得像是對一切已經(jīng)毫無眷戀?這一切和你有沒有關(guān)系?天邪初音!
天邪初音被他的目光逼退一步,下意識地否認(rèn),“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他,什么都不記得了,他的一切都和我無關(guān)!”
“但唯有你才能找到答案。”閻玦定定的看著她,“你問了這么多問題,不也是想厘清心里的疑問嗎?”
天邪初音絕色的臉蛋閃過一絲狼狽和惱怒,銀牙一咬,緋紅色的身影一閃,像是一朵紅云般飛離了。
閻玦凝視著天邪初音離去的方向半晌,臉色無比沉重。
皇少昊的嘴像蚌殼一樣緊,連半句話都套不出,這些日子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越來越沉默,而那抹藏在眼底坦然就義的決絕卻是一日強(qiáng)過一日,他真的不想失去這么一位好友,所以,只得對天邪初音下猛藥了。
若皇少昊心中真有什么同歸于盡、自毀的打算,那么,他希望天邪初音能讓皇少昊改變主意,縱使皇少昊已然是無波無緒的仙界人,但天邪初音卻是唯一曾抹去他淡漠冷情的女子,他真的希望,她會是好友最后的希望!
“希望我沒有做錯……”閻玦輕輕嘆了一口氣。
雖然和閻玦有過一番談話,但天邪初音的態(tài)度依然沒有改變,她仍然對皇少昊維持著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偶爾,她會以一種若有所思的目光看著他,但除此之外,什么額外的動作和反應(yīng)都沒有,簡直讓一旁的閻玦急壞了!
這一日,四人穿過了恍若仙界的險峻山群,繼續(xù)往中央峽谷區(qū)的方向前進(jìn),按照估算,只要再穿過前頭的高聳翠綠,仿佛看不見盡頭的濃密森林區(qū),就能抵達(dá)最終的目的地了。
這座綠蔭參天,氣息多變的森林,不管是外觀或是流竄的氣息都很特別,森林里的植物多半由仙界的參天巨樹、妖界的奇花異草所組成,里頭不但有妖界的濕潤沼澤,亦有魔界詭譎的湍急溪流,而在這座森林里自由來去的奇珍異獸,來自于各界,有些甚至是他們從來沒見過的物種,明明都是來自于不同界的物種,在這座森林里卻奇妙,毫無突兀地并存生長著。
進(jìn)入森林沒多久,天邪初音突然感覺到一陣頭暈?zāi)垦#_步一個不穩(wěn),身子一軟就要閣下
“美人姊姊?”
閻皓的動作雖快,但依然快不過那一抹雪白的身影,才一眨眼,天邪初音已落入皇少昊的懷中。
“閉氣凝神,什么都別想,也別感應(yīng)!被噬訇粶貪櫲缬竦纳ひ粼谒吿嵝。
妖界人每到一個新的環(huán)境,都會自動感應(yīng)該環(huán)境的氣息,儼然已是一種本能和習(xí)慣,但這座森林里的氣息太多、太雜,這對氣息敏感的妖界人來說,反倒成為一種過于沉重的負(fù)擔(dān)。
“喂!我的美人姊……”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完,閻皓就被兄長從身后緊緊地捂住了嘴巴,不讓他打擾。
“好一點了嗎?”過了好一會,當(dāng)血色重新回到那張雪白容顏時,皇少昊溫柔地詢問。
“我沒事!奔词归]著眼,天邪初音依然感覺得到他淡雅如蘭的氣息,如春風(fēng)般籠罩著她的身子,可是,在感覺到是他的瞬間,她全身上下也本能涌起了抗拒和緊繃。
這幾天,她雖然什么都沒說,卻將閻玦說過的話在心中反復(fù)思量。若閻玦所說是真,咒術(shù)也是真,那么自己對皇少昊所有異常的反應(yīng)就有了解釋。
當(dāng)年她出生后,宮人即在父皇和母后的指示下,將她送至幻海奇峰,那十年之間,她是由一位早已退隱,靈力高強(qiáng)的妖界祭司所撫養(yǎng)長大。
按照閻玦的說法,皇少昊在幻海奇峰直到十七歲,那么他們過去確實有一段時間是重迭在一起的,不管當(dāng)年發(fā)生了什么事,現(xiàn)在她只想知道,是誰對她下了這莫名其妙的咒術(shù)?
“皇少主!碧煨俺跻粜峭犻_,對上皇少昊溫柔的眼瞳,艷紅嘴角掀起了似嘲弄似諷刺的弧度,“你想,我身上這只對你起反應(yīng)的咒術(shù),究竟是不希望你有機(jī)會靠近我,還是不讓我靠近你呢?”
天邪初音的話讓皇少昊一怔,墨玉般的眼瞳閃過一絲痛、一絲悔。
“原來,你早已知道我身上有咒術(shù)……”方才的話只是試探,但皇少昊的神情,卻給了她想要的答案。
她遺失了記憶,而他沒有,在明知道她身上有咒術(shù),無法忍受他接近的情況下,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她,在妖界時已是如此,甚至還邀她一起來異界大地冒險,他究竟打什么主意?
想起皇少昊的隱瞞與故作神秘的姿態(tài),天邪初音一雙星瞳驟然轉(zhuǎn)冷,紅唇一撇,淡淡開口道:“皇少主覺得這樣捉弄我很有趣嗎?”
“初音……”
“小心!”就在這個時候,閻玦突然對著兩人大聲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