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耀今傾向前想要摟住她給她安慰,卻見她在他碰到她的剎那,身軀抗拒的避縮著。
他垂眼瞅著她,收回手,喉口抽動著,眸底噙滿了血絲和淚水,張嘴嘆了聲,“對不起……我一直很后悔當初沒能幫到你爸媽,我真的是很后悔,即使是現在,我還是無法原諒自己!
“所以你說喜歡我,是想彌補我爸媽嗎?”她抬起頭來,笑得苦澀,笑到胸口劇烈起伏,淚水如斷線珍珠墜落。
她好可惡、好可惡,明知道他痛,還硬要往他傷口扎……她這么做,到底對不對?到底對不對!
“不,我喜歡你,是因為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垂斂的長睫底下蘊蓄著如朝露般剔澄的淚水。
“我不原諒你,我要跟你分手!”初瑟說得決絕,一點后路都不留給自己的,狀況嚴重失控,她卻無力導正。
“我討厭你!你只會欺負我、嚇我、玩弄我!除此之外,你到底還會什么?你難道不知道我有多怕你嗎?算我求你了,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你既然已經離開就走了吧,不要再回來!”
花耀今怔忡了下,唇角竟吊詭地微勾。
傷口再多,他也不怕,因為他已經不痛了。
原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錯……想討她歡心,想逗她開心,看在她的眼里都成了惡意的欺負,可是他卻到現在才明白,打一開始,她就已經烙在他的生命里,所以當她有難時,他不惜以自己為籌碼,賭了最大的一把,豈料……竟會得到這樣的結果。
她不要他、不想見到他……那么,他又何必回臺灣?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而她卻不要……
他理不清如今盤踞在他心間的到底是怎樣的滋味,他不痛,卻覺得自己被她如刀的言語碎殺成片,他身形依舊,可魂魄早已飛散。
他無法言語,只能瞬也不瞬地直瞅著她,直到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你們是怎么了?怎么會吵得連外頭都聽得見?”初明一進客廳,便被兩人古怪的氛圍震懾住。“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她用視線詢問著花耀今,卻見他動也不動地瞅著初瑟。
“姐,叫他走,我不要再見到他!备叻重惖纳ひ舨碇鴼,執意地喊,“叫他回去、叫他回去、回去——”
花耀今高大的身形晃了下,身上恍若瞬間掉落了什么,只見他頭也不回地走出玄關。
“耀今!”初明回頭看著他決然的背影,隨即跑到妹妹身邊!靶∩,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初瑟呆愣地看著遺落在手心的他的淚,胸口痛到無法呼吸,讓她只能用那沾淚的手心直抓著胸口。
“小瑟?小瑟!你不要嚇我,告訴我,到底發生什么事了!”初明一把將她摟進懷里,撫著她的發,拍著她的背。
“姐……姐!”她突地像個孩子般的嚎啕大哭,哭得聲嘶力竭。
她不會忘記今天,不會忘記自己用多殘忍、多可惡的話傷了最疼愛她的男人!
可是,她只是要他回家,她的淚是為了他、為了成就他家人一個圓,沒想到逼得自己失控地出言傷人,而他卻寧可她傷他,卻連個不回家的理由都不說。
回家……為什么這么難?
隔天,初明歇業一天,留在家中照顧哭成淚人兒的初瑟。
但不管她怎么問,都問不出個端倪,想打電話找花耀今,他手機始終沒開,打到公司,才知道他回美國了。
“他回去美國了?”初瑟從抱枕里抬起哭得像核桃般的眼。
“是啊!
“……怎么會這樣?”她錯愕地低哺。
她只是要他回家而已,他怎么反而回美國了?
初明瞬地捕捉到一絲不尋常,沉著臉問:“小瑟告訴我,你到底在搞什么?”
“我……”她語塞地抿了抿唇,淚水又潸潸落下!拔抑皇且丶摇
她哭哭啼啼地將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
聽完,初明整個臉色大變。
“你這個傻瓜!”不曾動氣的她,此際氣到額角暴出青筋,在沙發邊不斷地來回團走。
“姐,我知道我很過分,我真的很可惡,可是、可是我只是要他回家而已,我沒有惡意!
“這樣還叫做沒有惡意?你是腦袋壞了不成?”她火大地低咆罵妹妹。
“姐?”初瑟嚇傻眼,從沒見過向來隨和的姐姐發這么大的脾氣。
“你!”她欲言又止,捧著額想了下,深嘆口氣。
“我跟你說,當初我們背爸媽的債時,那時我說,大概背了三百萬,對不對?”
“對。”
她被姐姐那冷凜又認真的神色懾住,拿開抱枕,正襟危坐的聽著。
“其實,那時我們背的是三千多萬!
“嗄?”初瑟怔了下!澳恰銥槭裁匆_我說是三百萬?”
“那是因為耀今要我這么說的。”
“他?”
“債務,三年前,他就替我們還光了!背趺髌v地在她身旁坐下,替她抽來一張面紙拭淚!暗珵榱瞬蛔屇闫鹨,所以騙你還欠著三百萬!
“嗄?他怎么會有那么多錢?”
她好疑惑,不認為光是程式設計就能夠替他帶來這么大的財富,再加上——
“對了,夜店也是他買下的,這么一算,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錢?”
“因為他把自己賣給拓荒者集團。”初明正色看著她!八灹宋迥甑墓ぷ骷s,換得一筆錢,赴美接受拓荒者的精英培訓,三年來成功地整頓拓荒者的體制,甚至提議開拓亞洲市場,而這說到底其實是因為他想你、擔心你,借機想回臺灣。他不是不回家,而是他回不去,一旦回家,他會無法狠下心繼續待在拓荒者,然而眼前他根本無法接下他的家庭企業。”
初瑟呆愣得連面紙滑落都沒發覺,只是怔怔地看著姐姐,想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聽錯。
“可是……可是他當初為什么不回家借就好?”豐陽金控在三年前還如日中天的。
“當年,他因為覺得沒有歸屬感而離開家,所以當他有難時,他是絕不會回頭的,唯一的方法,就是借著朋友把自己賣到拓荒者!背趺鬟呎f,不由得輕嘆著。
“回臺灣后,他一直很遺憾自己沒能早一步下定決心,他常跟我說,如果他早一步這么做的話,爸媽大概也不會因為車禍去世……他一直對這件事耿耿于懷,可其實這根本不關他的事,他沒必要為我們付出這么多,而且始終不提回報!
初瑟顫著唇角,哭腫的水眸又凝出斗大的淚水!敖,你怎么都沒跟我說?”
天啊……天。∷龑λ隽耸裁?
她到底對他做了什么?
他不能回家,無法說出口的理由,竟然是為了她……
她看著掌心,昨晚他在那兒落下淚,那滴淚凝聚著他深濃情意和深重愧疚,而他面對她的惡意撒野時,卻選擇緘默,連一句責罵都沒有……
可不是嗎?他總是這樣,盡管欺負她、逗她,但他是沒心眼的,是她自己大驚小怪,逕自把他想成壞人,最終,竟還用這么不可原諒的方式傷了他!姐說的對,他沒有義務幫助她們家,爸媽的債務也不是他的責任,而她竟然……
她緊咬著下唇,粉拳握得發顫。
“他要我別跟你說,是不要你認為欠他恩情,其實他很疼你,你一直以為他在欺負你,實際上他是在討你歡心,包括高額的兼差,甚至拐彎抹角給你一筆傭金,好讓你可以幫助小欣!背趺鬏p輕地將她摟進懷里,再無顧忌的把話說開。
“你知道嗎?拿甲蟲嚇你那一次,是因為他看見你在翻昆蟲圖鑒,他以為你喜歡甲蟲,才會送你想要討你歡心!
初瑟說不出話,淚水早已沾濕了姐姐的肩。
“后來,他不是送你蝴蝶嗎?他以為女孩子都喜歡蝴蝶的!
她緊閉著眼,滾落更多淚,抽抽噎噎地不能言語。
“他不是在欺負你,他總說他估計錯誤,記得他說有一次看到男同學沿路欺負你,結果他丟墨汁想要整那些男同學,卻偏是丟到你……”
“正常人都會以為他是在欺負我的嘛……”她回想當初的情景,淚水又掉得更兇了。
“姐,怎么辦?我傷他那么深,如果我跟他道歉,他會不會原諒我?他會不會不想理我了?”
“不會的,我說過,他喜歡你,他疼愛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可是、可是……”她掀開手掌,掌心恍若還烙著他燙下的酸澀,看向擱在茶幾上沒動過的蝴蝶發夾,她輕輕抓起,擱在掌心,翅膀上的寶石閃爍的絢爛火花,好像隨時都將飛起。
她原來打算,等他回家之后,她會好好登門道歉的,到時候只要他生她的氣,她就可以反堵他一句——誰教你當初不說理由,害我只好使出下下策?但如今,結局生變,答案如此不堪,她道歉還有用嗎?
他還會……
“小瑟,不管他接不接受,你都應該道歉!背趺鳒厝岬匕粗募珙^,不準她逃避。
她親吻著發夾,再將發夾夾在發上!啊,就算他不原諒義,我也要讓他知道,我很謝謝他,還有……我也很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