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星期六下午，他回到家，撞見江芬芳跟父親兩人在沙發(fā)上相擁看DVD，那一幕讓他掉頭就走，從此不再提江芬芳這個人，就連江芬芳跟父親究竟怎么樣了他也問都不想問。
小英雄不可能平白無故說的出『小芬芳』，因為那是父親對江芬芳的昵稱。
所以……所以……他父親的魂魄，真的是小英雄的房間里？！
“爺爺……真的在這里？”
“真的、真的！”小英雄跳起來。爸爸好像相信他了！小芬芳缺乏父愛真好用！
汪閔渝并非完全不信鬼神之說，但第一次這么貼近，他一時很難接受。
今晚發(fā)生太多事情，一樁接著一樁，他都沒來得及好好消化。
“爸，我大概知道你的想法，但我跟小麥……小英雄的媽媽，不一定能有結(jié)果，可不管如何，我會盡力照顧小英雄，就像你跟Ariel照顧我。”汪閔渝對著小英雄剛剛看著的方向說話，那里空無一人，他感覺很錯亂。
“什么鬼話！一定要讓小英雄認(rèn)祖歸宗才行！”汪維雄幾乎跳腳——如果他有腳的話。
“爺爺說……”小英雄本想將他跳腳的話轉(zhuǎn)述給爸爸聽，卻馬上被阻止。
“不行、不行！不要把我的話告訴給你爸爸，從小到大越要他做的事，他越不做，萬一他聽見我的話，故意不讓你認(rèn)祖歸宗，爺爺真的會死不瞑目！”汪維雄哇哇大叫。
“喔喔。”小英雄趕快點頭，不說了。
“爺爺說什么？”汪閔渝好奇。
“他說的話我不能說。”
他蹙緊眉，卻沒逼迫孩子把話說出來，他尊重孩子的決定。
“爸，你這樣呆在小英雄的身邊，會不會不太好？”他從不迷信的，不過既然人死后真成了鬼魂，那些以前覺道聽途說的禁忌，說不定有點可信度。
活著的人跟已經(jīng)死了的鬼，陰陽不同，也許會對孩子造成壞影響。
“爸爸，別擔(dān)心，我有赤子之心保護(hù)我喔，靈體沒辦法靠我太近�！毙∮⑿圳s緊解釋。
“赤子之心？”他擰眉。那是什么東西？每個孩子都有的……類似三味真火的東西嗎？天吶，他的世界從來沒這么混亂過。
“那是天界掉下來的寶物，在我出生的時候跑到我身體里，所以我看得見爺爺、看得見仙女姐姐，還有花精、地精、小矮人喔�！�
小英雄平常是個誠實的小孩，既然爸爸能接受爺爺真的在這里，應(yīng)該也會相信他有赤子之心，他覺得，他跟爸爸是同一陣線的。
唉，原來有爸爸的感覺這么好，他們像父子，又像好伙伴、好兄弟，他跟朱利安都沒這么好耶。
“……”汪閔渝沉默，拿不定主意。也許兒子該看看精神科醫(yī)生……唉，他在想什么，他不就是專業(yè)的精神科醫(yī)生？果然，人世間的道理走到哪兒都能通——事關(guān)己，則亂。
打起精神，他摸摸孩子的頭，“小英雄，我是爸爸這件事，得要你媽媽答應(yīng)才算數(shù)，在媽媽答應(yīng)之前，你可不可以先喊我叔叔？”
“為什么？！你明明是我爸爸，既然是，為什么還要媽媽答應(yīng)？如果媽媽不答應(yīng)，你就不是我爸爸了嗎？你就不當(dāng)我爸爸了嗎？我不要、我不要！”
汪閔渝嘆氣，將他抱過來，拍拍他的背，溫柔安撫。“因為媽媽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你養(yǎng)大，爸爸不知道有你，對不起，爸爸……”汪閔渝停頓半晌，才接著說：“爸爸不希望媽媽不開心。小英雄乖，如果媽媽不答應(yīng)，我們再一起想辦法讓媽媽答應(yīng)，我們是男人，要保護(hù)媽媽，要讓媽媽開心、快樂，對不對？”
“對，我也要保護(hù)媽媽，讓媽媽開心又快樂！”小英雄馬上附和。他跟爸爸果然是一國的，他們是男人呢！
“真乖。你該睡覺了……”想安頓孩子睡覺的汪閔渝忽然想到，“嗯……你剛剛被可怕的鬼嚇到，你常�？吹焦恚俊�
“哎呀！”小英雄吐舌頭，靈動的大眼眨呀眨地，甜甜笑開。“那是我拜托仙女姐姐變的啦。爺爺說爸爸是很棒的心理醫(yī)生啊，我想如果我騙媽媽我看到鬼，我的壓力很大，需要看心理醫(yī)生，媽媽就會帶我去找你啊。我平常很少看到鬼，玫瑰花精說，我太亮了，鬼不喜歡我。哈哈……”小英雄說完，得意的哈哈笑，再補(bǔ)上一句，“我有赤子之心保護(hù)我，爸爸，你不用擔(dān)心啦�！�
“所以你剛剛不是真的看到鬼了？”汪閔渝這才安下心來，也許赤子之心真是天上的寶物，落到孩子身上吧。但愿他的孩子永遠(yuǎn)這么純真可愛，被某種不可思議的力量保護(hù)著。
“那是仙女姐姐變的啦，不是真的鬼�！�
“既然鬼不喜歡你，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乖乖睡覺了。”
“好，爸爸，我明天看得到你嗎？”
“也許過幾天，好不好？”
“蛤？要過幾天？一天、兩天，還是三天？”
汪閔渝被孩子皺起的臉和伸出指頭數(shù)算的可愛模樣逗笑�！斑@樣好了，你告訴爸爸，你在哪里念書？”
“我讀XX幼兒園�！�
“我知道了。平常都是誰接你放學(xué)？”
“外婆�！�
汪閔渝笑了笑，說：“那你跟外婆商量，讓爸爸接你放學(xué)，送你回家，這樣你就可以�？吹轿伊��！�
“好，外婆最疼我，我跟外婆說，外婆一定會答應(yīng)。那爸爸明天到幼兒園接我放學(xué)嗎？”
“好�！�
“我有手機(jī)喔，我給你手機(jī)號碼，0988……萬一你不能來，可以先打電話給我。”
“謝謝你，爸爸一定去接你。快睡，我們明天見。晚安�！�
“爸爸，晚安。爸爸放心，在媽媽面前，我會改叫你叔叔，等媽媽答應(yīng)，我才叫你爸爸�！�
他感動的看著聰慧的孩子，親了親他的臉頰，確定被子蓋緊，才走出房門。
客廳里，麥璃紜坐在沙發(fā)上，麥哲律手里端著兩杯熱牛奶，一杯放到妹妹面前，一杯還拿著。
汪閔渝從房里出來，看她將臉埋在雙手里，似乎很沮喪，而麥哲律把手上另一杯牛奶遞給他。
搖搖頭，他低聲說：“很晚了，我該回去了�！�
聽見這話，麥哲律錯愕了幾秒。他竟不打算留下來跟小麥好好談？
明眼人都看出他是小英雄的爸爸了，該不會他自己沒看出來吧？
沙發(fā)上的麥璃紜聽見他的聲音，抬起頭來，眼神復(fù)雜又不知所措。
汪閔渝朝她靠近，想了許久才說：“孩子只是作惡夢，沒關(guān)系的。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他伸手，想柔柔她的頭，像七年前他最習(xí)慣對她做的舉動，可他的手卻在半空中停住，最后收回身側(cè)。
他們相視好半晌，一旁的麥哲律正猶豫著該不該退出客廳時，汪閔渝就調(diào)轉(zhuǎn)視線，朝他點點頭，便下樓走出屋子。
就這樣？
他什么也沒說？！
麥璃紜呆想，她不知道哪種情況帶給她的震驚比較多，是家人都知道汪閔渝的身份多些，還是在汪閔渝對他的身份無動于衷帶給她的震撼多些？
他不可能遲鈍到看不出來小英雄跟他有多像，他們眼睛的色澤、眉毛的弧度、比一般東方人還要高挺的鼻、飽滿的額頭、近黑又似深褐色的發(fā)色……
嘴角揚起一抹苦笑，在汪閔渝看見小英雄那剎那的震撼過去后，她心里便隱隱期待著什么，沒想到終究是落了空。
汪閔渝畢竟是汪閔渝，是那個骨子里充滿西方人思想與細(xì)胞的汪閔渝，她居然還抱著千分之一的期望，期待著他們會來場戲劇性的父子相認(rèn)？哈！
她真是想太多！
搞不好人家在回去的路上已經(jīng)開始像西方人那樣盤算，也許周末來探視孩子、扶養(yǎng)費他要負(fù)擔(dān)多少了。
可惡至極！
“小麥……”麥哲律在她身邊坐下，將她攬過來，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汪閔渝的反應(yīng)，真是出人意料。
“對不起，瞞你這么久�！彼傅模�(dāng)然是小英雄的生父這件事。
“前陣子我去醫(yī)院探訪朋友，碰巧遇到閔渝，那時我就懷疑了，他跟小英雄實在太像，我應(yīng)該更早想到是他，只是……”他聳聳肩，嘆氣，“我真的想不到，當(dāng)年你跟他怎么會拉上關(guān)系？我不記得我有介紹你們認(rèn)識，而且我記得當(dāng)年我談?wù)撍麜r，你總是皺眉頭，還說過狠毒的話，你不記得嗎？”
那么花心的男人，早晚下體潰爛，流膿生蒼！
怎么不記得？她當(dāng)然記得。
“記得。不過那是在我看見他幫拾荒老婆婆做資源回收前……”她將過去的事大略地說了一次，反正真相已經(jīng)曝光，沒什么可隱瞞的了。
“他跟人打賭能約到你？你明知道，居然還愿意跟他交往？”
“……他很誠實�！彼÷曊f。
“你��！唉，原來你是個傻瓜。”麥哲律拍拍她的手，沒轍。
“我才不……”她本想否認(rèn)，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站不住腳，她確實是個傻瓜啊，傻到高估自己的能力，低估愛情的瘋狂，她是徹頭徹尾的傻瓜！
“對，我是傻瓜……”她咕噥。
“我想閔渝可能是太震驚，給他一點時間，他會想清楚的�！丙溦苈芍荒苓@樣安慰妹妹。
“我對他已經(jīng)毫無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