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遺失的過去,逐漸被拼湊完全。
那年,她剛升上大四,正在準備研究所考試,某一天離開圖書館返回宿舍的路上,為了躲一場午后雷陣雨,無意間闖進了“月河”。
那天正好有一場藝文活動,藝廊的開放式空間充當活動會場,來了許多年輕藝術家與藝文界人士。
她撥著微濕的發,手里端著免費發送的星巴克熱咖啡,漫不經心地逛起現場展出的木雕。
一個不留神的抬陣,她的視線便被一道偉岸身影完全霸據——
溫曜宇一身墨藍色條紋襯衫,下搭量身訂制的黑色窄身西裝褲,俊雅的臉龐嗓著一絲笑,他從容且優雅地周旋在一群人之間。
修長的大手托著一只香檳杯,他時不時微笑傾聽,偶爾揚眉闊談自己的見解,在場的女性,無論老或少,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
他便是一尊活生生的藝術。他好美,好美……
柔軟的胸口劇烈起伏,她怔忡地凝望著那個男人,懵懂的芳心隱隱悸動,仿佛有些什么正破繭而出。
不敢多想,趁著雨勢轉小,會場沒人發現她只是絲毫不懂藝術的過客,她抱緊懷里的書本,帶著一顆失落的心,離開“月河”。
過后的幾天,她無可遏止地想著那個男人,于是她開始打聽關于“月河”的事,然后……
“你好,我是杜靜雪,是來應征假日工讀生的!钡诙蝸淼健霸潞印,她帶著履歷表,跨出靠近溫曜宇的第一步。
彼時,他坐在專屬的個人辦公室里,陣光溫煦如陽,溫潤無瑕的俊顏始終揚著淺笑。
一如初見時,他深深烙印在她心中的形象,再見面,他氣質優雅且從容,宛若一個英倫紳士,風度翩翩,令人著迷。
當那個男人將視線凝定在她身上時,她的心一陣酥麻,包裹在娃娃鞋里的腳趾悄然蜷起。
“我不記得‘月河’有征工讀生!边@是溫曜宇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她佯裝錯愕。“真的嗎?呃……但是前幾天我經過門口,似乎有看到張貼征人啟事!
“藝廊不會隨便張貼公告,你大概是看錯了。”修長的手指輕執她的履歷表,他爾雅有禮地笑說。
“可是我對藝術很有興趣,我聽說藝廊的員工擁有免費上課的福利,所以才會來這里應征……”
她在說謊。
那雙水潤烏黑的圓眸,明顯閃爍不定。她不住地抿咬下唇,白嫩的雙頰漾著兩朵紅暈,秀麗可人的容貌教人不由得想貪看數眼。
溫曜宇唇上懸著莞爾淡笑,琢磨起她來應征的真正目的,卻沒發覺自己的眸光過度灼熱,且停駐在她頰上酒窩的時間過長。
“你對藝術有興趣?”溫曜宇笑笑地問。
“是的!睘榍罂尚,杜靜雪使勁地點頭,差點扭傷纖細的頸。
“你喜歡什么樣的藝術?”他又聞。
原以為她會支吾其詞,瞎掰一通,沒料到她甜甜一笑,那雙璀亮的圓眸閃燦如星,嬌脆的嗓調輕快地揚起。
“我喜歡裝置藝術還有拼貼藝術,我之前上過兩年入門油畫課,平常也會畫畫插圖,從小到大都是班上美術相關活動的工作人員,我主導的壁報還曾經得過全國性的獎項!
“所以你有學畫的底子?”他莞爾一笑,頗感訝異!爸挥幸稽c點,小時候也學過一點素描?偠灾液芟矚g跟藝術相關的一切!
呀!糟了,她會不會表現得太……活潑?像他這么懂藝術的人,肯定喜歡文雅安靜的女孩。他會不會嫌她聒噪?
杜靜雪懊惱地咬住下唇,水潤的眸光不安地覷著溫曜宇的神情變化。
噢,他的眼眸好深邃,皮膚細致光滑,嘴角微揚的溫潤笑顏,如同美麗的詩畫,教人舍不得移開眼。
他真的好完美!像他這樣的男人,有可能……喜歡上她這樣平庸的女孩嗎?仿佛洞悉了她的浮躁不安,溫曜宇靜睇片刻,低醇的嗓音含笑揚起:“你說你喜歡插畫是嗎?”
“是的!”秀麗小臉燦笑以對,為了更清楚表達她強烈的意愿,她提高音
量,嬌脆的嗓音如銀鈴響起:“我真的很希望能成為藝廊的一分子,我想透過接觸藝術的世界,培養自己成為一個淑女!
啊,等等!她會不會掰得太夸張?
唔……不管了啦!聽說大家都贊揚“月河”的小老板是藝術界的紳士,她想仿效他,成為一個淑女也沒什么不對,是吧?
她的原則很簡單,只要不違背人情常理,對于心中渴求的,她一定勇于追求。
而他,正是她渴望的。
溫曜宇一揚眸,便與那雙盈滿崇慕的烏眸糾纏上,胸口莫名發燙,不由得皺眉笑了笑。
他這是怎么了?居然因為這女孩一雙晶亮的眼失了神,亂了心思。
斂起心神,溫曜宇笑容不減,從容地說道:“正好,我打算將藝廊后面的倉庫整理掉,騰出來活用,但是目前還沒想到要做什么,如果你愿意……”
“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不待他將話說完,她便喜匆匆地一口答應。然而一見到他唇角挑得更高,她整張臉蛋困窘地發燙,懊悔不已。
可惡!杜靜雪,你可以再蠢一點!在這個完美得像藝術品的男人面前,像只毛毛躁躁的蹦蹦兔。
“有人說你給人的感覺很像一只兔子嗎?”
當溫曜宇朗聲笑問時,她真想挖個陷阱將自己掩埋。
“……確實有!眴瑁媸莻笨蛋,帶給他的第一印象肯定是聒噪的蹦蹦兔。
“我沒別的意思,你別放心上。我說你像兔子,是覺得你很可愛!
她怔怔揚眸,瞅見他俊麗的笑容,心口像是長了一雙翅膀,飄飄欲飛。
“如果我讓你感覺不好,我愿意道歉!币娝t未應聲,他連忙補上這句。
“噢不!不會,完全不會。”呀!他說她可愛呢!杜靜雪欣喜得粉頰嫣紅,眉眼盈笑。
“如果沒問題的話,你這個周末就可以開始上班,薪資與福利到時會一并告知!彼⑿Γ瑢R在柚木長桌上的履歷表收進抽屜。
“謝謝小老板!彼d奮地咬唇,卻咬不住漾開的笑靨!澳氵B我在這里的職稱都調查得很清楚,真是不簡單!彼麚P眉朗笑。
“呵呵……”她尷尬地直傻笑,邊鞠躬道謝邊一路往后退。
嬌小身影在退至門口處,準備轉身開溜之際,猛然一個旋身,卻硬生生撞進
了另一堵堅硬的胸膛里。
“該死!你走路不看路,眼睛長歪了是不是?!”身型高壯而結實的男人皺眉低咒。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啊!小老板?!”杜靜雪歉然仰首,卻在看清男人容貌時,徹底一愣。
媽呀,見鬼了!怎么會有兩個小老板?
溫亞瀚雙眉皺緊,不悅地斜睨她!澳阊劬γ摯傲?我不是什么小老板!倍澎o雪快速眨動長睫,水眸盈滿不可思議,恍然出神的傻氣模樣,莫名地,竟惹得溫亞瀚勾起嘴角,不怒反笑。
“杜小姐,這位是‘月河’的王牌藝術家,同時也是我的弟弟,溫亞瀚!倍俗谵k公室另一方的溫曜宇笑笑地解釋。
杜靜雪驚詫地眨眸,來回撇動螓首,端詳起他們兩人!疤彀,你們長得好像……你們是雙胞胎嗎?!”
“廢話,當然不是!睖貋嗗珣B度頗是狂傲,冷冷地駁斥她。“我跟他只相差九個月,而且還是從不同母親的肚子里生出來。”
啊,尷尬了……原來是同父異母呀!看來他們兩人應當俱是遺傳父親的基因居多。杜靜雪抿咬著粉唇,秀顏露出一抹尷尬傻笑。
溫亞瀚本還想斥責幾句,卻在瞥見她紅著粉頰傻笑的可愛神情后,充塞滿腔的不悅驀然消逸無蹤。
唯恐自己冒失的舉止會再次讓溫曜宇留下不良印象,杜靜雪連忙扯開堪比模范生的燦爛笑容,向溫亞瀚鞠躬道歉!氨,我不是故意的,很高興認識你,亞瀚先生!
“亞瀚先生?”溫亞瀚敲眉,一臉反胃!鞍萃校僮鲎髁!這年頭才沒人會這樣喊!
可惡!仔細端詳個清楚,這家伙與溫曜宇,容貌有些細微上的殊異,氣質則是截然迥異。
人家是優雅迷人的紳士,這家伙則是像極了野蠻高傲的狼!
狼與紳士——兄弟倆分屬兩種極端典范,真不知該稱諷剌,還是該贊美造物主的神奇。
說到稱謂問題,杜靜雪思緒飛快一轉,橋小身形也跟著轉向溫曜宇,她咬咬唇,有絲猶豫,但還是勇敢而不害臊的說:“小老板,你可以喊我小雪!
“小雪?”溫曜宇的心神全被她神采飛揚的清麗臉蛋吸走,一雙玄黑如水晶的深眸,直勾勾地凝定在她甜美的笑弧上。
“對,以后這樣喊我就可以!狈垲a的紅暈有擴大趨勢,窘熱也不斷上涌,杜靜雪燦爛一笑,胡亂點個頭示意,轉過身,不巧又與溫亞瀚目光相撞。
野蠻的狼!內心臭罵一聲,她面上卻勉為其難地扯開笑,刻意繞了一大段,從溫亞瀚身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