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的情況,赫連蒼龍也迷糊了,他記得以前為了要維護他嫡傳子的地位,奶奶對于大哥這個庶出之子向來沒有好臉色。
這回奶奶的態(tài)度卻如此丕變,究竟是為了什么?
他還來不及想清楚,赫連蒼云的身子已經(jīng)又撐不住地晃了晃,他下意識的伸手想扶,但卻被莫問靈一掌拍開。
他轉(zhuǎn)頭望去,又見她自己不顧危險地朝赫連蒼云伸出手,攙著他的手臂讓他不至于頹然倒地。
“要扶我來扶,誰知道等會兒他又會出什么暗招?”
看著她這樣護夫心切,赫連蒼龍心中雖喜,但卻也為她的魯莽而捏一把冷汗。
“你怕我遭暗算,難道我就不怕你有不測嗎?”他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滿臉的無奈愛憐,簡直不知該拿她怎么辦才好。
“我沒關(guān)系,反正我賤命一條,若是他真想使壞,拿去也無妨。”只要能護住他,就算她真有什么萬一,她也不怕。
“我若真想使壞,別說是你的小命,三弟就算有九條命都不夠死!焙者B蒼云虛弱一笑,突然的開了口,語氣充滿自嘲,完全沒了以往的囂張狂肆。
“你到底葫蘆里在賣什么藥?”這種情況真的太不對勁了,赫連蒼龍終于開口追問。
“如果我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救你的小命,你信嗎?”赫連蒼云驀地抬眼,凝視著弟弟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赫連蒼龍霎時啞然無語。
怎么信?能信嗎?
鬼才相信!
這個赫連蒼云,難不成把夫君與她都當(dāng)成了白癡嗎?
莫問靈才要開口啐道,但一記清冷的嗓音卻已經(jīng)破空而來。
“我信!
車輪轆轆前進的聲音伴隨著那兩個字響起,赫連蒼穹的輪椅停在門坎前,他略一抬手示意,后頭的兩個漢子便忙不迭地將他給抬了進去。
“你……終究還是來了!蓖,赫連蒼云低語道,原本虛弱的身子驀地緊繃。
“我當(dāng)然要來,再不來,這偌大的家業(yè)豈不全都要落在這個敗家子手中?再說,你費了那么大的心計,甚至還讓一個克夫的寡婦進門,只為誘使我以為逮著機會可以出手,你想,我還能下來嗎?”
聽到赫連蒼穹的話,赫連蒼龍完全不解,他疑惑地看向不再笑容滿面的兄長,對方話里的怨慰,也讓他的眉頭全都皺了起來。
“二哥,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別喊我二哥!”赫連蒼穹一臉森冷,喝阻了赫連蒼龍的低喚。
“你是我二哥,我不喚你二哥要喚什么?”赫連蒼龍已經(jīng)喚習(xí)慣了那一聲二哥,打小就這么喊,一時之間要他改口,他也不知該怎么喚。
他或許性情耿直,不擅那些勾心斗角,可是他并不笨,耳中聽著方才的那些對話,他多少也已能夠知曉這其中的來龍去脈。
原來……一直以來他冷淡待之的大哥,其實一心一意為了他,而眼前這個他自幼多所敬重的二哥,才是一直處心積慮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
但……為什么?
他不懂。
“我不是你二哥,我是你的仇人,一個想要讓你萬劫不復(fù)的仇人!焙者B蒼穹忽地變臉,咬牙切齒地對著赫連蒼龍說。
他滿腔的恨意再也隱忍不住地傾巢而出,望著弟弟的眼神再無半點手足之情,只有深得讓人無法忽視的怨憎。
如果眼神能殺人于無形,赫連蒼龍相信自己此時已千瘡百孔。
“不,不管你怎么說,我都不相信你不再是我的二哥!毙珠L的話像是一把閃著自光的利刃,筆直地插進了他的心房,面對此情此景,他拒絕相信,更不愿接受。
“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放過你嗎?”赫連蒼穹的表情滿是陰郁。
他好恨,這份恨意在他的心中,徘徊了十多年了。
打從赫連蒼龍調(diào)皮爬上樹,害得自己為了救他而跌下樹,摔傷了龍骨,從此廢了一雙腿之后,他就忍不住地恨。
只要一想到他應(yīng)該恣意享受的人生全都葬送在赫連蒼龍的身上,恨意就無以消解。
所以這十幾年來,他只要覷著了空,就想要置赫連蒼龍于死地。
但誰知赫連蒼龍這么命大,不論他如何千方百計,他就是能逢兇化吉,平安無事的長大,甚至他離家從軍后,他花了大把的銀子買通敵國,想要讓他客死異鄉(xiāng),他竟也能因為他的陷害而建功揚名。
所以,他更恨了。
赫連蒼龍的幸運對比著他的不幸,于是,那深沉的恨意就只能不斷的在他心中堆積再堆積,無處可以宣泄。
“打從我為了救你而跌下樹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已經(jīng)不是你的二哥了,你不要在那兒一廂情愿了!钡艿茉奖憩F(xiàn)得情深義重,赫連蒼穹的表情就越猙獰狠厲,握著輪椅的手,甚至因為激動而浮現(xiàn)一條條青筋。
心很痛,痛得赫連蒼龍幾乎無法自持,他以為的手足兄弟其實無時無刻地想索他的命,令他又驚又難過。
他望向蒼白著一張臉,癱坐在椅上的大哥赫連蒼云,只消一眼,所有的前因后果便已經(jīng)在他的腦中勾勒完成。
他以為是狼子野心的人,其實才是煞費苦心想要保護他的人。
因為知道他不會相信,所以大哥并不說明,而是用盡了心機,想方設(shè)法的安排好這一切。他讓奶奶逼他成親,就是想借著靈兒刑克的污名,讓二哥以為有機可乘,現(xiàn)出原形。
難怪向來重視門當(dāng)戶對的奶奶,會用這種幾近打鴨子上架的方式,逼靈兒與他成親。
而大哥揚言奪去靈兒,其實也只是想激起他的斗志,讓他能夠深入赫連府的家業(yè),蓄蓄足夠的力量好對抗這一樁暗地里的陰謀。
“大哥!”徹底想通后,赫連蒼龍望向赫連蒼云激動地低喊,只不過,他腦中卻仍有一事不解。
如果大哥真這般愛護他,自然應(yīng)該會挺身而出替他解決這樁麻煩,而不是這樣大費周章的安排這一切,除非……
突然間,一個不妙的想法急違地竄過他的腦海,鷹眸驀地掃向赫連蒼穹的臉龐,瞪著他質(zhì)問道:“你是不是對大哥做了什么?”
“哼!他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怪得了誰?”
赫連蒼穹這樣的冷哼無疑證實了赫連蒼龍的猜測,他心一急,連忙揚聲再問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不過是讓他吃了些毒藥而已。只要他乖乖聽我的話,我自然會保他性命無虞,誰知道,他竟然選你也不選我!焙者B蒼穹扭曲的心思哪里還有半點的手足親情?望著赫連蒼云的眼神,同樣充滿了濃濃的恨意。
明明是同母所生的兄弟,可是赫連蒼云卻寧愿選擇幫助異母所生的赫連蒼龍,也不協(xié)助他奪得赫連府,甚至,他還和一向待他們清冷的老太婆連手策劃了這一切,他不能原諒。
“你……”赫連蒼龍震驚不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他的好二哥,究竟啥時變成了這副模樣?
他想不出緣由,也沒有時間細想,干脆直接問:“你要什么?二哥若想要,這赫連府的所有一切我都可以拱手相讓,但你必須給我解藥!狈凑龢s華富貴他從來也沒看在眼里過。
“好一個兄弟情深啊!焙者B蒼穹不以為然的出聲,對于赫連蒼龍的索討無動于衷,只是徑自說道:“你以為,你還有資格救人嗎?難道你自己不知道你也身中劇毒了?”
方才他進赫連蒼龍的書房時,早已在身上熏上了毒香,為的就是要讓赫連蒼龍在不知不覺間將毒香吸入而不自覺。
聞言,赫連蒼龍使勁運氣,果真發(fā)現(xiàn)氣血凝窒,阻礙不前,他的臉驀地蒼白,當(dāng)真料想不到自己的好二哥會這么心殘手狠。
“哼!現(xiàn)在我倒要瞧瞧,你們還有誰敢對我發(fā)號施令?”赫連蒼穹冷笑道。要不是早已算計好一切,他會笨得這么大大方方的出現(xiàn)嗎?
處心積慮了十幾年,好不容易等到了這一天,赫連蒼穹森冷的環(huán)視著眾人,滿心都是將這些人踩在腳下的愉悅。
等了這么多年,終于給他等到了這一天,他絕對要教眼前這些視他為廢物的人,瞧瞧他的厲害。
這還算是人嗎?
眼見事情發(fā)展至此,莫問靈氣憤不已,想也沒想地便沖到了赫連蒼穹面前,一巴掌打去他那張狂的笑容,蒼白消瘦的臉上迅速地浮現(xiàn)一個紅紅的掌印
還是氣不過,她揚手一伸還要再打,赫連蒼穹已經(jīng)先一步攫住了她的皓腕。
力道之大,幾乎要折了她的手骨。
對于她的不自量力,赫連蒼穹冷聲嗤道:“不過是顆無足輕重的棋子,也敢來強出頭嗎?”
“就算是顆棋子,也好過你這個冷血無情的男人,連自己的親兄弟都敢害,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聽完了方才那番話,莫問靈這才終于知道,自己為何會莫名其妙的被娶進赫連府這個豪門大戶。
她只是個餌,用來誘使奸人現(xiàn)出原形。
如果換做是從前,對于這樣的真相,她可能會受傷、會怨懟,可如今--
杏眸驀地瞥向自己的夫君,眸中看不見一絲的傷害怨懟,有的只是一抹深情的眷戀。
能替他做點事,她很開心。“就算是棋子又如何?我心甘情愿成為棋子,只要能保得蒼龍安全無虞,就算替他擋災(zāi)我亦不悔!
“是嗎?當(dāng)真不悔?”
“當(dāng)然!
“那好,”赫連蒼穹收緊自己的手,眼看就快要硬生生地捏斷莫問靈的腕骨。
“赫連蒼穹!”不再敬他如兄,赫連蒼龍連名帶姓的喚著,厲聲說道:“你若敢傷她一根寒毛,就休怪我不顧兄弟情分!
“既然我早已不把你當(dāng)成兄弟,你以為我還會在乎那一點點的情分嗎?”赫連蒼穹冷笑,狠心地再次加重力道,仿佛真要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響才肯罷休。
赫連蒼龍見狀,沖上前來想要救人,可是才出手就覺得氣凝血窒,真氣難出,一口氣喘不上來。
“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再妄動,一旦毒氣攻心,那就是大羅金仙也難救了。”
赫連蒼穹一邊折磨莫問靈,一邊觀賞著赫連蒼龍恁弱的模樣,心中好不快意。
他努力那么久,就為了這一刻,莫闖靈的存在倒是為他的計劃加了不少分。
要知道,十幾年來雙腿不良于行的恨,哪是赫連蒼龍一條命就可以抵的,他要將自己的痛苦,十倍的還給赫連蒼龍。
從他護著莫問靈的話語中,不難知道他的一顆心早就全放在她的身上,所以她若痛一分,他就會痛十分。
他折磨著莫問靈,就像是折騰赫連蒼龍一樣。
“放開她!”赫連蒼龍咬牙強忍劇痛,依然搶上前來想要阻止赫連蒼穹傷害莫問靈。
“夫君……”望著他那額爆青筋的模樣,莫問靈就知道他正在承受怎樣的折磨,面對這一切,她著實不舍,她寧愿自己殯命,也不愿連累他半分。
原以為自己這輩子早已與情愛無緣,沒想到造化弄人,讓她又碰上了赫連蒼龍。
她識了情,知了愛,但不悔。
“夫君,不要這樣!若他真殺了我,替我取他性命報仇就是,他這番作為,憑他那殘了的雙腿,也一定逃不掉的!蓖蚓弁措y當(dāng)?shù)谋砬,莫問靈的心在淌著血,無奈就算她出聲阻止,依然止不住赫連蒼龍的救妻之心。
只見他盡管拳拳虛弱。但卻咬著牙無論如何不肯放棄,就是拼死也想救下自己的妻子,不忍她被傷到一絲一毫。
“哼,徒勞無功!”輕而易舉地閃過了赫連蒼龍?zhí)撥浀娜^,赫連蒼穹臉上的冷笑更甚,手一揪,就扯住了赫連蒼龍的衣襟,將他整個人給扯了過來。“你知不知道就算我放了她,旁人也不會放了她?看在你就要死了的份上,我就好心點告訴你,有人想拿你妻子的小命,遙祭他的愛人呢!
“是誰?”靈兒那向來與世無爭的性子怎么可能招來殺禍?
赫連蒼龍不相信,但見赫連蒼穹那一臉的信誓旦且,卻又忍不住問道。
“蕭柳元!焙者B蒼穹大方的給了他一個答案,還不忘添油加醋的說道:“我只知他恨極了你那個小妻子,不但愿意拿著大把大把的銀子讓我花用,還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對你復(fù)仇,只要我能把你的小妻子交給他!
一聽到“蕭柳元”三個字,莫問靈的臉色倏地刷白,要不是赫連蒼穹還捉著她的手,只怕她已經(jīng)跌坐在地了。
“靈兒,你怎么了?”見到莫問靈臉色慘白的模樣,赫連蒼龍心急萬分,使盡了力氣想要掙脫赫連蒼穹的鉗制,只想將她密密實實地護在懷中,完全顧不得會傷到自己。
赫連蒼穹哪里會讓他如意,硬生生地扯住了他,也不管他要不要聽,自顧自地朝他說道:“別管那個該死的女人了。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方才我已經(jīng)讓我的手下偷偷在這院子四周都埋下了火藥,等會只要我一點火,你們兄弟倆就得乖乖的到陰曹地府報到了,知道嗎?至于你那小妻子,當(dāng)然就得成為我答謝蕭公子仗義相勸的禮物了。”
“你……放手!”赫連蒼龍喝叱,隱約已察覺到赫連蒼穹神情狂亂,似乎不對勁。
“哈哈哈……你不怕嗎?”
“不怕!
“為何不怕?”
“不過是一條命罷了,有什么值得怕的?”
聽到赫連蒼龍這樣毫不在乎的話,赫連蒼穹眸中的恨火驟然迸出。就是他這股什么都無所謂的模樣,才更讓人不悅。
“為什么不怕?你該怕的。你知不知道,那個蕭柳元很恨你家娘子呢,如果你家娘子落在他手中,下場只怕不會太好。”
“不會有這種事發(fā)生的!彼撬闹械墓鍖,所以就算拼死,他也會護住她。
“怎么可能不會?他就要來了,我把他引進來了,等他來了,你家娘子就會受盡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
這個男人真的徹底的瘋了。
赫連蒼龍不再理會他,徑自努力掙脫他的鉗制,就在他因為情緒激動而恍惚閃神時,赫連蒼龍便一個巧勁掙開了他的手,踩踏著虛浮的步伐朝莫問靈走去。
一靠近她,他就忙不迭地將她給緊緊擁在懷中,細聲的安慰道:“別怕,有我在!”
狀況僵持下不時,一道森冷的嗓音突如其來的出現(xiàn)。
“就算有你在,亦保不住她!笨∶喇惓5哪腥岁幒莸卣f道。
嘖嘖嘖,好一個縉繼情深的模樣。曾經(jīng),他也曾有過這樣的一個愛人,愿意這樣護著他、替他頂著天,但……
含恨的利眸驀地掃向充滿驚懼,待在赫連蒼龍懷中的莫問靈。
就是這個女人,要不是她命中帶克,他心愛的男人又怎會死于非命?
蕭柳元不疾不徐地走向他們,驀地伸手給了毒發(fā)傷重的赫連蒼龍一掌,令他趴倒在地,再粗魯?shù)貙⒁慌缘哪獑栰`一把從地上拽了起來。
已然飽受折騰的纖腕再也禁不起這樣的力道,腕骨瞬間斷裂。
“。 蹦獑栰`的呼吸一窒,整個臉蛋青白交錯,冷汗涔涔落下。
但她不敢喊疼,因為她知道只要她一喊,赫連蒼龍便會瘋了似的為她拼命。
所以在最初的那聲痛呼之后,她就死命地咬緊牙關(guān),怎么也不肯讓自己再露出一點痛苦的模樣。
“終于讓我找著了你這個小東西了,呵!”找了這么些年,終于讓他找到了她,蕭柳元滿腔的恨意總算有了地方發(fā)泄。
“你……你……”莫問靈認得他,因此剛才一聽到他的名字,她才會嚇得雙腿打顫。
這男人是木易然的好友,有著不同尋常的交情,在她嫁進木家后,他總用這樣陰暗森冷的目光瞪視著他。
他恨她,可是她卻一直不知道是為了什么。
“看來,你倒是還記得我!笔捔焓痔羝鹚南骂h,對于她還記得自己顯得頗為滿意。他知道她怕他,而他打從一開始就要她怕他。
“你是夫……木易然的好友。”莫問靈原本要說夫君,但話到了嘴邊卻出不了口。略微一頓后,改口直呼其名。
那男人……雖然與她有著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望著愿意為她舍生忘死的赫連蒼龍,“夫君”這兩個字,她著實再也對木易然喊不出口。
“你膽敢直呼他的名諱?你這個該死的賤女人!”蕭柳元頓時橫眉豎日,一個狠厲的巴掌毫不留情掃上了她的嫩頰,力道幾乎將她整個人打飛出去。
“靈兒……”赫連蒼龍見狀心疼地嘶喊,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發(fā)了狂似的搶上前去護住她。
“你是誰?為何如此對待她?”他雙目欲裂地瞪著眼前這個長相陰柔絕美的男人,厲聲質(zhì)問,眼神中充滿了不解的憤怒與指控。
“我是木易然的愛人,她害死了我的男人,我來找她索命有何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