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娣氣血攻心,胸前劇烈的起伏顯示她憤怒的程度。
她將信用卡連同稍早他去加油時,留給她當小費的百元紙鈔和銅板,強忍住往他臉上丟的沖動,忿忿地用力置于桌上,發(fā)出不小的聲響!半壬,我不曉得你做這些事背后的意義何在,雖然我很需要錢,可是我會憑自己的能力去賺,就算因此累死,我也心甘情愿!彼砻餍闹尽
滕洛的俊顏緊繃。“如果你的時間和生命,是專門用來浪費賺那些吃不飽也餓不死的小錢,當初就不應該站在舞臺上說得冠冕堂皇,騙取金援贊助!彼言捳f得很重,不留情面。
夢娣覺得自己的付出被抹黑與誤解,除了生他的氣,生活的經濟壓力和最愛的舞蹈不能兼顧的遺憾,也重擊心口,令她霎時間無法喘息。
她抿著唇,原本高昂的戰(zhàn)斗力,忽然低蕩萎靡。
“我母親愿意撥出款項資助‘活夢之境’,是被你對舞蹈的熱忱感動,萬一她知道,自己欣賞的女舞者說熱愛跳舞,只不過是謊言,為了錢甘冒著雙腳廢掉的風險,她會作何感想?”滕洛看得出她受到不小的刺激和打擊,卻仍以冷漠的言詞,繼續(xù)扭曲她的無奈。
夢娣咬著牙根,眼眶泛紅,抬起頭倨傲的瞪住他。
她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落淚,絕對不!
承受著她不諒解的憎惡眼光,滕洛若無其事的以商人市儈的口氣往下道:“我不希望我母親覺得自己上當受騙,影響心情,為了她,我什么事都做得出來,更何況只是給一點小錢,你收下錢,專心把腳傷養(yǎng)好,對雙方都好!彼椒(wěn)的聲調幾近寡情。
夢娣在屈辱的淚水奪眶而出前,背過身迅速抹去不甘心的眼淚,心抽痛不已,氣惱自己不能有龐大的金錢后盾鞏固夢想,僅能任人糟蹋。
“我說了這么多,溫小姐,你聽懂了嗎?”停頓片刻,滕洛才能強迫自己忽略她的感受,不帶感情地確認!奥牰脑,你最好收下我給的副卡,不要再去打無謂的工,你要是不能遵守,我會考慮停止認養(yǎng)‘活夢之境’!
夢娣哽咽住,心被狠狠剌痛。半晌,她忿忿不平的低咆:“你不能那樣做!”
“那我就直接開除你!彪逋㈩澋谋秤埃鋈坏。
夢娣心底發(fā)涼。
“今晚,我會住下來!睕]等她答復,滕洛逕自離座回房。
知道他離開了,夢娣才閉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氣,制止淚水再往下掉。
再苦再累,她都會走在自己覺得對的路途上。她可以走下去的……
夢娣擦去淚痕,抬頭挺胸,不愿屈服。
。
翌日,夢娣在失眠的侵襲下,比往常都還來得早起。
清晨七點多,她在房內附設的衛(wèi)浴間盥洗完畢,夢娣強打起精神,踱至廚房想為自己煮一壺咖啡提神醒腦。
離廚房還有兩三步,她便聽到餐具碰撞的細微聲響,不禁蹙起秀眉。
負責環(huán)境清潔及采買日用品的張?zhí),通常八點半才會過來,今天恰好提早上工嗎?
夢娣懷疑著,一邊走進廚房。
然而,她看見的不是心寬體胖的張?zhí),而是對上一雙冷酷黑眸,她最不想見到的冰塊男正坐在餐桌前喝咖啡、看報紙,她的心情立即惡劣起來。
但愿昨晚他只是臨時起意留下來過夜,沒有長住的打算,否則這個被她視為天堂般的地方,恐怕要降格為令人窒息痛苦的無底深淵。
滕洛盯著她毫無血色的疲倦容顏,肯定她昨晚勢必睡不好,他則是始作俑者,他的胸口被淡淡的歉意盤據。
他發(fā)現(xiàn),面對她時,會自然而然產生連自己都快遺忘的情緒,兒時的記憶與情景也隨之躍入腦海。
他皺起眉,啜了一口黑咖啡,讓濃郁的氣味與咖啡獨特的醇苦口感,驅散心頭的晦澀,放下咖啡杯,恰巧目睹她撇開臉,刻意回避的舉動,不愿跟他有所交集,顯然還對昨晚的不愉快耿耿于懷。
他很清楚,他的限制和威脅,完全命中她的弱點。那也是理所當然,就是太了解她,他才采取冷酷蠻橫的手段,迫使她好好休息。
她可以怨他、怪他,可是她沒必要為了金錢這種俗不可耐的東西,毀了跳舞的夢。
她是純潔的天使,應該不僅悲傷、開心的笑,她欠缺的是錢,剛好他給得起,能給的也只有錢……
見他似乎要開口說話,夢娣無視他,直接鉆進廚房,將他拋至腦后,逕自忙碌了起來。
雖然她的心情欠佳,可是胃口良好,加油站的工作看似簡單輕松,卻意外的消耗體力,加上昨晚被那尊冰塊男氣到渾身乏力,反而感到饑腸轆轆。
就目前的饑餓程度,以她的估計,吃不了一頭牛,也可以啃掉半頭!
昨晚,她因為輾轉反側,于是把事情想過一遍,然后擬訂出一套應對霸道冰塊男的方法。
依自己現(xiàn)下的處境,想跟有錢有勢的他作對,不啻是以卵擊石,毫無勝算。
為了捍衛(wèi)自由和尊嚴,她壯烈犧牲無所謂,若波及周遭無辜的朋友同事,她就不能只顧著自己的意愿,跟他決一死斗,而害其它人遭受池魚之殃。
既然如此,她就順著他的指示,收下沒有刷卡限額的副卡,還有他大方施舍的小費,至于母親看診的醫(yī)療費,住養(yǎng)護中心的看護費、伙食費,她的存款暫時還足夠應付,等腳傷康復,她再加倍地打工賺回來!
到時,他就沒資格管她兼什么差了吧!
夢娣想來還是滿腔怒火,趁著做早餐之便,藉機把鍋碗瓢盆弄得鏗鏘作響,仿佛正在進行一場驚天動地的戰(zhàn)爭,既是宣泄情緒,仿佛也昭告兩人之間水火不容的情勢。
她故意制造出的惱人噪音,如浪潮股涌進滕洛的耳朵,他沒有被惹怒,只覺得她仍像個孩子,用單純無害的方法表達她內心的不滿,根本不具絲毫殺傷力。
看樣子,沒等到他離開,她不會輕易罷休。
滕洛疊好報紙,收斂心神,不動聲色的退出餐廳,把空間留給她。
終于等到冰塊男離開,夢娣端著滿是食物的托盤,在餐桌前坐下,先填飽餓到泛疼的胃,再思索怎么打發(fā)漫長的一天。
烤好的吐司甫送進口中,尚未吞咽,夢娣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迫和去而復返的滕洛打了照面。
四目相接的瞬間,她不設防的心,驀地怦然一動——
他穿著合身的深色西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仿佛出自雕刻宗師之手的完美五官,十分溫文俊雅,襯著冷傲淡漠的氣質,散發(fā)出懾人的男性魅力。一時間,夢娣像是頭一次看見他似的,腦袋居然有片刻暈眩空白。
滕洛瞅著她,甜甜的臉龐、嬌憨的模樣,依舊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好像下一秒她就會沖著他燦爛一笑,喊他一聲“子騏哥哥”,嚷著她要保護他、要當他的新娘子。
那一瞬間,他的心底一隅為她而柔軟。
雙方各懷心思,沉默過后,兩人又立刻冷眼相待。
“大白天的,走路不出聲也是會嚇死人的。”夢娣沉不住氣,首先發(fā)難。她的音量不大,但指責意味濃厚。
滕洛任由她發(fā)泄完,才徐緩道:“我交代過的事,希望你確實聽進去,我不是隨口說說,你最好明白!彼鋵嵤翘氐靥羲裏o從躲避的時刻,踅回來警告她。
這么多年來,她的心思沒有多大長進,一樣是透明的。
夢娣置若罔聞,打從心底不服氣。這冰塊男真是不折不扣的暴君!
當他的下屬一定非?蓱z,大概每天都當他的炮灰,只能忍氣吞聲,由他作威作福。
她的正義感又在作祟,腦海浮現(xiàn)各種他荼毒其它人的鮮明場景。哼!暴君最后都不會有好下場的,而善良溫柔的人,則會受到神的眷顧,像是失去聯(lián)絡的子騏哥哥,他一定會得到幸福。
他送給她的純白天使,會指引她找到他的,夢娣總是如此深信。
待她回過神,發(fā)現(xiàn)前方已空無一人,她沒來由的松了一口氣,食欲再度回籠。
一邊進食,夢娣忍不住回想,剛剛發(fā)生的怦然心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應該是沒料到冰塊男會突然出現(xiàn)而嚇了一大跳,所產生的自然反應,不具絲毫特殊意義。
把莫名的心跳加速合理化后,夢娣又大口大口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