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瑞明以好色出名,紀雷就往這方面查,果真查到他為了個人的性癖,向戲班子買回龍袍,扮演皇帝不說,還要家中美婢、美妾扮起宮中嬪妃,有時玩得不過癮,還叫來妓女僅著薄紗跳艷舞,對著他嬌喊,“皇上吉祥……”
雖然他絕對沒膽子逆謀,也只是在自家宅院里與眾女嬉戲,但衙役卻上門大舉搜查,搜到龍袍、嬪妃等服飾,便以何瑞明污蔑皇帝,淫欲皇威,罪大惡極的被拘提入獄。
這明明是白的,也被說成黑的,何瑞明欲哭無淚,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淮城內,百姓議論紛紛,流言更是滿天飛,說何瑞明暗地里裁制龍袍,還趨炎附勢的與各方官商交好,妄圖謀反,更傳出與他有任何關系的人都將被押入牢中嚴刑拷打,畢竟是謀反事大。
關何瑞明入獄的理由看似名正言順,但只要是一方富甲,與官員私交甚好也屬正常,做大生意的怎么可能不與官方互通有無?
只是何瑞明就是被關了,所以,與他有生意來往、私交甚篤的官商莫不心驚膽顫,就怕無端被連累,但誰也沒想到,衙門圍捕的第一個對象竟然是嚴家糧行。
衙役們動作極快,清空宅內的奴仆、客人,僅存嚴欣一家后,便團團圍住店門,不再讓任何人出入,還準備好了封條要貼住店門。
對這驟變,嚴欣母女的心里都是七上八下,但嚴欣雖心慌,但也絕非省油的燈,在明白是被何瑞明牽連后,她握著拳頭,勃然大怒,“我們跟他又沒關系,怎么來押我們母女?就連賴以為生的店面也要被貼上封條,有沒有公道天理?”
衙役們沒理會她的大呼小叫,在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與嚴沁亮相偕而來時,主動退了開來。
袁檡神情平靜得近乎冷酷,臉上的一抹笑意更是讓人寒了心,“怎么沒關系?聽說你跟何瑞明就快結成親家了,不是?”
她心頭一寒,臉色死白,“這、這、這……”嚴欣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氣得差點沒吐血,明知是他故意栽贓,但這等大禍,她們哪吞得下?
嚴孟蓉額上冷汗頻頻滴落,她也沒想到會弄巧成拙,飛不上枝頭當鳳凰,還要成為階下囚?!她嚇得連忙走到母親身邊,猛揪她的袖子,再使眼色。
嚴欣能怎么辦?頭只有一顆啊,她露出虛偽的笑容,“唉呀,是誤會吧,是誰亂傳話啊?我們沁亮跟他哪有什么關系?”
“沒有?”他一挑濃眉。
“真的沒有,真的。”大難臨頭,她只能這么說啊。
“你可以當眾發誓,不會再冒出另一個與沁亮有婚約的男人?”
這臉要丟多大。∷哙轮、遲疑著。
但嚴孟蓉可不管了,“娘,快,不然我們要被關起來了!”她冷汗直冒,這樣強勢有心計的男人,她沒膽子要了,也不敢再紅眼,“姊姊,你說說話啊!
嚴沁亮很無言。
嚴欣也看向她,但袁檡挑眉瞪著嚴欣。
“這……”在眾人訕笑冷嗤又不屑的目光下,嚴欣只能當眾舉手發誓,還被迫著說出之前說嚴沁亮有婚約的事都是謊言,她跟本從未與人訂親,她只想破壞兩人的婚事,之后若是再犯就天打雷劈的毒誓。
想惹他,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
“這樣的家人,不要也罷!痹瑱y這話不只是對她說,也是對那些自私的嚴家人說的,所以并未壓低音量。
“你與幸福如此接近了,她們也要費心摧毀,想把你丟給一個五十歲的老男人,不對,是賣,一旦你嫁給何瑞明,他就會付五萬兩銀子給你大娘,那是葬送你一生幸福、讓你與幸福絕緣的酬勞!边@是在牢里的何瑞明供出來的。
此話一出,在外頭圍觀的百姓們莫不將苛責的目光投向嚴欣母女,兩人羞愧得恨不得有地洞可以鉆下去。
嚴沁亮好想哭,隨即被擁入袁檡的懷里,終于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來。
袁檡再看向紀雷一眼,他隨即明白的點點頭,拍了拍手,家仆立即架了馬車到糧行門口。
小曼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再掀開簾子,看著淚汪汪的主子輕聲道:“大小姐,我們要去京城了。”
一切都安排好了,嚴沁亮也知道,所以,在袁檡擁著她要上馬車時,她忍不住地停下腳步,不舍得再回頭看——
鄉親父老都是祝福開心的面孔,她的家人則是低著頭不敢看——然后,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從糧行門簾后還不得走出來。
“曹大志,是曹大志……”眾人議論紛紛,對著一直未露面的曹大志指指點點。
“去吧,孩子,你為這個家做的實在夠多了!滨r少開口的曹大志走到女兒身前,慨然又愧疚地開了口。
她怔怔地看著父親,晶瑩的淚水再度滾落眼眶。
“離開這個泥沼,孩子,別回頭,也別遲疑,別想你爹,這一生,再也走不了了!彼χ袔I,所有壓抑的親情都在他揪緊的眉宇間,他心疼她,卻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讓自己離她遠遠的,免得越看心越痛。
她淚水盈眶的上前,雙手緊握的抱住父親,她知道,這是爹給她出閣前最后的溫暖。
曹大志也是淚流滿面,緊緊的抱了抱愛女后,轉身再回到他的無形囚牢。
最后,在嚴欣母女臉色青白的注視下,在所有圍觀百姓祝福的笑臉中,袁檡擁著嚴沁亮上了馬車,小曼則跟紀雷坐上了另一輛馬車,一前一后前往京城。
至于袁檡操控所引起的一團亂事,在逮捕何瑞明時早已跟官役說白了,不過至少得關上三個月才能放人,誰叫他膽子大到敢搶他的女人。
馬車一路直奔京城,到最后幾天更是日夜趕路,因為袁檡實在等不及想將嚴沁亮吃干抹凈,偏偏她死腦筋,就算不該親、不該摸的全讓他占盡了便宜,仍緊守著最后一道防線,不到洞房花燭夜,絕不讓他達成目的。
所以,馬車越跑越快,終于在一個月之內來到熱鬧繁榮的京城。
晉王府就在熙來攘去的大街上,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府邸,朱紅色大門,上面還有金色門環,左右各有一只氣派雄偉的石獅子。
府內有奇石假山流水造景,亭臺樓閣、回廊重重,處處精致富麗,主廳更是以珍貴楠木所建,古色古香,大氣恢弘。
此刻,在廳堂內,袁檡已經帶著嚴沁亮與父母相見歡。
原本忐忑不安的嚴沁亮在看到慈善的二老時,心定了不少,他們看來就是好相處的人,毫無架子,就跟袁檡拍胸脯跟她保證的一樣。
袁謙夫婦也是在第一眼見到嚴沁亮時就喜歡上她了,她雖非出身貴族,但清秀可人,眼眸的溫暖光芒更是吸引人,更何況一直不肯成親的兒子在出發前就已經要他們籌備婚禮了,想到含飴弄孫的日子不遠,兩人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沁亮,從現在開始,這里就是你的家了,王府要辦婚禮……”
袁謙的話都還沒說完,兒子就馬上插話,“她救了我一命,我以身相許也是應該的,不過,爹若不辦快一點,她可會一直逼我負責的!
聞言,嚴沁亮粉臉頓時紅通通的,不由得垂下眼睫瞪他,他在胡說什么?
其他人則忍不住的憋著笑。
“未來娘子,你在害臊嗎?可是,真的是你一直喊要我負責的!
他還說!那是他老是越界,對她又摸又親啊。她拚命跟他使眼色,要他先留點面子給她。
“你眼睛怎么了?不舒服?”他就是要胡鬧她,看著她之前粗手粗腳的樣子,現在要裝大閨女,萬一日后露出狐貍尾巴不更窘?他可是為她好。
這家伙!她氣得牙癢癢,偷偷給了他一拐子。
痛!他黑眸微微一瞇,竟然開口告狀,“爹、娘,你們未進門的媳婦攻擊我。”
嚴沁亮簡直難以置信,粉臉在瞬間更是加深了顏色,這、這家伙怎么——
但準公婆是笑到合不攏嘴,就連身后服侍的丫鬟、小廝都忍俊不住的噗哧笑出聲來。
唯獨小曼跟主子是同一國的,目瞪口呆。
“這孩子雖然生意做得還不錯,但個性有點不成熟,可是有仇必報呢!秉S芷瑩怎么不了解自己的兒子呢,她邊說邊搖頭。
“可是我又沒有得罪他!眹狼吡劣中哂謿獾牡闪诵ξ脑瑱y一眼。
“你沒有?最好是沒有!”他抗議。
她哪有?她一臉茫然的看著狠狠瞪著自己的男人。
“我一輩子沒操過這么多心、那么牽掛過某人、有過那么多的打抱不平,那么多的怒氣與不舍,這全是你得罪我的事!這么多,不花上你一輩子的時間來賠罪怎么成?”袁檡這一席話聽來是一肚子抱怨,但說得夠肉麻,也讓人好感動。
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包括小曼在內。
袁檡與嚴沁亮四目相對,眼中皆閃動著笑意,還有濃濃的深情……
隨著婚事緊鑼密鼓的籌備,晉王府到處妝點得喜氣洋洋,一張張紅色雙喜字在袁檡所住的獨立院落更是處處可見,王府上下都忙進忙出。
在這期間,袁檡也特別抽空帶嚴沁亮去見自己最好的朋友。
徐戴龍的事情嚴沁亮已完全知曉,她很同情,但更佩服愿意委身下嫁的夏蘊潔。
徐俯的氣氛其實已經比袁檡前去淮城時要好得多了,兩人也從徐父、徐母口中得知,成親多月的夫妻終于在日前圓了房,讓他們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心終于落了地。
“恭喜你們,不過,我可能無法參加你的婚禮!
亭臺內,徐戴龍穿著深藍袍服,看來斯文俊秀,不過臉色蒼白,整個人也很是瘦削,怎么看都覺得贏弱了些。
而站在他身旁的夏蘊潔相貌秀麗,溫柔婉約,不愧是出身名門。
“婚禮人多又熱鬧,酒一喝,話更多,我能理解的!痹瑱y拍拍好友的肩膀笑道。
徐戴龍點頭,再看向嚴沁亮,“你的媳婦是個美人,不過,沒千嫣漂亮。”
這話無禮了些,但嚴沁亮能體諒,在他心里最美的一定是最愛的人嘛,“那當然,不過嫂子也很美呢,與徐大哥站在一起,看來就像神仙美眷。”
嚴沁亮是真心贊美,沒想到徐戴龍臉色一變,再看向袁檡,“我不舒服,想回房了。”
“戴龍!”袁檡看著好友轉身就走,想一想仍追上前去,明白好友心里惦記的還是千嫣。
“抱歉,夫君對千嫣姑娘仍無法忘情,所以……”夏蘊潔一臉歉意的看著尷尬的嚴沁亮。
“沒關系,是我哪壺不開提哪壺,太笨了,倒是你……”她心疼地伸手握住她的手,沒想到她突然哎叫一聲,嚇得嚴沁亮趕忙放開,下意識的看向她的手,這才注意到她的手腕處有紫色的淤青,“你的手怎么了?”
“沒事,是我前陣子笨手笨腳不小心撞傷的。”她臉色蒼白的急著解釋。
嚴沁亮點點頭,沒有多想,更沒有注意到夏蘊潔身后的丫鬟表情有些古怪。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徐大哥很需要你來幫他忘記千嫣姑娘!
“嗯,謝謝你。”夏蘊潔努力掩飾心里的落寞,勉強一笑。
此時,袁檡走了出來,一臉歉然的看著夏蘊潔,“這段日子他一直都這樣?會突然生氣不理人?”
夏蘊潔點點頭,“不過,大部分時間,他都很好相處,你不要擔心,好好當你的新郎倌,還有沁亮,你一定是個很漂亮的新娘子……對了,”她從沒有受傷的右手腕拿下一只翠玉鐲子,“送你當新婚禮物,你一定要幸福!
嚴沁亮猶豫著該不該收,但夏蘊潔已經替她戴上,“好好看呢!
“這……”她看向袁檡,見他點點頭,這才朝夏蘊潔嫣然一笑,“謝謝你!
“我們回去吧,讓嫂子休息。”袁檡握住她的手,再向夏蘊潔點個頭,即擁著她離開。
夏蘊潔看著兩人手牽著手離開的身影,喃喃低語,“他們看來很相愛!
“少夫人剛剛太不小心了,不該讓準世子妃看到你的傷!泵髅魇茄诀,但口氣卻很嚴厲。
“我會小心的。”她咽下喉間的硬塊,也忍住盈眶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