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診斷、吊了點滴,夢娣躺在病床上沉沉睡去。
滕洛站在床畔,凝睇她沒有血色的病容,想起她說要當(dāng)他的朋友、要關(guān)心他,不禁怔忡出神,直到手機的來電震動拉回他的思緒。
他走到病房外,才取出手機,螢?zāi)簧巷@示沒見過的室內(nèi)電話,他覺得奇怪,遲疑須臾,接通電話。
“是滕洛先生吧?”。 他尚未出聲,對方就馬上搶白,語氣似壓抑著興奮!拔覀兘荧@線報,指出您并非滕總裁的親生骨肉,而是十多年前被收養(yǎng)的養(yǎng)子,真有這回事嗎?而且聽說您身世堪憐,能不能請您談?wù)勥^去發(fā)生什么事?”
聞言,滕洛深感震驚,胸口像是冷不防挨了一記重拳,突然透不過氣。
他一言不發(fā)的掛斷對方的電話,另一通電話立刻占線,是他的助理打來的,通報他剛出爐的某八卦周刊,以他的身世為頭條,做了一篇報導(dǎo),公司大樓外頭也擠滿了想采訪真相的記者。
這突如其來的內(nèi)幕,著實也讓助理大吃一驚。
“總裁知道了吧?有什么反應(yīng)?”滕洛的眼神空洞,語調(diào)沒有起伏。
“聽說已經(jīng)下令徹查消息的來源!敝砭退赖挠嵪⒒卮稹
“我馬上回公司。”滕洛沒有多余的時間憤怒驚慌,也不打算逃避,甚至沒有想象中害怕。
接下來,他要面對的一切,可能足以讓他崩潰、將他摧毀,但他卻不再懼怕。
因為,他覺得自己有了戰(zhàn)斗的力量和勇氣……
滕洛回到病房,把蛋白石天使項煉輕放在夢娣的枕頭旁邊,深深凝視她好一段時間。
隨后,他交代護士好好照顧發(fā)高燒的病人,并請她聯(lián)絡(luò)“活夢之境”的團長,就先行離開了。
離開了天使身邊,等著他的,是一場殘酷考驗。
。
滕洛的身世之謎幾天來越演越烈,媒體記者天天都到尊榮金融集團辦公大樓及滕家豪宅外苦苦守候,期待能搶到新聞,為自己的公司掙一口氣,賺進大把鈔票。
豪門世家的恩怨情仇、財產(chǎn)權(quán)位的爭奪,皆是眾所矚目的精采好戲,每天都有新進展、新話題。
民眾們愛看,代表有商機,各大電視臺、雜志社莫不卯足全力追蹤報導(dǎo),誰能多挖出一些陳年舊事來,誰的收視及賣量就能稱霸!
消息傳出后,除了滕洛理所當(dāng)然地成為記者與狗仔鎖定的焦點,滕家的每一份子也全都無可幸免。
上從滕家老太爺、滕總裁、夫人,下至傭人、司機,都是受訪對象,記者們像蒼蠅一樣,上一刻趕走了,下一刻又聚集成堆,讓人不堪其擾。
盡管新聞炒得沸沸揚揚,更有許多報章媒體著手進行深入調(diào)查,試圖讓身為滕家養(yǎng)子的他“原形畢露”,不過滕家長輩仍然保持沉默,一律不對外回應(yīng)。
等熱潮一過,就不會再有人記得這件事。
為滕家所有人帶來困擾與麻煩,是滕洛感到最過意不去之處,雖然沒有任何人責(zé)怪他,對他的態(tài)度也沒有改變,但拖累家人朋友,他的心里并不好受。
當(dāng)他失意,感到無所適從時,他總會想起他的天使——
見上她一面,他紊亂煩躁的心情,就會獲得控制,漸漸鎮(zhèn)定下來,無所畏懼。
剛好他接到夢娣主動來電,希望能約個時間地點見面,說是有很重要的事非得當(dāng)面說不可。
“越隱密的地方越好!眽翩愤@樣對他說。他現(xiàn)在處境敏感,而她要說的事也不適合在公共場合喧嚷。
滕洛和她約在帝王飯店的套房。
“你別誤會……”他怕她想歪,有所誤解。
想象著俊臉上困窘的模樣,夢娣輕輕笑了笑!昂,我會準(zhǔn)時,晚點見!
滕洛請帝王飯店派車子過來接他,以避開記者、狗仔的緊迫盯人。
他一上車,發(fā)現(xiàn)駕駛座上竟是帝國集團未來接班人顏天祈,不由得吃了一驚。
滕洛僅是淡然的朝他點頭,表達謝意,沒有多說什么。
無言的眼神交流,顏天祈看見滕洛眼中的信任,不再是一片疏離淡漠,他溫文一笑,接受好友的道謝。
夢娣則在解忍的接送下,順利抵達飯店,與滕洛晤面。
這是她向他表白心意后首度碰面,來見他的路上,她的身體便因過度激動而發(fā)軟、顫抖,當(dāng)他站在眼前,她立刻淚眼汪汪。
“發(fā)生什么事?”滕洛清楚看見她眼底閃爍的淚光,皺起眉,低嗄地問。
“滕洛,接下來我問的事,你要老實回答,不可以騙我。”導(dǎo)入正題前,夢娣慎重的央求道。
他低斂眉宇,并未應(yīng)允。
她緊急約他見面,態(tài)度又如此謹(jǐn)慎小心,讓他覺得不尋常。
他猜想,她大概知道了些什么……而那正是他亟欲隱瞞的秘密。
“還記得我那些被退回來的信嗎?”夢娣留意他的反應(yīng)!敖裉煸缟习嵬昙,我整理東西時,發(fā)現(xiàn)全部的信件都不見了!
他面無表情,只是聽著,沒有插嘴,已經(jīng)確定她迫切想見他的目的。
“我搬家之前,你去過在天母的房子,對吧?如果是遭小偷,不可能每樣?xùn)|西都完好如初的安置在紙箱里,更不可能只偷走毫不值錢的舊信件,想來想去,我只推斷出一個可能——”懸在眼眶的淚,凝聚成一顆飽滿的水珠,潸然落下!笆悄惆研拍米吡藛?除了你,我想不到信件不翼而飛的其它理由!
滕洛回避她的淚眼,不否認(rèn)也不推翻她的說詞。
“你那么在意我戴的項煉,把房子租給我,在我受傷時禁止我外出打工,聽到唐子騏的名字就不高興,卻把我寫給他的信拿走,這些線索都讓我覺得你跟唐子騏勢必有一定程度的關(guān)聯(lián)!眽翩粪咧鴾I一一分析,然后歸納出結(jié)論!盎蛘,你根本就是唐子騏!闭f完,淚水已爬滿她的臉龐,心中五味雜陳。
“我是滕洛。”半晌,他只能勉強擠出幾個字,失去了該有的堅定。
夢娣搖頭,哽咽道:“如果你不承認(rèn)你是唐子騏,表示你已經(jīng)徹底拋棄過往,包括忘記痛苦的童年、也包括忘記我,那你就不該還被不快樂的過往束縛住,應(yīng)該過著完全屬于‘滕洛’的嶄新人生!否則,你永遠都是唐子騏,一輩子都快樂不起來……”她無比心疼,也慶幸他能被滕家收養(yǎng),受到良好的照顧,老天爺沒有完全放棄他。
她說的字字句句都穿透他心臟最脆弱的部位,這世上,只有她是最了解、最清楚他不堪的一面,并且全盤接受他的人,沒有其它人可以取代她的地位。
大多數(shù)女人喜歡、迷戀的是“滕洛”,看到的只是外在表面的他,卻不會懂得他的創(chuàng)痛,唯獨她可以安慰他殘敗受傷的靈魂,帶給他安心感。
他不必?fù)?dān)心她知道他悲慘的過往后會有多驚訝,他也不會逼他供出他經(jīng)歷的種種,讓他的心再被撕裂一次,她會用笑容鼓勵他,毫無條件的與他分享她所擁有的,卻從不求回報。
這樣獨一無二的存在,他卻曾經(jīng)刻意逃避她,還差一點就錯過她。
滕洛抬眸,俊臉充滿哀傷。
“你究竟是滕洛還是唐子騏?”夢娣盯住他灰霧的雙眸,由他決定自己想要的身分。
滕洛抿唇不語。
他具有滕洛的身分,卻還馱著唐子騏的靈魂,這樣雙重的意識,多年來不斷拉扯著心扉,他卻無力抵抗。
“沒有人不知道自己是誰,除非失憶!”夢娣放緩語調(diào)。“但如果失憶,你根本不會記得過去所受的痛苦和傷害,也不會記得我……”
滕洛表情苦澀,眼淚迅速自眸中滴落,因為對象是她,所以他并不會難為情。
隨著眼淚滑落,他感覺獲得了救贖,能夠較為坦然的接受有缺陷的自己。
“你如果一直讓自己活在地獄里,那么那些愛你、關(guān)心你的人,也會陪著你在地獄里受苦,這樣一來,你才真的是個可惡的魔鬼!眽翩穱(yán)肅的說道:“你現(xiàn)在的家人、你的好朋友,還有……我,都會陪在你左右,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你!
她的一番話給了他一記當(dāng)頭棒喝,一股濃烈的自責(zé)襲上心頭,啃蝕著他的心,導(dǎo)致疼痛不堪。
“現(xiàn)在,你可以回答我,你曾經(jīng)是唐子騏嗎?”夢娣再度向他確認(rèn)。
滕洛胡亂抹去淚痕,望進她的眼睛,若有似無的點了頭。
夢娣的眼鼻一陣酸楚,揚起唇,笑了,然后,她無法遏制澎湃的情潮,投入他的懷抱,感受他的心跳,忐忑的心情于是穩(wěn)定下來。
沒想到,她最終還是愛上同一個人……緣分真是太奧妙了。
滕洛頓了下,才緩緩伸手,將她牢牢的鎖在懷里,終于有了一些踏實感。
“不要再從我的生命里,不聲不響的消失了……”夢娣枕著他的胸膛,喃喃低語,卻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吶喊。
“夢娣!彪迨諗n雙臂,似要將她揉進身體里!澳阋郧罢f過,長大后要當(dāng)我的新娘!
夢娣的身體明顯一僵,心口一陣劇烈收縮,她不動聲色的靜待下文。
“現(xiàn)在還愿意嗎?”他語氣平靜。
他確信,往后再也不會有任何一個女人,能與他如此契合。
他想給她幸福,雖然,他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但他會竭盡所能地去做。
“你……你在跟我求婚嗎?”夢娣抬起臉,吶吶地問。
滕洛僵硬的應(yīng)了一聲,還是不習(xí)慣太直接。
夢娣破涕為笑!澳阍敢庾屛页蔀槟愕男履飭?”她盯著他不自在的俊顏,索性反過來大方向他求婚。
這一次,他給了一個篤定的回應(yīng)。
他不擅于直接表達感情,就由她來彌補。
而她相信,面對她的固執(zhí),他也會讓步。
愛情像是一場舞蹈,需要密切的配合,才會精采和諧。
夢娣沖著他,綻放最甜美的笑容。
滕洛黯下眼,低頭采擷她玫瑰似的唇瓣,釋放愛意,良久,都舍不得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