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爬無聲,奸計無影,那無功……還真不能受祿!
“為貴陽公主試衣?”他左眼皮抽搐了兩下,板緊的臉上布滿陰霾,為達目的,她實在是無所不用其極。
此刻,他真想將喝下的雞湯吐還給她……
“是啊,這是一份何其尊貴的任務,舍你其誰呀?”見她神情認真,雙眼神采逼人,不像是隨意說說。
“可我是個男人,如何能進宮為公主殿下試衣?”就算戲弄人,也不帶這樣的。
“自然不是教你換穿女裝了!毕肽膬喝チ?“是為駙馬爺!
他發現自己很難跟上她的思緒,感覺像剛被一陣旋風刮過一樣,于是他稍稍整理了一下她大概想表達的意思。
“你是說,公主為夫婿裁制了新裳,但刻意低調不說,是想給駙馬爺一個驚喜?”
“你都理解了?”不愧是讀書人,腦袋挺靈光的嘛!
于是,柳綾兒又頭頭是道了起來……
“要知道,在長安商肆店邸里,居住了多少外域的行商巨賈呀?突厥、大食、高麗,各方客商成百上千,光是東市的布坊就有數千余戶。
而這一回,公主殿下只對柳家莊與天上春水下了訂單,其意已經很明顯了,只要柳家布坊所裁制的袍衫能得公主歡心,往后咱柳家莊還怕沒有源源不絕的訂單嗎?”
最重要的是,還可以趁此機會一舉殲滅對手,奪回柳家布坊在長安的第一繡坊排名!
“所言甚是!彼槐安豢旱拇鹪挘∧樕蠏熘粲兴虻奈⑿Γ骸拔叶寄芾斫饬。”
“那---”
“請先等一等!彼崧暣驍嗔怂皩Υ,我有一個條件!
“說說看?”只要他點頭答應幫她這個忙,別說是一個條件,哪怕上百個,她也允了!
原以為他會順勢趁火打劫,向她狠狠大削一筆,不是向她求財,也肯定是向她追討回諸多不平等契約。
豈想,他不但沒有獅子大開口,僅提出一個小小要求--
“除了縮短工時,我別無所求。”徐子謙慢條斯理的開口,神情頗為認真。
這讓柳綾兒眉尖一蹙,疑心陡起:“就這樣?”
“就這樣!彼M首。
“怎么,坊里有人欺壓你了?”她追問。
“布坊里的人都十分和善,我們相處的極好。”
“那是因為工作太累了?”
“輕松自適!
“難道是嫌棄坊內伙食不好?”
聽到這里,他唇角微圍抽搐了下,知道她誤會曲解了他的意思。
“并不是那樣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他解釋道:“徐某并不怕干活兒,只是眼看考期迫在眉睫,我還得好好鉆研書經,以應付秋試。”
“原來如此,這又有何難?”柳綾兒恍然一笑,擺了擺手,允諾道:“這樣吧,只要子謙哥哥能讓公主殿下滿意,為我柳家搶下這一筆大訂單,直到秋試之前,你就安心在府中研讀書卷,不用再上布坊招攬客源了!
瞧她說得多大方!
他一斂笑容,又問:“此言當真?”
“小女子一言既出,八馬都難追!”她信誓旦旦地保證。
他卻肅然斂容,提議道:“空口無憑,此議需立字據為證!
嘿,還知道要跟她索討字據?
“子謙哥哥,你學聰敏了呀!”
“好說,好說……”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他這也是全是跟她學的。
就這樣,一個幫忙磨墨、一個題筆寫‘贖身契’,待倆人雙雙立下字據、各自言明所求之后,忽然有人在門外喊道。
“徐公子,老奴柳福,見您房中燈火未滅,可否進屋一敘?”
“唉呀,不好,是福叔!甭劼暎c兒驚喘了聲,若是讓那個老古板看見她獨自與男子共處一室,還不向爹爹告狀去?
怔怔看著大大開敞的門房外一縷熟悉身影,她立刻感到一股寒意竄遍了全身!
“刻不容緩,我得趕緊藏起來!”晚了,她就是有一百張嘴,也交待不清了。
邊說、她一邊神色慌張地欲想在房內尋找一處藏身之地,只可惜這一間客房幾乎沒什么裝飾擺設,就連一張屏風也著找不著,四面白墻,除了掛軸再無其他,貧瘠得與主人向來清簡的性情如出一轍,教她怎么躲呀?
只見房中一個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個卻是面不改色,渾身散發著一股安然自在的神態。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何以懼之?”他說得坦蕩,她卻聽出一身冷汗。
“子謙哥哥,你別傻了,那個老家伙是咱柳府中唯一一個可以把白的說成黑的、活的說成死的,要是讓他看見咱倆夜半私語,還不把我們說成一個仗勢獵色、一個賣色求利,淫男蕩女,暗渡陳倉,府中偷情?”
“沒這么嚴重吧?”君子小人,總在一念思量,但將他說成是仗勢獵色的小人,那未免也太過份了。
想他徐子謙一生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端,又豈是那種三頭二面、鉆墻打洞的鼠輩?
不過,形容她那一句賣色求利,倒是實話。
“沒空跟你大篇長論了,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再說!痹俑@二愣子閑扯下去,就要讓福叔逮個正著了!
“徐公子,您睡了嗎?”
感覺門外的福叔就要闖進來了,她干脆直往他床上的被里鉆。“我躲床上好了!
“不成,太明顯了。”被窩莫名攏起一大團,教人不懷疑都難。
“那我躲門后?”
“躲門后更不成,待門一關,你不就現形了?”
“徐公子,如果您沒有不方便,老奴就自個兒進來了?”
糟了,來不及了--
情急之下,柳綾兒也顧不上名門佳媛的教養了,一頭就鉆進了書案底下,緊捱著徐子謙腿邊蹲下藏身,教徐子謙一張俊臉當場都綠了。
這時,柳福也推門進屋了,他只有沉忍住氣,默不作聲。
“徐公子還在夜讀嗎?”
“正是。”他動也不敢動一下,僵笑著,問道:“福大叔半夜來此,是否有要事吩咐晚輩?”
“沒有沒有,就是風濕病一犯,半夜睡不著,悶得很!恰巧見你房里燭火還亮著,就想進來坐一晌,沒吵著你吧?”柳福借故言道。
“恰巧讀完一卷,正發怔呢,您老請坐吧!”舒開了緊皺的眉頭,徐子謙極力掩飾,表現出悠然自適的模樣。
雖說他看似一派輕松,但只有柳綾兒明白,現下的徐子謙渾身僵硬,感覺幾乎要變成一尊石雕,臉上甚至連一根肌肉都沒有動。
“那老奴就叨擾了!
她碰碰他,想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讓他不用太過慌張。
“哪里。”他不理她,兀自與柳福交談著。
咦?他怎么不理會她呢?
不死心的她,又使了些暗勁兒,推了推他的雙膝。
但徐子謙仍是不動如山,看也沒看她一眼!
“我說……徐公子?”清了清嗓,柳福挑了一張面對他的椅凳,徐緩落坐。
“晚輩在!惫室夂鲆曌赖紫履且浑p搗亂的小掌,他不動聲色的向柳福作揖回禮。
“算一算,你來柳府也有一段不算短的日子了吧?”柳福微笑一問。
這時,她又戳了戳他的大腿。
不理她。
捏他。
不理她。
搖他。
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