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家大少今年二十有四。
自從二十歲接掌家族生意起,便以優(yōu)異的商業(yè)手腕、敏銳過人的眼光將源氏家業(yè)擴(kuò)展至全國各處,舉凡茶樓酒肆、布行糧莊,到造船、織造、窯燒、釀酒……只要是可以賺錢的行業(yè),都能見到源氏一族的蹤跡。
源蒼龍青出于藍(lán)的建立起了源氏的威望,靠著源家事業(yè)養(yǎng)活的人,沒有上萬也有幾千,因此,在源蒼龍的認(rèn)知里,只有他能號令別人做事,別人不能指揮他做啥。
然而今天,他卻徹徹底底栽了個大跟頭。
坐在堂上的源老爺子臉色紅潤,半絲病征都沒有;源老夫人則喜孜孜的瞧著蓋著紅蓋頭的新娘子,巴望著新嫁娘快快給她添福添孫。
「一拜天地!乖锤偣車(yán)明抖著嗓門,有些心虛的喊著,額上不覺冒出了汗。
源蒼龍按得指節(jié)喀喀作響。他寒著一張臉,完全不理會周遭賓客的竊竊私語。
「二拜高堂!箛(yán)明抹抹額上的汗,完全顧不得站在大廳上、沒任何反應(yīng)的新郎官了,他只想快快完成這要命的任務(wù),再找個地方躲上個十天半個月,等主子氣消后再做打算。
源蒼龍冷冷的轉(zhuǎn)過身子,以極冷淡的目光掃過坐在大廳上的雙親。
源老爺子被兒子的目光一掃,背脊不禁一涼,慌亂間才想到眼前自己正在裝病,連忙補(bǔ)上幾聲咳,而被自家兒子瞪得心慌的源老夫人見源老爺子裝咳,連忙上前作勢拍著源老爺?shù)谋场?br />
抖抖抖,源老爺子的身體抖得像片冬樹上搖搖欲墜的葉子。咳咳咳,源老爺子咳得用心,咳得賣命,只怕兒子不信他即將入棺材,不肯配合演出這出為父沖喜的劇。
該死的!源蒼龍恨恨的咬牙。
若不是看在賓客盈門,他們源家丟不起這個臉的份上,他老早就甩頭走人,怎可能讓這出鬧劇繼續(xù)上演!
源家兩老本就是算準(zhǔn)了這一點,才敢在三個月前將源蒼龍調(diào)離京城,等布好一切,再扯下漫天大謊,讓源蒼龍誤以為老父病危,命在旦夕,將他哄騙回京,完成終身大事。
源蒼龍覺得自己此刻很想拿刀砍人,但他既然無法對爹娘發(fā)作,只好將怒氣轉(zhuǎn)向正在大廳上、負(fù)責(zé)司儀的那只叫作嚴(yán)明的大公雞!
「夫妻交拜。來人哪!快點送入洞房!」嚴(yán)大總管草草喊了最后兩句亂七八糟的臺詞后,便丟下一室瞠目結(jié)舌的賓客,慌忙逃命去也。
「夠了!」源蒼龍粗聲打斷喜娘和媒婆的牽引,徑自邁開大步,往后院抓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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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布滿沉寂肅殺的氣息。
半個時辰過去了,緊抿著薄唇的源蒼龍仍然不發(fā)一語。
「龍少……少爺!箛(yán)明心虛的啟口。明明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可他卻覺得好冷。
「龍少爺,其實老爺子、老夫人完全是因為急著想抱孫,才會出此下策。況且您也老大不小了,呃……小的是說,您若再繼續(xù)拖下去,很快就會人老珠黃,呃……不對,是……」嚴(yán)明搔頭,不知該怎么解釋才能讓主子消氣。
「龍少爺,您好歹也說句話吧!箛(yán)明苦著臉。
好吧,豁出去了!嚴(yán)明咽咽口水,反正這回他橫豎都是死,不如就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努力游說少爺接受這樁姻緣,或許他這條小命還有存活的機(jī)會。
「龍少爺,少夫人可是老爺子和老夫人千挑萬選,好不容易才拍板定案的最佳人選耶!少夫人美若天仙、貌賽西施自然是不用說了,更難能可貴的是,少夫人個性賢淑溫柔、知書達(dá)禮,懂人情、識大體,出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上得了眠床。簡單的說,就是走出去看起來像是貴婦,進(jìn)了廚房又變成主婦,上了床轉(zhuǎn)身變成蕩婦,呃……最后一點當(dāng)我沒說,這要等少爺您親身去體驗……唉,總之少夫人絕對是對上謙和有禮,對下體恤有加,有旺夫益子命格,有堅忍不拔的人格……總而言之,她就是最最適合龍少爺,也是最最適合源家的當(dāng)家主母人選啦!」呼!這么長一段話他一口氣說完還真喘哩!經(jīng)過他這樣打拳賣膏藥似的強(qiáng)力推薦,龍少爺應(yīng)該能接受了吧?嚴(yán)明暗暗祈禱。
「退、回、去!孤犕晁脑挘瓷n龍只挖了挖耳朵,非常非常不賞臉的說了三個字,便拍拍屁股走人。
「嗄?」什么退回去?退什么回去?嚴(yán)明愣住,以為自己沒聽清楚。
「喔,還有,」臨走前,源蒼龍邪惡的瞇起眼,回眸一笑說:「我看你倒挺適合當(dāng)媒人的,源府大總管這個位置對你來說可能太委屈了,我看下份工作你就考慮去當(dāng)媒人婆,啊,不,去當(dāng)媒人公吧。哈哈哈……」
「龍少爺,您就饒了小的吧,小的也是逼不得已受人脅迫啊!箚鑶琛@大總管可真難當(dāng)啊!嚴(yán)明在心里哀嘆。
「這我可管不著。我只有一句話:退、回、去!
嚴(yán)明聞言苦求道:「我的好少爺呀!這又不是菜市場買菜挑蘿卜,不滿意包退。而且老爺子和老夫人絕對不會準(zhǔn)的。而且楚家姑娘可是個黃花大閨女,怎么可以說退就退。」
源蒼龍沉默著。
「呃……」慘了!嚴(yán)明縮頭。
「你以為眼前還有你討價還價的余地嗎?」源蒼龍不悅的轉(zhuǎn)身,方才臉色稍霽的面孔,霎時又一副風(fēng)雨欲來的態(tài)勢。
嚴(yán)明眼見情勢不對,縮著頭,準(zhǔn)備接受最嚴(yán)厲的苛責(zé)。
源蒼龍深吸一口氣,壓下原本準(zhǔn)備爆發(fā)的情緒!缚傊@差事就交給你了,你就用你的三寸不爛之舌去說服我爹娘吧!辦不好的話,你包袱收一收,準(zhǔn)備轉(zhuǎn)行當(dāng)媒人公去吧!
「嗚……」為什么?為什么每次倒楣的都是他?嚴(yán)明抱頭蹲在長廊上哀嚎。
嗚嗚……他上輩子絕對是欠源家銀兩沒還清,所以這輩子才要如此作牛作馬的來抵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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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無云,點點星子伴著一輪滿月。
蟲鳴恤哪,流螢點點輕躍于樹叢花間。
一名青衣男子悠然坐臥在「摘星閣」,他單手支頤,閑適的倚靠著閣樓露臺,衣裾下襬隨風(fēng)飄揚(yáng)。
他的目光遠(yuǎn)望著滿天星斗,偶爾可見他的視線會飄到不遠(yuǎn)處燈火通明的廂房中。
牛郎、織女星隔著悠悠天河遙遙對望。突然,一道銀藍(lán)色流星劃過天際。
是織女的眼淚嗎?或許是的。男子在心中如此自問自答著。
過了好一會,男子唇邊浮起一抹微笑,從懷里掏出一把從不離身的玉笛,幽幽地吹起如泣如訴的曲調(diào)。婉轉(zhuǎn)流華的曲調(diào),在銀白的月光中,溜溜地向上攀升、又攀升。澄澈透明的笛音如池中蛟龍,凌空飛騰,翻旋、再翻旋。
風(fēng)停了,鈴蟲豎耳諦聽。
夜靜了,蓮花合掌諦聽。
天地寂靜。
諦聽諦聽諦聽,宇宙萬籟俱寂,沉默地,諦聽。
一曲吹畢。
月色也更深,更醉人了。
源蒼龍?zhí)兆淼貙χ档涯凶有Φ溃骸复饲粦?yīng)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今天我這凡夫俗子托兄弟你的福,總算是大開耳界了!
「好曲,好酒,良辰!鼓乔嘁履凶右孕揲L纖秀的指舉杯,回敬一盅。
「好個良辰!乖瓷n龍自嘲似的笑了笑!讣仁橇汲剑敲茨斤L(fēng),你告訴我,為何我有種嚴(yán)重受騙的感覺?」他根本不想娶妻,就算哪天心血來潮要娶,也得娶個自己心愛的女人;像今天這樣胡鬧似的婚姻算什么?
「受騙?」源慕風(fēng)饒富興味地?fù)P眉,含笑道:「我才覺得受騙了呢。原以為你已經(jīng)徹底想開,準(zhǔn)備心甘情愿踏入婚姻牢籠,準(zhǔn)備明年生個胖小子讓伯父伯母含飴弄孫,誰知我大老遠(yuǎn)由江南趕來,看到的卻是眼前這種情況。你不但害我洞房沒鬧成、熱鬧沒看成,還硬生生被你拉來陪喝悶酒,三不五時還得吹吹笛子給你助興,我又不是賣藝的伶人。」源慕風(fēng)委屈極了似的發(fā)牢騷。
「哈,我看你是大老遠(yuǎn)跑回來嘲弄我的吧!乖瓷n龍恨恨地喝干了杯中酒。
他左思右想就是弄不明白,為何人到老年就會變得駑鈍而無聊,當(dāng)初父親叱咤商場的豪氣背影他是多么的崇拜,立志要以他為終身標(biāo)竿,可怎么一入老年,就變成和他娘親一樣,只會成日嘮叨,要他早點娶親成家?逼得他必須常常藉南下巡視產(chǎn)業(yè)的名義離家,一方面逃避老人家的逼婚,二方面順便散散心,省得老父老母成日在他耳邊叨念。
「嘲弄?怎么會呢?哈哈哈,我可是你最最親愛的堂弟。∫宦牭较,我就不遠(yuǎn)千里的趕回來,準(zhǔn)備獻(xiàn)上我最熱情的祝賀,你看我這兄弟夠義氣吧!」
「我看你是不遠(yuǎn)千里而來看我的笑話吧。」
「大哥,此言差矣,你兄弟我豈是這么沒良心的人。」源慕風(fēng)勾起唇角,一抹調(diào)皮的笑在他嘴邊跳躍著。
源蒼龍冷哼了聲,不再搭理他。
遠(yuǎn)處,潺潺水聲和著月色低吟,夜露沁人衣衿,摘星閣內(nèi)兩個男子暫時維持沉默的對酌。
源蒼龍薄唇緊抿,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個性深沉如他,若是不開口,常人絕猜不透他心里有什么盤算。
源慕風(fēng)充滿狡黠的眼一瞬不離的盯著源蒼龍,俊美面孔上隱隱約約透出一抹難解的淺笑。
「春宵一刻值千金,難不成你這新郎官打算就這樣喝到天亮?不早早回去哲圍陪陪大嫂?」終于,源慕風(fēng)打破沉默。
「沒錯,我就是打算喝到天亮!辜热恍睦锏谋P算被揭了,他也就干脆大方承認(rèn)。
「這是很不負(fù)責(zé)的行為!」源慕風(fēng)調(diào)侃道。
「那你倒是說說看,我該負(fù)什么責(zé)任?」源蒼龍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反問。
「才娶進(jìn)門,就刻意冷落大嫂,這不是不負(fù)責(zé)任是什么?撇開這會讓大嫂難堪不說,下人們看在眼里,又會有何感想呢?」
「別人要如何想我可管不著。況且,楚家姑娘不會在這里待太久。」他仰頭飲盡玉杯里的瓊漿,不悅道:「還有,沒我的同意,你別大嫂嫂子的亂叫。」
他源蒼龍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如此強(qiáng)逼來的姻緣,休想他會付出一絲一毫的真心。況且,他要的從來就不是城里那種唯唯諾諾、拘謹(jǐn)守禮的大家閨秀。這一點爹娘是永遠(yuǎn)都不會明白的。
「不會在這里待太久是什么意思?」源慕風(fēng)的黑瞳在月色中一閃。
「沒什么意思!
雖已有三分醉意,但他的警惕心仍在。他和源慕風(fēng)雖是堂兄弟,可眼前是「非常時期」,他不會輕易向他人透露心中的想法。
「哦?」源慕風(fēng)不以為意的笑笑,執(zhí)起玉壺再為他斟了杯酒,道:「好吧,反正咱們兄弟難得相聚,不如就趁此機(jī)會喝個痛快!
「好!喝個痛快!
「干杯!
「干杯。」源蒼龍爽快的喝下。
「來吧,再賦一曲!乖茨斤L(fēng)拿起玉笛,瞬間,悠揚(yáng)的笛音乍然響起,似一盤明珠落地,響亮清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fēng)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源蒼龍借著酒性,吟唱起蘇軾的水調(diào)頭歌。
而源慕風(fēng)婉轉(zhuǎn)訴情的曲調(diào),乍聽下是無欲無愛的清涼,仔細(xì)分辨,卻又像是思念某個遠(yuǎn)方佳人……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噯,怪了……我的頭怎么……怎么有些沉重……」
哐啷一聲,翠玉杯盞由源蒼龍手中跌落。
優(yōu)美的笛聲也戛然而止。
源慕風(fēng)見源蒼龍昏睡過去,笑得好不得意。他扶起源蒼龍沉重的身軀,自言自語道:「大哥啊,我大老遠(yuǎn)從江南跑來,可不是專程回來當(dāng)你的『不在場證人』唷。呵呵……所謂人生知己難尋啊,大哥,你以為你拉我喝酒喝到天亮,就能證明你沒碰過嫂子,然后就能順利上演『完璧歸趙』的戲碼嗎?哈哈哈,你實在太天真了。你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你這個知心老弟我的這步棋吧?沒看到你圓房,老弟我是不會甘心離開的,哈哈哈……」他扛著源蒼龍,飛身躍下摘星閣,往哲園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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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園上房的花廳里,兩個喜娘支著頭打盹,原本高燃著的龍鳳喜燭燒到只剩下一小截燭心,紅色燭身化成的燭淚,流淌在雕工精致的銀制燭臺上;內(nèi)房里,覆著喜帕的楚寄悠則無力的垂著頭,思索著這整件事的前后經(jīng)過。
一整晚,她費心揣測拜堂時源蒼龍唯一說過的那句話。
「夠了!」
那狂躁壓抑的語氣,轉(zhuǎn)身離去時的絕情,全都讓她心寒。想到若是姊姊真的嫁給這樣一個心不甘情不愿的夫君,那往后的日子將會多么難過,因此楚寄悠有些慶幸是由自己來承受,而不是柔弱的姊姊。
她等了一整晚,沒有人對她說新郎官跑到哪兒去,就算她開口詢問,喜娘也只是叫她耐心等候。楚寄悠只能暗自嘆口氣,現(xiàn)在就算她想找新郎官共商對策,也找不到人哪。
才想至此,前廳房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兩個守門的喜娘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醒,慌忙起身想要幫忙源慕風(fēng)扶新郎官。
「別忙別忙,我來就好了,妳們都下去吧!乖茨斤L(fēng)揮手叱退兩個礙手礙腳的喜娘,一古腦兒的將源蒼龍扛入寢房。
「你是誰?」忽然聽到撞門聲的楚寄悠嚇得由床上跳起,她掀起頭蓋一角,打量眼前的情況。
源慕風(fēng)放下源蒼龍,轉(zhuǎn)頭瞧見站在一旁、似有些嚇傻了的楚寄悠,想了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順手」將源蒼龍的衣服給扒個精光,然后才拍拍手,轉(zhuǎn)身對杵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楚寄悠作個揖。
「大嫂,我是大哥的堂弟源慕風(fēng)。不好意思,我們兄弟倆許久不見,今天好不容易見了面,又是大哥大嫂的大喜之日,小弟內(nèi)心實在高興,因此趁機(jī)拉大哥多喝了兩杯,還望大嫂見諒!
「呃……不會。」楚寄悠點頭,內(nèi)心同時感到一股暖流流過,這是她今天進(jìn)源家門之后,對她說過最多話的一個人;楚寄悠深切感受到眼前這男子的善意和關(guān)懷,讓她那忐忑不安的心情稍稍緩解。
「那么,春宵一刻值千金,慕風(fēng)就不打擾了,大嫂您早點安歇!
「謝謝你!钩挠聘屑さ某c點頭。
「喔,對了!乖茨斤L(fēng)臨走前,笑嘻嘻的對楚寄悠交代說:「假如大哥問起我,就說我趕著啟程回南方,就不向他辭行了,請大哥好好保重,待我下次回京,再好好向你們問安。」
「好的,我會幫你轉(zhuǎn)達(dá)的。」她覺得源慕風(fēng)活潑爽朗,似是個好相處的人,因此對他倍生好感。
「那么就麻煩大嫂嘍!乖茨斤L(fēng)瀟灑一笑,不忘細(xì)心的順手帶上房門。
夜深,人靜。
鬧了一整天,源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早已安靜睡下,外頭只偶然傳來幾聲蛉蟲的唧銜聲。這個夜,對楚寄悠來說真是寂靜陌生得怕人哪。
她取下頭上的喜帕,又卸下沉重的鳳冠,打量著眼前這個對她來說全然陌生的房間,和床上躺著的、對她而言也是全然陌生的男子。
楚寄悠覺得慶幸的是,早已醉倒在床上的男子對她來說毫無威脅性,讓她可以大膽仔細(xì)瞧一瞧他的長相。她由案頭移來燭火,借著昏黃的燭光仔細(xì)打量著源蒼龍。
他天庭飽滿寬闊,襯著一對英挺的劍眉,鼻梁高挺,有種雍容的貴氣。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臉色則因酒氣而顯得紅潤。他唇形優(yōu)美,但在熟睡時仍倔強(qiáng)的緊抿著,顯示出主人極端內(nèi)斂理智的個性。
「依他的眉目看起來倒不像是個不講道理的人,明天再好好跟他解釋吧!钩挠仆采系脑瓷n龍幽幽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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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真疼。源蒼龍揉著太陽穴,有些不悅的睜開雙眼。
咦?房間雖是他的沒錯,但觸目所及盡是一片大紅,床邊、墻上、甚至窗上都貼著雙囍紙花。
「看樣子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一場惡夢!瓜肓藭偹阋灰幌肫鹱騼簜的鬧劇。
「這個該死的慕風(fēng),竟著了他的道,他以為將我迷昏,送入新房就可以箝制住我?」他莞爾一哂。如果他會受制于這些無聊的禮教,那他就不叫源蒼龍了,況且他根本啥事也沒做。
說到這,他那該是賢淑貞靜的新娘跑哪兒去了?見他醒了,怎么還不端水來給他洗臉擦手?莫非賢慧的她一早就下廚去為他洗手作羹湯,打算用一手好廚藝來討好他的胃,進(jìn)而拴住他的心?源蒼龍很不屑的胡亂揣測著。
慕風(fēng)啊慕風(fēng),你若真要陷我于不義,下的不該是迷藥,而是春藥才對吧!哈哈哈,這筆帳我就先記下了,改天有機(jī)會再來收拾你。源蒼龍在心里有些好笑的想著。
接著,他好整以暇的坐在床上,等著傳說中他那「賢慧的新娘」來伺候。他滿肚子壞水的琢磨著待會要說些什么話來挖苦人,好讓她知難而退?伤蟮扔业,等了老半天,仍沒瞧見半個人走進(jìn)來,他按捺不住的起身更衣,又滿心不悅的走出寢房,沒想到一出寢房就望見一個紅衣女子趴在桌上睡得極熟。源蒼龍好奇的蹲下身,打量眼前這個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女人。
瞧她臉蛋白白嫩嫩,雖非絕世之姿、傾國之貌,但倒也算甜凈可人啦!一張小嘴一開一合的模樣讓他想起后花園里養(yǎng)的那一池金魚。看她睡得香甜,嘴角還涎著口水的模樣,讓他感到有些好笑。
「爹……寄悠不嫁人……唔……姊,妳跑哪去了……這個相公還給妳,我不想要……唔……」楚寄悠迷迷糊糊的說著夢話。
寄悠?她叫寄悠是嗎?源蒼龍唇邊浮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
「咳咳。」他清清喉嚨道:「太陽都曬屁股啦,還不起床?」
楚寄悠由夢中驚醒,一臉茫然的看著眼前的男子。
「你……你是誰。吭趺磿谖曳坷?」她睜著惺忪睡眼打量他。
「我想,這兩句話該由我來問姑娘妳才對吧!顾麖(qiáng)咽下快出口的笑聲,擺出嚴(yán)肅的模樣。
「我……我叫楚寄悠!惯@男人的氣勢好生怕人!楚寄悠咽咽口水,乖乖回話。
「那妳真的不知道我是誰嗎?」源蒼龍有些擺譜的說。
她揉揉惺忪睡眼,仔細(xì)打量眼前這個有些兇、卻又有點眼熟的男人,接著她轉(zhuǎn)頭看看這個陌生的房間,偏頭想了想,電光石火間,她終于想起昨天的一連串事情。
「。∥蚁肫鹉闶钦l了。妳是源家的公子,源蒼龍!昨日和我拜堂成親的那個家伙!」楚寄悠拍手,恍然大悟的說。
「既然知道我的身分,那還不快去幫我打水,讓妳的相公洗把臉!」雖然有些不滿她的稱呼,但源蒼龍仍端著架子坐在酸枝椅上,準(zhǔn)備給她來個下馬威。
「嗄?打水?」那不是下人的活兒嗎?向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她,可從沒干過這種粗活。
「哼!我可要和妳說清楚,我源某人的媳婦兒可不是這么好當(dāng)?shù)。妳娘沒和妳說清楚做人媳婦兒該做的事嗎?」
「呃……我娘很早就過世了……所以我不知道……」提到娘親,楚寄悠的眼眶不禁有些泛紅。
該死!源蒼龍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什么人不好提,偏偏提到人家的傷心事。
「呃……那妳、妳別傷心了,我不知道妳娘親已經(jīng)過世的事!乖瓷n龍只得安慰她幾句。
「沒關(guān)系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顾痤^,朝他一笑。
雖然眼眶還有些濕潤,但她笑得似一朵樸實無華、開在晨露中朝氣蓬勃的朝顏花,這樣心無城府的笑容,竟讓源蒼龍看得有些失神,一時忘了滿肚子的壞主意。不行不行不行,可別因一時心軟而壞了大事啊,源蒼龍在心里提醒著自己。他沉吟了好一會,終于還是狠下心,板著面孔說:「好吧,既然妳不曉得要做些什么,那么我就發(fā)個好心,教教妳吧!
「好啊!钩挠埔娝麣鈩荼迫耍挥X竟傻傻的點了個頭。
「經(jīng)過昨天,相信妳已經(jīng)知道這門親事完全是我爹娘的主意,而從頭到尾我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吧?」
「呃……大概知道一點!钩挠沏躲兜耐。
見她有些怔忡,源蒼龍有些得意的繼續(xù)說下去:「妳我雖已拜過堂,夫妻名分已定,可我丑話說在前頭,要當(dāng)我源家的媳婦可不是這么簡單的事!
「我知道你的意思!钩挠七@回倒是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本來嘛,源家要的本就是知書達(dá)禮、溫順賢淑的紫煙,因此,他會對還是個毛孩子似的她不滿意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但只要她將失蹤的姊姊找回來,那么源家也就沒話可說了吧。楚寄悠天真的想著,嘴角還浮上一抹可愛的笑。
見她一點也沒被他嚴(yán)肅的口氣嚇著,還笑得那么悠然自得,源蒼龍不覺有些訝異。天底下有哪個新娘子會在聽到婚事不是新郎官的主意后,還開心成那副德性的?想到此,他只能更加嚴(yán)肅的說:「這種不光明的手段雖然令人不齒,但說到底,是我爹娘錯在先,因此我就不得不幫他們兩個老人家善后!
「沒錯沒錯!我們得好好想個法子善后。」楚寄悠開心地拍手附和。看來她沒瞧走眼,這男人雖然兇了點,但并非蠻橫不講道理之人。
源蒼龍有些詫異的瞧了她一眼,怎么老覺得事情好似不如他所預(yù)期的一般?
「咳咳!乖瓷n龍有些不自在的清清喉嚨,打斷她說:「總之,眼前妳已入了我源家的門,所以早上妳得早早起床服侍妳夫君——也就是我,洗臉更衣;然后是伺候用早膳;送我出門后,還得每天到公婆處請安,請示兩位老人家有什么吩咐;還有大廳上、廚房里、下人們的各種事宜妳也得好生照管著,不能出一丁點兒差錯。所以別以為妳嫁進(jìn)源府,就可以當(dāng)個現(xiàn)成的大少奶奶,整天無所事事的坐在那兒享福。」
嘿嘿嘿,怕了吧怕了吧?怕了的話最好早早收拾包袱,滾回娘家去哭訴吧!哈哈哈,源蒼龍在心里狂笑。
「我……我從沒這么想過,而且……」這人怎么這么兇哪,才想著他有些講道理,怎么態(tài)度便狂妄了起來。楚寄悠不覺怯怯地縮到一角,心想自己最好縮成個毫不起眼的小點兒,免得他繼續(xù)訓(xùn)斥。
「我話還沒說完呢,妳別插嘴。咱們源家可不比一般小門小戶的人家,源府里頭規(guī)矩多,禮節(jié)重,長幼有序,尊卑有別,不是一般平常人家出身的小家碧玉可以理解的。妳若是無法適應(yīng)這樣的環(huán)境,那么我勸妳早早收拾收拾,回娘家去吧!顾室鈱⒃锤娜苏f得惡形惡狀,欲讓楚寄悠心生怯意。
什么?回娘家去?楚寄悠大驚失色!她嫁出門才一天的時間,就被夫家給趕了回去,那爹不剝了她的皮才怪;況且……況且眼前這人算起來該是她的姊夫,人雖然兇了點,但他說的應(yīng)該是一般為人媳婦的份內(nèi)事,雖嚴(yán)苛,但也不是毫無道理;所以在尚未找回姊姊之前,她可得好好幫姊姊守著這段姻緣才是啊。楚寄悠暗自下定決心。
「源公子,多謝你好意,我想我『暫時』不會回娘家去。你說的事情我會一一做到。」
什么!他說了這么多,竟然沒嚇著她?好!有膽識。源蒼龍暗自喝采,有些佩服起眼前這小妮子的沉穩(wěn)。
「妳真的有把握擔(dān)起這理家的重?fù)?dān)?」他問。
「擔(dān)不起也得擔(dān)。」楚寄悠點點頭。為了姊姊,就算她會拚掉小命才能一一做到他的要求,她也毫無怨言。
「好吧,那妳先去廚房端早膳過來,我餓了!箍礃幼铀昧硗庀朕k法了。
「呃……好?墒窃垂樱矣幸患虑橄雴柲阋幌。」方才他說要想法子善后,可是講了老半天,卻沒個具體方法,讓她不禁有些發(fā)急。
「妳可以喊我的名字,或者,妳要稱呼我一聲相公也無妨!辜热粐?biāo)怀,那只好用這一招了;看她年紀(jì)這么小,臉皮應(yīng)該還很薄,想來是不曾和男人單獨面對面相處過吧。若是這樣「輕薄」她,不知她會做何反應(yīng)?他越想越覺有趣,心里不覺浮上許多詭計。
「原公子,這一聲相公我可喊不起!
「讓妳喊我一聲相公是妳的福氣,妳竟然不知好歹?」源蒼龍覺得自己亂沒面子的,這小人兒竟敢這么對他說。
「不是的……你別誤會。不是我不知好歹,而是因為我……我不能這么喊你!挂娝徊讲奖平挠仆说煤眯幕。
見她越后退,他就越忍不住往前,一步一步地將她逼至角落,還故意親昵的附在她耳邊說:「不想喊我相公,那妳想喊我什么?親親小郎君?還是心肝小寶貝?」源蒼龍說完,還挑釁似地在她耳邊吹口氣,搔得她心癢難耐,又讓她羞得面紅耳赤,趕緊慌忙跳開。
「你……你別這樣,我不能……」
「寄悠娘子,妳我都拜堂成親了,我不對妳這樣,難道要對窯子里的那些姑娘們這樣嗎?」瞧見她心慌意亂的模樣,他愉悅地放聲大笑。
「你……你愛對窯子里的哪個姑娘這樣是你家的事,可……可你就是不能……」
「不能怎樣?是不能這樣?還是不能那樣?」他執(zhí)超她柔弱無骨的小手淺啄一下,又將整張臉埋入她發(fā)間,在她如緞子般柔軟的發(fā)絲間蹭啊蹭的,弄亂了她滿頭青絲,也弄亂了她原本平靜無波的心房。
「我……我的意思是說……你不能這樣對我,因為……因為你娶錯人了啦!」被他這番舉止嚇著了的楚寄悠沒頭沒腦的丟出一句話后,便逃命似的沖出房去。
「哈哈,寄悠娘子,妳別害臊呀,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今晚我就早點回府,好讓咱們早些圓房哪!」源蒼龍蓄意火上澆油的在她身后喊。
「看來,成親并不如我想象中的沉悶嘛!乖瓷n龍嘴角邊浮上一抹不自覺的、意味深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