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與徐家一門沒太多感情,但徐嘉佟畢竟是出自輔國公府的,所以在夏渙然下旨之后,她的心情明顯受到影響,過了幾日,精神氣色依然不是太好。
蘭兒服侍著徐嘉佟用膳,看著今日她的食欲好些,這才稍稍安心。
“你娘和弟弟可好?”
聽徐嘉佟問起,蘭兒立刻答,“回娘娘,我娘和弟弟都出發到南方去了,這一切還得謝謝娘娘。”
看著蘭兒的眼眶微紅,徐嘉佟輕嘆,“是你娘和弟弟自個兒有福,只是可惜了,皇上雖放過了他們,但此生卻不能再回京,苦了你了,連送行都不成!
“蘭兒一點都不覺得苦,皇上和娘娘饒過奴婢的娘和弟弟,這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
徐嘉佟輕拍了拍蘭兒的手,小福子的聲音爽朗的傳來,“麗貴妃求見!”
昨日才被準許離開慈云宮,今日就來了。徐嘉佟心情不好,實在不想理會,但人到了門口,又不得不見。
“叫她進來吧!彼环龅揭紊,淡淡的交代。
“娘娘萬福金安!丙愘F妃進了門柔柔的行禮。
“起來吧!毙旒钨』杌栌挠檬謸沃^,看著麗貴妃明顯樵悴的身影,看來這一陣子在慈云宮里過得不是太愉快,“才從太后那出來,麗貴妃不好好歇息,怎么來了?”
麗貴妃的笑容有些勉強,雖然她被責罰一事宮中人盡皆知,但可也沒人敢當著她的面說,就這皇后……
“聽聞娘娘身子不適,今兒個臣妾特地煮了些燕窩給娘娘養養身子!
“麗貴妃有心了。”徐嘉佟向一旁的蘭兒使了個眼色,蘭兒上前接過了燕窩放到一旁。
“看娘娘氣色,身子該是好了許多。”
徐嘉佟壓根不認為麗妃真是為了她的身子來的,她跟那個不知隱其鋒芒的李墨蕓比起來含蓄許多,平時待人處世進退有度,后宮有不少人都對她贊譽有加,但這世上可怕的是那不會叫的狗,她的城府之深,遠在李墨蕓之上,道次會把宮里的一個小宮女折磨至死,還讓長平公主給抓個正著,倒是大大栽了個跟頭。
她意興闌珊的扯了下嘴角,“身子是好了許多,就是容易累,若麗貴妃沒事就退了吧!
“是,只是娘娘,”麗貴妃嘴角揚起一抹柔和的笑,“臣妾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徐嘉佟冷冷了掃她一眼,平時還有心思應付,但徐家才出事,心情正差,現在看她這做作樣子,實在很礙眼,“看你的樣子,不管本宮允或不允,你想說還是會說,又何必多此一問?”
麗貴妃輕聲一笑,一臉無辜,“臣妾只是怕娘娘這陣子身弱,腦子就把一些本該牢牢記得的事都給忘了,所以才特來關心幾句,娘娘可不要弄到最后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徐嘉佟懶懶的看著她,聽出她話中有話,輕挑了下眉,“本宮的事還輪不到你來嘴碎。”
“本是如此,只是……”麗貴妃聲音陡然一低,“少了冊封,娘娘在這宮里可什么都不是,縱使現在皇上寵著,但也是名不正言不順,還陷皇上落了個淫/亂后宮之實,太后現下是睜只眼閉只眼,但可說不準會忍到何時,臣妾實在替皇上擔心啊!
徐嘉佟神情依舊,但心頭倒是有些驚訝,這麗貴妃竟然知道她被廢之事,看來她跟太后之間的關系比她想像中還親近。
“娘娘心里該明白,徐氏一門已滅,朝廷上下的局勢今非昔比,臣妾還請娘娘凡事多思量,別做非分之想,自然可以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徐嘉佟輕聲一笑,“我也想安穩過日子,但皇上要來,我能擋得了嗎?麗貴妃如此皇上著想,不如去跟圣上說說,要他別來了,以免淫/亂后宮,落人口實。”
麗貴妃表情微僵,這些話她哪里有膽子去說,一個不好,可會惹惱了皇上。
“不過我還是得謝貴妃娘娘抬愛,”徐嘉佟站起身,在麗貴妃驚訝的神情下跪了下來,“我以后凡事自當小心為上。”
看著徐嘉佟恭敬的舉動,麗貴妃若有所思。她當然不會信她,這宮中的爭斗養成了她多疑的性子,原以為這個虛有其表的中宮不再是威脅,反而是壓制靜貴妃的好棋子,現在看來卻不是這么一回事。
她原本沉得住氣,愿意等待,但是這次皇上竟然帶著她出宮,一去數日沒有音訊,她心中七上八下,就在這個時候抓到了跟靜貴妃通風報信的宮女,一氣之下杖責了一頓
,卻正好被來訪的長平公主撞見,還被不顧顏面的斥責了一頓,最后更鬧到了太后的跟前,被罰抄佛經,拘在慈云宮內,她心中的憤恨不平可想而知。
看著恭敬的徐嘉佟一臉淡然,令她幾乎忍不住想要狠踹她一腳,她可不信她心中真不眷戀權勢。
只是原想大大掃她的顏面,諷剌一番,但如今她直接示弱,倒令她不知該如何發作。
“皇上駕到!”
麗貴妃聞言大驚,連忙伸手將徐嘉伶拉起,若這副景象讓皇上見了可不得了。徐嘉佟被動的讓她拉起來,看著麗貴妃臉上換上嬌柔的淺笑,不禁覺得可笑,這宮里的女人個個不簡單,翻臉比翻書還快。
“皇上!”麗貴妃一雙美目深情的望著夏渙然。
夏渙然只是掃了她一眼,逕自拉著徐嘉佟坐了下來,再也沒有看向麗貴妃。
麗貴妃受到冷落,心頭不是滋味,卻又不敢發作。
“這幾日天氣多變,”麗貴妃柔聲說道:“娘娘才回宮,所以臣妾特意來看娘娘!
夏渙然冷冷一哼,看都沒看她一眼,意有所指的說:“有心思想著旁人,不如跟著太后多看些佛經,心懷善念才是!
麗貴妃臉上的笑容有些僵,原以為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死不足惜,沒料到搞得人盡皆知不說,現在連皇上都厭惡,不由得雙眼含淚委屈道:“臣妾冤枉,這一切都是靜貴妃所害,那小小宮女是靜貴妃——”
夏渙然狠狠瞪了她一眼,麗貴妃立刻噤聲。
“事到如此還不知自省,真是無可救藥,”他斥了一聲,“滾出去!”
麗貴妃心有不甘,卻也只能無可奈何的退了出去。
徐嘉佟見狀,忍不住輕嘆了口氣。
夏渙然長手一伸拉過她,“沒事嘆什么氣?”
“一嘆麗貴妃聰明一世卻糊涂一時,二嘆皇上心狠,不知憐香惜玉!
“她是太后許給朕,又不是朕要的。”
這話實在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她看了一旁的蘭兒一眼,蘭兒一笑,走了出去,把空間留給兩人。
“等等,”夏渙然看著蘭兒,“手上拿的是什么?”
“回皇上,”蘭兒老實的回答,“是麗貴妃方才呈上的燕窩!
夏渙然臉上沒有太多情緒,只冷冷的下令,“拿出去,倒了!”
“是!”蘭兒點頭,領命退下。
徐嘉佟輕挑了下眉,替夏渙然親自倒了杯茶,淡淡道:“好好的東西怎么就倒了?”
“人家呈上的東西就吃,不怕有毒嗎?”夏渙然一哼,喝了口她呈上的茶,“瞧你平日機靈的,怎么現下就笨了?”
“若真要下毒,連皇上現在喝的這杯茶都能動手腳!
夏渙然泰然自若的將口里的茶水吞了下去,看著她道:“朕信你不會害我。”“麗貴妃溫柔婉約,也沒那個膽子敢毒害中宮!
“什么心思就做什么事,這宮里頭個個不容易,不害你不是溫柔婉約,而是留著你還有用處。”
她輕聲一笑,“這可不是皇上該說的話!”
“別跟我說該不該!彼滩蛔∩焓州p捏了下她的鼻子,又問:“可有受委屈?”
她搖了搖頭,“那丁點心思,臣妾還看不在眼里,倒是皇上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
“累了,想來你這里歇會兒!闭f著,他竟然直接就躺在她大腿上。“看你精神好多了,朕也能稍稍安心!
他不是不知她心中還是介意他處置徐氏一門,但這卻是情非得已,不得不為之。
她低頭看著他,想要提醒他記得自己的身分,卻想著他說清碧閣里沒這么多規矩,便閉上了嘴。
想起麗貴妃離去前那抹哀怨的神情,她不禁輕搖了下頭,忍不住拉了下他的頭發。
他悶哼一聲,睜開了眼,“做什么?”
“你睡得安穩,也不想想你的女人給我惹了多大的麻煩!
“你在清碧閣里閑了這么些年,也該管管事了!彼庥兴傅牡溃骸皠e讓下頭的人爬到了你的頭上!
“你似乎忘記我已經被廢了!
他臉色沉了下來,這是他最不想提及的一件事,“就說要收旨意,你偏不要,這不是自個兒找氣受嗎?”
“這不是給自己找氣受,而是無論有沒有恩寵,我的日子也一樣在過,君無戲言,怎有下旨又收回的道理,皇上就省點心思吧。
“你——”他翻身要起來。
她輕壓他的肩,制止了他的動作,“睡吧,未來就像是天上的云,誰也不知要變化成什么模樣,就像之前牛嫂子跟我說的,千算萬算算不過天,我知道你的心就好!
他輕哼了一聲,“你倒是想得開。”
“不想開點,日子怎么過?”她彎下身,在他的額頭上印上一吻。
他在她抽身離開前反拉住她,結結實實的給她一吻。
如今天雖還冷著,但已經不下雪了,剛下了場雨,太陽露了臉,徐嘉佟難得踏出清碧閣,過幾日便是夏宏詢七歲生辰,她自然又以身弱為由,將事情交給了李墨蕓發落,夏渙然心中不快,但也拿她沒辦法。
宮中為了太子生辰而忙碌,連帶著她也好幾天沒看到夏宏詢,所以今日她特地做了些糕點來給他,又怕夏渙然知道后又吃莫名其妙的飛醋,所以也叫人送了一份去清思殿給他。
“皇姑母送我一匹很漂亮的小馬兒!”夏宏詢一見到她,像是獻寶似的沖了過來,拉著徐嘉佟不放,他剛與幾個年齡相仿的皇族子弟上了一個上午的近身搏擊,流了整身汗也不顧太監要拉他去梳洗,興匆匆的說道:“讓詢兒帶母后去看!”
“好,等會兒看!毙旒钨∧樕蠋е鴾\笑,從蘭兒手上接過帕子,細心擦著他額上的汗。
“皇后娘娘!”一個比夏宏詢大一些的孩子恭敬的行禮。
“是靖王爺的小世子!睆男「谙暮暝兩砼缘膭邒咻p聲開了口。
“原來是靖王爺府的世子爺,轉眼已經這么大了。”徐嘉佟對他一笑,知道夏渙然很重視靖王爺這個堂弟,讓夏宏詢跟著幾個世子玩在一起,很多事都不言可喻了。
“先帶主子們下去梳洗,本宮做些點心送給太子和世子們!
“是!”劉嬤嬤連忙點頭,招呼幾個小祖宗離開。
“難得能見到皇嫂踏出清碧閣!
聽到聲音,徐嘉佟嘴角一揚,看著遠遠走來的夏彤希!肮!
在徐嘉伶行禮前,夏彤希伸手扶住了她,“說說話而已,還行什么大禮,我沒這么多的規矩!
“詢兒一見臣妾,就提公主送的馬,樂得像要上天了!
“他喜歡便好,我特別請五皇叔留意,這是匹難得一見的千里馬,不過還有些野性,得花點時間磨磨才行!彼旒钨〉氖,給了個眼神,宮婢們全都退了一段距離,她這個人向來沒這么多心思,知道徐嘉佟是真心為自己的兄長,也就喜歡她,“太后今天一早又宣麗貴妃去斥責了一頓。”
徐嘉佟雙眼微斂,昨天麗貴妃來了趟清碧閣,夏渙然雖然知情,但也不至于會鬧到太后跟前,怎么不過一晚的時間,就傳進太后的耳朵里了?
“太后是什么人啊,”夏影希撇了撇嘴,“我五皇叔都打心底害怕的老祖宗,這宮里哪件事能瞞過她的眼,太后老人家嘴里許多事不說,只是不想添亂子,讓我皇兄為后宮之事煩憂。麗貴妃可是她一手拉上來的人,目的也不過是要她消消靜貴妃的氣焰,可不準她有非分之心,偏偏拘著她抄了幾篇佛經也沒用,佛口蛇心,看來麗貴妃在宮里受寵的日子也到頭了!
徐嘉佟笑了笑,“公主長年在西北,宮中的事倒知道的比臣妾還要清楚!
“皇嫂別取笑我了,我雖在西北,但為求自保,沒多長個心眼,放些人在宮中打探是不成的。”
生在皇室也有常人沒有的煩憂,就算貴為公主也得如此小心翼翼,徐嘉佟不由得感嘆。
“這次麗貴妃宮里被她折磨至死的宮女是靜貴妃的人,”夏彤希與徐嘉佟來到馬廄,“麗貴妃這次可是把靜貴妃給牢牢恨上了!
徐嘉佟低頭不語,看來這宮里早晚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