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她的辭別信,尤不休心急如焚的追了出去。
他此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她就這么走了。
他已經管不了之前所想的那些事,他只想把她追回來,想讓她能一直一直留在他身邊。
錢來寶一路步行離開臨川城,那輛馬車不是她的,她沒動,不過她自小習武,腳程快,很快就出了城。
來到城門外,她有些留戀的回頭看了一眼,喃喃的說了聲,“今日一別,后會無期,保重!
說完,她提步正要離去,有一人騎馬來到她面前。
“噫,表妹,你這是要去哪?”關從宗駕著馬兒來到她面前,翻身下馬,見她拿著包楸似要離開,訝道。
先前有人來報,說是在城外瞧見那對奸夫淫婦,他出城去找,但找了半響也沒找著,只好先回來,沒想到會在城門外遇上錢來寶。
“我要回去了。”錢來寶神色平靜的回了句。
“你要回去?可你不是身子不適嗎,為何要急著走?”他面露關心的問。
“我身子已好多了,沒什么大礙!
“要不等我……”
關從宗心中盤算著想先留下她,等找到那對奸夫淫婦,再送她回去,但他話尚未說完,駕著馬車急急追來的尤不休,見到錢來寶竟與關從宗在一塊,誤以為她是要跟著關從宗回去,頓時又驚又怒。
“你不辭而別,竟是要跟他走!”
“我與表哥是……”巧遇,但她這話只說到一半,便被關從宗打斷。
看出尤不休誤會了,但關從宗不僅不想讓錢來寶解釋清楚,還刻意揚聲對尤不休表示,“我與表妹要回鳳林武館,勸你莫再橫加攔阻!
他這話無疑沸水入油鍋,把尤不休胸腔里那把熊熊怒焰燒得更烈,瞪著錢來寶的雙眼,幾乎要冒出火來,“你想清楚了,真要跟他走?!”
錢來寶只說了個字,“我……”
關從宗便再截住她的話,不讓她有解釋的機會,“沒錯,我與表妹要一塊回鳳林武館,把我們的事情稟告她爹娘。”
他們的事?!她竟真的要跟他重修舊好!
尤不休再也無法冷靜下來,看著她,暴怒得口不擇言的出聲罵道:“你是瞎了狗眼嗎?被他辜負一次不夠,還要再相信他,你就這么怕自己嫁不出去,寧愿濫竽充數嗎?”
“姓尤的,你可以羞辱我,但不能羞辱我表妹!”關從宗一副無法忍受表妹受辱的表情,怒而朝他出拳,準備要趁此機會狠狠教訓他一頓。
陪尤不休一塊追來的馬群及時出手,替他擋下那拳。
關從宗驚愕的看著他手背上的那道疤,一眼認出此人正是那天蒙著臉,不由分說劈頭襲擊他,把他打得鼻青臉腫的人。
當時那個蒙面人一拳拳猛朝他臉上揮,那手背上的疤痕就與眼前這人完全一致,他兩眼噴火,怒聲喝問:“你就是那天襲擊我的那個見不得人的鼠輩?!”
糟,露餡了。不過馬群臉上仍一派鎮定,一臉無辜,露出似是不明白他在說什么的表情。
關從宗不讓他裝傻充楞,怒詰,“你別想否認,我認得你手背上那道疤,當天打我臉的就是你那只手!”見他與尤不休在一塊,關從宗立即醒悟,“是不是這姓尤的唆使你來偷襲我?”
錢來寶瞅見關從宗怒氣騰騰的模樣,不解的覷了眼尤不休身邊的那名陌生男子,心中奇怪,表哥那天不是說他臉上那些傷,是為了買紅豆糕,而被一個瘋漢給打的,怎么又變成是被此人偷襲?
尤不休見機朝馬群使了個眼神,讓他先纏住關從宗。
馬群不像孫翔,他自幼與尤不休一塊長大,主子一個眼神,他就明白他的意思,登時看向關從宗,出言挑釁,“沒錯,當天打你的人是我,不過這與四爺無關,是我看不慣你的為人,才出手教訓你。
憑你那身手,我不用三十招就能收拾你,哪還需要偷襲。”他很義氣的替自家四爺扛下這事。
關從宗被他這輕蔑的話給激怒,“你這卑鄙小人,竟敢如此大言不慚,吃我一劍!”他抽出腰上的佩劍,凌厲的朝他刺去,要報當日被他打得鼻青臉腫之仇。
馬群往旁一躍,將他給引走。
見礙事的人走了,尤不休沉下臉瞪住錢來寶,親口再問一次,“你當真要跟他走?”
錢來寶輕搖螓首,“我要回武館,與表哥無關!
她不明白他為何這般生氣,縱使她真要跟表哥走,也與他無關不是嗎?剛才竟不顧情面,說出那般傷人的話。
“既如此,那你為何會與他在一塊?”他質問。
“我們在這兒巧遇。”
“只是巧遇?”他面露懷疑之色。
“信不信隨你,我要走了,告辭!
冷淡的說了聲,她徑自往前走。她只是性子木訥了點,不是沒有脾氣的泥人。
“你不能就這么走了!”他攔在她面前不讓她走。
她被逼得動了怒,雙眼嗔瞪著他,“我都已送你來到臨川了,你還想怎么樣?”
她話不多,性子也憨直溫和,第一次見她這般發脾氣,尤不休一時之間有些意外,“我只是不希望你被人騙了,那關從宗不是什么好人,你別信他,你若真想嫁人,絕不能嫁給他!”
“我要嫁給誰是我自個兒的事,與你無關,你讓開!”她冷著臉道。
見她執意要走,尤不休一時情急,脫口而出,“怎么會與我無關,咱們已經拜過堂!
聽他提起這件事,錢來寶心中更加生氣,“你不是不想認嗎?現在又拿這件事來說嘴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那個意思……”見她發怒,一向辯才無礙的他突然窒了窒,“不,我是說……”
她不想再聽他說下去,直接抬手撥開擋路的他,往前走去。
表哥當年拋棄她,就連跟她拜過堂的他也不要她,想起這些年來議親失敗一次又一次的事,她心頭涌上一股酸澀和委屈。
她接著安慰自己,沒人要她就沒人要,縱使一輩子嫁不出去又怎么樣,只要爹娘和大哥他們不嫌棄她,她就永遠留在武館,幫大哥、二哥和三哥他們帶小孩,指點弟子們武功,度過余生。
看著她越走越遠,尤不休的心越來越慌,他情不自禁的追了上去。
“來寶,你等等!彼辉賳舅X姑娘,脫口直呼她的閨名,抬手想去拉她的手,卻被她甩開。
她不理他,繼續往前走。
他再大步上前攥住她的手,“我叫你等等,你沒聽見嗎?”
她再次甩開他,“沒聽見,你走吧,別再來纏著我,我已經送你到臨川,以后我們各走各的,互不相干!彼加嗊^親了,還要她留下來做什么?看著他徒惹心傷嗎?
“我認了!”尤不休索性停下腳步,朝著她大聲說道:“我說我認了!”
她不明所以的回頭瞥他一眼,他要認什么?
他走上前來,不由分說便將她摟進懷里,在她掙扎時,他在她耳邊說——
“我認了與你拜堂之事。”
說完這句話,他神情整個舒展開來,當初被強押著拜堂的不甘和怨氣,全都隨著這句話而消散一空。
“你一一”她驚訝的瞠大眼,下一瞬找回了自己聲音,“可你不是已經訂親了嗎?”
“那事是我騙你的,當初被迫與你拜堂,我一時氣不過,才會這么騙你,事實上我并未訂過親!睂λ拱琢诉@件事后,尤不休心頭不知為何輕松起來。
“那是你騙我的?”她一直以為他訂親了,沒想到竟是謊言。
“沒錯!
“那你現在為什么要告訴我?”她怔楞的呆呆望著他。
“你這傻瓜,自然是因為我心悅于你,想娶你為妻,你這笨丫頭!嫁給我不比嫁給關從宗強上百倍嗎?以后你別再理會他!北砻餍嫩E的他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寵溺。
然而聽了他這番話,她沒有如他料想那般面露驚喜之色,而是抿著唇,一句話也不說。
見她沉默著不發一語,尤不休心忖她莫不是太驚喜了,才會一時傻了,不知該說什么才好,溫笑著徑自再說道:“等我辦完這里的事,就帶你回去見我爹娘。”
見她還是沒答腔,他這才發覺不對勁,看向她,“來寶,我說的話你聽見沒?”
“沒有!彼y得任性的別開臉,不踩他。
“你在生什么氣?”尤不休不明白他都向她吐露了心意,她還有什么好不滿意的。
“難道只準你撒謊騙人,就不許我生氣?”她板著那張秀美的臉龐道。
鮮少見到她這般嬌嗔的模樣,尤不休縱著她笑道:“許,我沒說不許。當初撒謊騙你是我不對,那么你打算氣我多久,半天還是一天?”吐露了心跡之后,此時他看她的眼神又柔又寵。
“半天!彼樦脑捪乱庾R的選了一個,選完后才發現自個兒怎么那么傻呢,竟被他牽著鼻子走。
“好,那就半天,咱們回去吧,你染了風寒,得多休息才成!
“我沒事了,我之前不是染了風寒,而是中了軟筋散,才會全身虛軟無力!彼龑⑦@事告訴他。
“中了軟筋散,是誰對你下的藥?”
尤不休詫道。
她搖頭表示不知。
“該不會是他下的藥吧?”尤不休懷疑的覷向仍在與馬群纏斗的關從宗。
“不會是表哥,可能是……”
此時在城外沒什么遮蔽之物,她抬目看向了馬車的方向,適才她隱約瞟見有一人藏身在馬車后頭。
“可能是誰?”
她沒說,直接朝著尤不休駕來的那輛馬車走去。
馬車后傳來一聲輕笑聲。
錢鎮嘴角噙著一抹笑從馬車后頭現身,大方地與妹妹相見。
錢家三兄弟模樣都生得不錯,老大、老二長得肖似錢永時,相貌英挺,老三錢鎮則各像父母一部分,面容俊逸。
見自個兒猜測得沒錯,錢來寶面露喜色,喊了聲,“三哥,果然是你,你怎么會來這兒?”
錢鎮笑罵了聲,“我千里迢迢跑到這兒,還不全都是因為你這丫頭,糊里糊涂就被人給拐走了!闭f著,他眼神不善的睨了眼跟著妹妹過來的尤不休。
尤不休一派溫雅的朝他頷首,也喚了他一聲,“三哥!
錢鎮揶揄了他一聲,“喲,現在認我這個三哥了!闭f實話,那日母親強行擄他回來與小妹拜堂之事,他本也不贊同,奈何母命難違。
而后從妻子那里得知他的身分,接著又發現他想把小妹給拐走后,他突發其想,與其阻止,不如靜觀其變,看看這事是否能有轉圜的余地,因此在稟告母親之后,便悄悄一路跟著他們。
他跟來一方面也是為了暗中保護小妹,倘若這尤不休存心不良,想暗害妹妹,他也能及時出手。
所幸這一路上,尤不休雖不時使喚小妹替他做事,倒也沒虧待她,吃的住的都同他一樣,連為她買的衣袍,都是用最上等的布料所裁制。
尤不休摸摸鼻子,訕笑地為自己解釋,“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我與來寶算是情投意合,與當日的情況自是不同。之前無媒無聘的迎娶來寶太委屈了她,而且小時家中曾請相士為我相命,說我得滿二十五,也就是過了今年才能成親,為了慎重起見,我將會正式請媒婆上門說親,盛大的將來寶娶回家!
錢鎮聽了滿意的點點頭。
錢來寶卻是在旁聽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臉紅的岔開話題,問起三哥一件事,“三哥,今早那大夫可是你假扮的?”
錢鎮有些意外的噫了聲,“你竟能認得出來,是早就發現我的行蹤?還是我的喬裝有什么破綻?”鮮少有人能識破他的易容術,小妹是除了爹娘之外,第三個認出來的人。
“三哥的易容沒什么破綻,我是從三哥的眼神認出三哥來的!比绲奈涔Ρ人,她絲毫沒察覺到三哥一路跟著她,直到今早瞧見那大夫,才起了疑竇。
“眼神?我的眼神有什么不對勁之處?”錢鎮納悶的問。
錢來寶解釋,“我自小與三哥一塊長大,對三哥的眼神自然很熟稔!
聞言,錢鎮摸著下顎忖思著,下回不如試試自家娘子,瞧她能不能認出他的眼神來。
站在一旁的尤不休想起一件事,錢鎮既然假扮大夫,定也知道她中了軟筋散之事,卻沒說出來,還胡亂說她是染了風寒,這其中定有問題,錢鎮是來寶的兄長,應不會害她,因此他推斷出一件事,“那軟筋散莫非是三哥對來寶下的?”
聞言,錢來寶也疑惑不解的接腔問:“三哥為何要對我下藥?”
“我這么做還不全是為了你這丫頭。”他沒直接說出原由,覷見馬群與關從宗那邊也快打完了,說了聲,“走吧,回客棧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