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承夢來到屋后尚稱寬敞的浴室,套上塑膠手套,抓起菜瓜布,倒出清潔劑,開始做細部的刷洗工作。
誰管那暴躁大設(shè)計師說什么這屋子的水電瓦斯管路都重新檢查一遍比較好,她卻覺得目前這樣就很好,堪用便用,能省則省,總得以先能入住為主,其他的慢慢再改善,至少今晚讓她可以在自家干凈的浴室里洗個舒服的澡,那也很美好。
“咳……”
刷得正起勁,后邊毫無預(yù)警的又傳來藺致軒的聲音,害谷承夢嚇得心臟蹦得老高,臉色比剛被她刷得潔白啵兒亮的磁磚還更白。
“嚇我一跳!你進自己的休息室不必敲門,來人家家里也不敲門的嗎?”嘁,沒禮貌的男人。
“你家沒門,怎么敲?”
“厚!”不說不氣,說到門就很有氣!皼]門,沒門可敲,你不會在外面用喊的?谷小姐,美麗的谷小姐……姐……姐,請問你在家嗎……嗎……嗎?這樣不會喔?”她替他做喊人示范,還特地加了回音,很應(yīng)這間生屋的景。
“好,下次改進!彼Φ氖芙獭
“呃……”是發(fā)生什么事,他怎么突然變得這么溫和客氣,還會笑?
超詭異的,害她不知道怎么接口。
沉默須臾,藺致軒才又開口,“我只是來問問你,今晚住哪兒?”
“喔!咦?”谷承夢一臉驚詫,萬分不解的望著他,愣愣的揣測著,怪怪,他不是在生她的氣,還氣到想揍扁她,怎么現(xiàn)在竟“關(guān)心”起她了?
“請回話。”他沒耐性的催促。
“總不會再去住你那邊!背诉@間連大門都被拔走的空屋,她已別無棲身之處,所以就算沒門,也得住。
“請問你到底打算睡哪兒?”
喲!氣消啰?還會“請問”耶!
他一直問人家住哪兒,是想干嘛?她警戒的斂眸,斜睇著他。
“如果我問你話,你都先以一陣沉默外加一雙布滿疑惑的眼神回應(yīng)我,那我們這樣講話會很累。”
“你……你沒來由的東問一句、西問一句,才真的教我累!备v話,他很累?什么跟什么呀?累的話,別往來不就沒事了嗎?
“請問你今晚到底住哪里?”不理會她的牢騷,他再問。
“住這里啦!不然我還能去哪里?”谷承夢沒好氣的回答。
是說,他這樣問,難不成是要邀請她再去他那邊住一晚,以示歉意?
如果是的話,那還真稀奇。
“你明知道這里還不能住人……”
她不耐煩的嚷道:“不要把我當人看。
且當她是一條喪家之犬吧!喪家之犬好不容易有個窩,當然會堅定的守住,哪怕這個窩目前沒門,很危險,一樣是她最溫暖的窩。
“你講那什么話?哪有叫人家不要把你當人看的?”這女人瘋了不成?
“這是我的房子,我這輩子唯一真正擁有的房子,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說它破爛到不足以棲身,我也要住,我就是要。 彼拥拇蠛,嗓音嘶啞,尾音分叉。
“你……”面對失控的她,藺致軒頓時啞口。
“藺先生,還有其他的事嗎?沒有的話,你請便,我很忙,不能招呼你了!
她也被自己過于激動的情緒嚇到,恢復(fù)冷靜時,不愿繼續(xù)與他交談,于是單手往外頭方向一攤,沉聲下逐客令。
“去住我那邊吧!”他握住她那只送客的手,脫口說出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話語。
“什么?”在他毫無預(yù)期的邀約之下,這會兒輪到她吃驚得張口結(jié)舌。
“走吧!無論我對你有多大的成見,橫豎我是不能任由你一個人待在這里一整夜的!鄙形吹玫剿氖卓希阋晦煹睦氖滞庾。
“喂,你放手……為什么你又忽然變得這么好心?你對我其實是有不良企圖的,對不對?”谷承夢抗拒的掙扎著。
“我并不好心,對你也沒存有任何不良企圖,我只是不放心你一個女孩子睡在沒大門蔽護的房子里,坦白說,如果你在半夜發(fā)生什么意外,我肯定難辭其咎,畢竟清潔公司是我替你找來的,他們未經(jīng)你的同意就把鐵門拆走,這責(zé)任在他們離開后,也只有我來承擔(dān)。”
“算……算你有良心。”她睨他一眼,總算深深的感受到他的誠意,差點舉手高喊我愛芳鄰,芳鄰萬歲,來,阿姑親一下!安贿^,可以換我請問你幾個問題嗎?”
“可以,你問!焙萌俗龅竭@個地步了,還有什么不能問的?
“早上那個暴怒到想揍扁我,以及剛剛在外面打算用眼光殺死我,跟現(xiàn)在熱心助人、邀請我去借宿在你休息室的人,是同一個?”
“是,同一個!碧A致軒微微牽動嘴角,笑說。
她該是被他的反覆無常弄胡涂了吧?
唉!只能說,芷盈是他的地雷區(qū),誰踩爆了它,誰就遭殃。
他并非存心生她的氣,只是不巧她踩上了地雷區(qū),被炸翻便是難以避免的下場。
“請問你的轉(zhuǎn)變?yōu)楹稳绱舜螅俊?br />
“佛心來著!彼荒樒届o的說。
好大的一顆佛心啊!谷承夢的嘴角隱隱抽搐,干笑的說:“藺先生,你真幽默,呵呵……”
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夜晚有個安全的地方睡覺是最幸福的事,她小女子無以回報,唯有由衷感謝他的佛心啰!
那次之后,藺致軒的佛心一天比一天更壯碩,谷承夢便習(xí)慣成自然的在他的休息室借宿一晚又一晚,而這件事也成了公司員工們心照不宣的秘密,在老板刻意低調(diào)的行徑之下,他們自是不敢亂發(fā)表意見,表面上,一律當作沒那回事;暗地里,偷偷觀察,打探老板的八卦,當作工作之余的樂趣。
不過對藺致軒與谷承夢而言,借宿關(guān)系說來雖是曖昧,但連日來兩人倒也鮮少碰頭,沒什么太大的交集。
直到第八天,有感于她對那棟舊房子的處理方式實在太沒質(zhì)感也太沒效率,他終于看不下去了,職業(yè)病嚴重發(fā)作,打算與她進行一場他暗自盤算多時且能讓雙方都得利的大交易。
晚餐時間,藺致軒拎了兩個便當過來。
“吃過飯了嗎?”簡單的打個招呼,他在她的面前站定。
“還沒,我在等裝鐵門的人來,根本半步不敢走開,如果他們今天再不來,就真的太過分了,他們已經(jīng)放過我一次鴿子了。”苦等店家不來,來的竟是有顆大佛心的藺致軒,谷承夢忍不住沖著他大發(fā)牢騷。
“別等了,我買了便當,一起吃!彼麑⑹掷镅b著兩個便當?shù)拇犹岣撸h出誘人的飯菜香。
“嘿,你的佛心愈長愈大顆呢!不但免費借我休息室住,還請我吃飯……你到底對我有什么企圖?老實說一下,行嗎?”本來想驕傲的回絕他,但是他手中那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著實強烈吸引著饑腸轆轆的她,害她猛吞口水。
“又來了,說企圖多難聽!眲硬粍泳蛻岩伤麆e有企圖,藺致軒雖然覺得無奈,卻投以微笑,并不以為忤。
“要不然你干嘛破費請我吃飯?”他微笑的樣子很迷人,可是不知怎地,老讓她覺得心慌意亂,大概是曾被他痛罵過,不管他平常如何的溫和有禮,在她心里總留下一片不可磨滅的恐怖陰影。
“有事想跟你談?wù)。?br />
“什么事?”她馬上流露出疑惑的眼神。
“一件令你我雙贏、十足互惠的好事!
“是喔?有這么好康的事?”這段時間他幫她不少,不過她與他畢竟還不熟,才不敢輕易的相信他的說詞。
“吃完飯再說吧!”早些說完,早些定案,他九點還有一場相親會要趕呢!
說到相親,這些天連續(xù)相了三場,他再婚的決心卻愈來愈松散。
這世上有誰能替代芷盈呢?
沒有,沒有任何人能。
他相信就算相一百次親,自己仍然無法為誰交付一點點真心。
“我這里只有一個板凳,你要站著吃?”
“到我那邊吃,肯定比較舒適!碧A致軒率先邁開步伐。
“去你那邊,你……你最好不要打我歪主意喔!我丑話說在前頭,你要是敢對我怎樣,我絕對會抵死反抗的!鄙髦鼐娴耐瑫r,她一雙腳卻也自動上了發(fā)條似的跟上他,可謂言行不一的標準典范。
她多余的疑心實在很可笑,他回頭,淡淡的望她一眼,懶得自清。
“你看什么啊?”陰險的眼光,讓人感覺毛毛的耶。
“我說谷小姐,你能不能用你的腦袋仔細的想想?”他停下腳步,轉(zhuǎn)身面對她,“我若想對你怎樣,你這幾天睡在我的休息室里,還怕沒機會下手嗎?夜深人靜,你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這是個我能對你怎樣的絕佳時機,我何苦選在辦公室里還有員工在加班的時間才來對你怎樣?更何況我眼里永遠只有芷盈……”除了芷盈,他對誰都沒有渴望。夢遠書城
不知不覺中透露了心事,他猛地住口,明朗的俊顏倏忽幽暗。
“芷盈?是你的女朋友,對不對?”谷承夢很快的聯(lián)想到數(shù)位相框里那一張又一張的美麗倩影。
“芷盈這名字不是你叫的!”黑眸閃過一絲怒意,藺致軒的口氣陡然變差。
“我……”喔喔,又來了,她又莫名其妙的被他吼了。“你在兇什么?”
三番兩次的兇她,是在兇心酸、兇好玩、兇身體健康的喔?
。∷,芷盈是他的死穴。
芷盈的照片不準別人看,芷盈的名字不準別人講,只要一跟芷盈有關(guān),他就暴跳如雷、勃然大怒,芷盈到底是多神圣、多了不起,要他如此慎重的呵護,宛若一尊不許任何人褻瀆的女神?
她沒見識過芷盈的好,有件事卻萬分的確定,那就是藺致軒百分之百、千分之千是個大討厭鬼!
愈想愈惱火,谷承夢忿然轉(zhuǎn)身,往回走。
他的便當,她不吃總行了吧!當她好欺負,他大錯特錯。
“喂,去哪兒?”藺致軒大喝,在她甩發(fā)離去的剎那間拉住她。
“話不投機半句多,你請的便當,我吃不下了!
猶豫許久,他才沉沉的開口,“我為剛才不好的態(tài)度跟你道歉!
“不必!钡狼改墚旓埑詥幔坎荒。
他態(tài)度軟化,她仍氣呼呼的。
“承夢……”
“承夢是你叫的?”以牙還牙,她毫不客氣的刺他一記回馬槍。
“呃……”對呀!見鬼了,他怎么會直呼她的名字?他跟她又不熟……
此番失常,藺致軒自己也迷糊了,失神無語,閃動著幽光的眼睛直視著她。
“放開我啦!手很痛耶!”她氣急敗壞的扭著手腕,始終掙脫不了他不重不輕的掌握。
“便當還沒吃,正事還沒談,等吃完飯,談完正事,我沒理由不讓你走。”他松開手,還她自由,說話的口吻十足命令式。
“好啦!你最大,都聽你的,這樣行了吧?”哼,最好是正事,不然吃他一個便當,她也不會有賺到的感覺。
“我不會害你!
“我是不知道你會不會害我,不過很確定你吃我夠夠!蹦腥肆獯罅瞬黄鸢!抓著人家的手,讓人家動彈不得,他就贏了是不是?
哼,以暴力取勝,一點也不光榮。
偏偏她還是乖乖的屈服在他的暴力之下,到底是怎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