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至少可以請朋友幫忙吧?”
“朋友……我不好意思麻煩人家!彼呃⒌膭e開視線。
事實上,她認(rèn)識的朋友不少,但多屬泛泛之交,打開手機(jī)的電話簿,在長串的名單中,甚至找不出一個跟她交情有好到能免費幫她搬家的人物。
與人相交不深并非因為她個性孤僻難相處,而是她年紀(jì)很輕便在社會上闖蕩,深知世態(tài)炎涼、人情冷暖,在損友多于益友,益友又可遇不可求,非常之難得的現(xiàn)實情況下,她不得不將“君子之交淡如水”這句話奉為最高指導(dǎo)原則,盡量與人保持距離,如此一來,心頭也不易有牽掛。
可是話說回來,她沒有所謂的知心好友,交往中的男朋友倒是有一個。
她與大學(xué)學(xué)長曹保偉已交往一年多,近來他獲得公司的總經(jīng)理重用,工作量驟增,原本說好今天要陪她來打掃屋子,卻因為臨時被派去香港出差而作罷,所以嚴(yán)格來說,她并非全然沒有人可以幫忙,只是對方陰錯陽差不克前來。
藺致軒平白無故的說她沒有朋友,她實在是有些不服氣。
然而不服氣又不行,她獨自前來打掃屋子,任何粗活細(xì)活都由自己一肩扛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想不承認(rèn)都不行。
“也許你沒有朋友。”他沉聲做出結(jié)論。
“我有朋友!而且我不只有朋友,還有一個很要好的男朋友!”厚!是怎樣?他們初次見面耶!他從她有沒有錢管到有沒有朋友,會不會太交淺言深?
“跟你很要好的那個男朋友呢?按理說,女朋友搬家,他應(yīng)該第一個跳出來幫忙才對!碧A致軒淡淡的開口。
“他……他沒空!”出乎意料的,她的反應(yīng)十分劇烈。
該死!她從不以為沒有好朋友會對生活造成什么了不得的困擾,也不認(rèn)為男朋友常常沒空陪伴她是什么丟臉的事,反正她從不在意,只是為何被藺致軒那樣一說,她竟然耳根子發(fā)熱,心臟悶慌,覺得很羞愧?
“好吧!看在你沒錢又沒朋友,男朋友也沒空的份上,我來幫你打……”
“真的?!你要幫我打掃?先生,你真是大好人,實在太感激了。”一聽到“幫”和“打”兩個字,谷承夢的眼睛馬上瞠大,閃閃發(fā)光,因為他的諷刺而產(chǎn)生的怒氣隨即被拋到腦后,興匆匆的跳起來,指著角落一臺生銹到十分嚇人的老舊洗衣機(jī),大聲叫嚷:“藺先生,麻煩你幫我一起搬這臺洗衣機(jī),我剛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它從后院拖到前面來,你……”
“小姐,等等,你好像誤會我的意思。”她一頭熱,藺致軒則沒啥表情。
“你不是要幫我搬垃圾、打掃嗎?”她愣住。
“我是說,我可以幫你打電話叫清潔公司的貨車來運走這些垃圾!彼貏e加重語氣,強(qiáng)調(diào)“幫你打電話”這幾個字。
谷承夢的嘴角微微抽搐,再次感到尷尬,尷尬完又不客氣的責(zé)怪他,“打……打電話喔?不是打掃?切,話也不說快點,逗點是有逗那么大的!”
“是你打斷我說話耶!”怪怪,這丫頭的情緒反復(fù),翻臉像翻書,也不想想,他百般無奈才愿對她伸出援手,她反倒怪起他的手不夠溫暖了。
“好啦!算我沒禮貌,對不起!彼p描淡寫的道歉。
“那么,我?guī)湍憬胸涇噯??br />
“可是……叫清潔公司的貨車會花我更多錢……”可以不要這樣嗎?非常時期,能省則省!谷承夢好生為難的望著他,示意他給點別的建議。
“該花錢的時候還是要花,不然你把我公司搞成那樣,等我對你求償,可就不像叫貨車這么簡單了!
“你……你威脅我?”她驚詫的瞪大眼睛。討厭啦!這新鄰居也太不近人情,是不懂敦親睦鄰、守望相助喔?
“說威脅就難聽了。”藺致軒淡淡的瞟她一眼。
“不然怎么說才好聽?”谷承夢哭喪著臉。嗚……欲哭無淚。
“我這是極具建設(shè)性的提議。”
“可……”她的荷包都已經(jīng)瘦得像皮包骨了,難不成真的要見她刨骨才高興?
“除非你有什么更好的解決辦法。”
“我……我沒有!睉K,好像除了乖乖的掏腰包,別無選擇。
“那么認(rèn)命點,照我說的做。”他斷然替她下決定。
“好吧!”沒轍,垃圾真的太多,要她昧著良心一直將它們堆放在別人家門口,她確實也很難說服并原諒自己。
“做事要用對方法,光使蠻力,只會落得事倍功半的下場!碧A致軒掏出手機(jī),在打電話之前,還不吝于給她指教。
“你說得是,你說得是!彼怯心敲词爨?居然教訓(xùn)起她了,呿,不舒服。
谷承夢敢怒不敢言,陪了個虛偽的笑臉,轉(zhuǎn)過身子,邊忙邊忍不住在他的背后偷偷瞪他,吐他舌頭。
沒辦法,他興師問罪的高傲態(tài)度,她實在很不欣賞。
說什么做事要有方法,才不會落得事倍功半的下場,說穿了,他的方法就是拿錢砸人!有錢好辦事的道理誰不懂?問題在于她沒有很多錢,就算有,也要精打細(xì)算,萬萬不能無端浪費,像他那種有錢大爺,把錢一撒,大家就紛紛為他效力,哪能體會或感同身受?
他做事干脆利落,花的可是她谷承夢的錢耶!
替別人花錢都比較爽快大方,是吧!
唉!罷了!有錢能使鬼推磨,事后她也不得不承認(rèn)藺致軒是對的,因為在他打電話后的二十分鐘,清潔公司的大貨車就轟隆隆的開到家門前,然后不消多久,那些人便把堆滿兩家門口的大小垃圾清運得一干二凈,包括她原本還留在屋內(nèi)待搬出丟棄的雜物,也都一并處理掉,沒半點拖泥帶水。
站在空曠的屋里,谷承夢綻開滿意的笑靨,盡管屋內(nèi)還是骯臟,也有很多殘破的地方待修補,不過看起來已比之前清爽二十倍不止,好開心。
“瞧,這錢花得多值得!
“對啦!是花我的錢,又不是藺先生你的錢。”
“你好像忘了這是你的房子,不是藺先生我的房子。”
“呃……對喔!”谷承夢的笑容猛地僵住。對耶!她怎么會一直忘了這是自己的房子,花錢打理自己的房子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
唉!大概是她太習(xí)慣當(dāng)無殼的窮人,還沒從租屋而居的這多年來常被一些惡房東趕來趕去的惡夢中醒來。
不行,從今天起,她一定要趕快適應(yīng)自己已進(jìn)階為有產(chǎn)階級的事實。
快樂的有產(chǎn)階級,YES!
“是說,你也別高興得太早!
“怎樣?”她是有這么喜形于色,連暗爽在心里,他都看得出來?
谷承夢收斂笑意,微慍的瞪著他,氣他沒事潑她冷水。
“你難道看不出來屋況不太好?”藺致軒掃視房內(nèi)四周,點出殘酷的事實。
“我當(dāng)然看得出來屋況很糟。”她又不是笨蛋。
“水電瓦斯的管路最好也重新檢查一遍,否則難保以后不會發(fā)生什么危險!眲e說他是專業(yè)室內(nèi)設(shè)計師,一般人光看這慘不忍睹的屋況,便十個有九點九個會對她提出如此的良心建議。
“喲!怕發(fā)生什么危險,會波及藺先生你富麗堂皇的公司,是不是?”他一再的嫌棄她的房子,害她愈來愈不爽。孩子長得再笨、再丑,橫豎都是父母心頭上的一塊好肉,豈容別人胡亂批評或當(dāng)面唾棄,這道理他也不懂嗎?
他不懂的事可真多,以后有機(jī)會,她絕對要好好的調(diào)教他,哼!
“若真的發(fā)生危險,未必會波及我,首當(dāng)其沖的是你自己!
這女人的防衛(wèi)心太重,不管他講什么,她都不管三七二十一搶先質(zhì)疑和反駁,也不先想想別人是不是為了她好。
坦白說,他討厭她這樣的態(tài)度,即便是他的客戶,他都只允許對方詢問,而非質(zhì)疑,否則生意很難做得下去,他這怪脾氣在業(yè)界是出了名的。
“那你的意思是怎樣?”
“這屋子要能安全的住人,大肆翻修是勢必要的,別無選擇!
“對,我谷承夢遇到你藺大室內(nèi)設(shè)計師,怎樣都別無選擇!彼友蹐A睜,表情不悅,心里也很挫敗。
他說的每句話都對,這屋子要能住人,并不是她把個人家當(dāng)全拿過來擺上即算數(shù),若非經(jīng)過一番大整頓,徹底改頭換面,要這屋子滿室溫馨生香,那根本是作夢。
“你好好的考慮,天黑了,我沒辦法再奉陪!
“還真謝謝你的奉陪!彼e事愈管愈多,唯恐她太好過,殘忍的一一挑出這房子的缺點,害她想逃避現(xiàn)實都不行。
“所以扣除不讓你把垃圾堆在我公司門前這點不通人情之外,我應(yīng)該算得上是個及格的好鄰居吧?”呵,他怎么覺得她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的模樣好有趣?
“在商言商!天黑了,我不送了,你慢走!惫瘸袎羿狡鹱,慍色更甚。
“別告訴我,你今晚要在這兒過夜!
“哼哼,本人就是如此打算。”她雙手叉腰,擺明了沒在怕。
“勸你三思!
“別告訴我,這屋子里有魔鬼!彼瓊白眼,絲毫不把他的規(guī)勸當(dāng)一回事。
“喔!我是不知道屋子里有沒有魔鬼,只知道你家的破爛鐵門已被清潔公司當(dāng)作垃圾拆走,在沒門的情況下,誰也無法保證半夜會不會有什么惡狼色鬼來找你。”反正她若堅持住下,他也沒資格管,純粹善意提醒。
“你……”
青天霹靂啊!
若非他提起,她真的都忘了那敗壞的鐵門片和支撐桿已經(jīng)不在了。
就說做人不必太熱心的。
這下好了,女力士扛大型家具沒在喊累,一聽說門不見,竟然倒地不起。
害他這位目擊者深怕一個處理不當(dāng),鬧出人命,跳進(jìn)貝河也洗不清,因此非但不敢一走了之,還得認(rèn)栽又認(rèn)分的擔(dān)起救命之責(zé)。
呃……雖然她昏倒的原因與他毫不相干,但是有個關(guān)鍵點仍需自清一下,也就是當(dāng)她昏昏欲墜時,他在第一時間絕對有試圖撈住她,然而實在是她昏倒得太快也太無預(yù)警,他跟她之間的距離又不算太近,他手長莫及,以至于只能眼睜睜的看她倒地,絕非故意不顧她的死活。
幸好她碰巧倒在兩只軟式龜殼行李箱上,削弱了撞擊力,否則依她那呈大字形的仰倒方式,后腦勺肯定直接碰到地面,那么就算不腦震蕩,也會腫一大塊。
“喂,你要不要緊?谷小姐!彼奔钡呐拇蛩哪,連聲呼喚。
“唔……”谷承夢嚶嚀一聲,眼皮抖跳著,好半晌才緩緩的睜開迷蒙的眼睛。
“你還好嗎?”他單掌扣住她的臉,審視著。
這丫頭八成是不要命了,竟然可以把體力耗到奄奄一息的程度。
“我想喝水……”她唇色慘白,喉嚨干澀,發(fā)聲困難。
“你這里還有水嗎?”藺致軒放眼四周,屋內(nèi)被搬得空無一物,瞧也是白瞧。
“沒有了!
“到我的公司去吧!”他試圖扶起她,可是這副細(xì)瘦身軀已因疲累而完全癱軟,完全無法自己施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打橫抱起她。
“你……你想對我怎樣?”谷承夢抬起手,軟軟的推了下他的胸膛。
“拿水給你喝,我還能對你怎樣?”這會兒換他翻白眼,當(dāng)下真想兩手一松,讓她重新滾回地上。
拜托!昏笨了喔!她渾身又臟又臭,誰會有欲望對她怎樣?
更何況他眼底、心底從來都只有芷盈的存在,哪怕芷盈已化作一縷幽魂,他依然不曾對任何人有過任何雜念或邐想……鰥夫的堅貞不容懷疑!
都怪那幾座垃圾山,否則他連理都不可能來理這女人一下,哪管隔壁搬來的是彪形大漢或哈比人,即便是傾國傾城的絕世大美女,他也不屑一顧,更別說與她交談、幫她叫人載運垃圾,緊接著還得日行多善,帶她回公司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