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伊斯坦堡。
天藍的穹頂,幾朵云彩如用水彩筆寫意刷過,金光灑落在雄偉的藍色清真寺。
擁有古銅色肌膚的小販站在清真寺外,向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客兜售明信片及藍色的「惡魔之眼」。
于熱鬧的街頭一角,有一組亞洲臉孔正在進行拍攝。
冷傲美麗的亞洲女子,吸引中東男人注意,他們為之驚艷,立即拿出手機側拍。
成為目光焦點的左千鶴早就習以為常,她目不斜視的和男模Mike應攝影師要求,擺出各種pose。這回她接下時尚雜志的邀約,來到同時擁有歐洲與中東風情的土耳其,拍攝秋冬時裝。
此行是為了工作而來的,他們一出機場,為了抓緊時間,攝影師便帶著他們馬不停蹄的來到藍色清真寺,讓他們馬上梳化換裝進行拍攝,左千鶴根本來不及仔細欣賞伊斯坦堡這座城市。
「Chizuru、Mike,在這保守與新潮,西方與中東相沖突的城市,展現你們的沖突!箶z影師拿著相機喀嚓喀嚓的按下快門,并要求模特兒要展現出服裝的張力。
時尚圈的人都叫臺日混血的左千鶴的日本名字「Chizuru」,她高身兆,她冷艷,對于圈內當紅男;蚴桥枷衩餍堑难s皆不感興趣,大家工作后相約放松小聚,她也幾乎不參與,對于工作沒有展現野心,不特別突出,但也不至于不引人注目。
她獨來獨往,不忮不求,是圈內有名的「冰公主」。
倒是有些人曾見過一名身材高大,體格結實,長相英挺,總是面帶微笑的男子,偶爾會出現接送,兩人互動親密,想來是她的男友,她才會拒絕旁人追求。
有著一頭泛著亮澤黑長直發的左千鶴和臺美混血、金發隨風飄揚的Mike應攝影師要求,展現出他要的沖突,當然不是兩個人劍拔弩張,而是剛與柔,冰與火,所有他們想像得到,所能夠表現出服裝的沖突。
在炎熱的夏天,穿上秋冬厚重服裝并不輕松,但從事模特兒工作多年的左千鶴早就習以為常,仍舊神奇的保持一身清涼無汗,和Mike盡心詮釋名家設計。
這回她接下飛到國外的工作,小狼不是很開心,因為他有保全工作在身,無法陪在她身邊,可他不想過度限制她的自由,只好勉為其難放她飛,不過臨行前,他還是一再叮嚀,她得每晚跟他視訊才行。
一想起占有欲極強的男友小狼,左千鶴就又好氣又好笑。她跟他算是孽緣吧,自她進幼兒園第一天開始,他就看她不順眼,惡狠狠的欺負她,聯合其他小朋友排擠她,甚至和她打架,引發全班暴動。
小時候的他是狂妄的小霸王,自認天下無敵,而兒時的她脾氣也很拗,不服輸的和他硬碰硬,老是弄得兩敗俱傷,他們可說常常陷于一團混亂,她的少言少語,不愿理人,一遇上他,完全破功。
她和他,一下是她纏著他不放,后來傷心不再理會他后,換他死纏不放。
兩人從幼兒園糾纏到國小、國中、高中、大學畢業,直到現在,一路吵吵鬧鬧,她的世界始終唯有他。
她會因他生氣,因他開心,因他流淚。
獨浚烺是她的死穴,她沒辦法想像沒有他會是怎樣的情景,他們就如同昶哥用鼻孔哼氣說的,像兩塊死黏不放的橡皮糖,誰也離不開誰。
她手中握有獨浚烺最美麗,最狂野的秘密。
即是他不同于一般人,他是傳說中不該存在的狼人。
兒時的她不懂他的與眾不同,只覺得他竟然神奇的會變成可愛的狗狗,當時她既驚訝又感動,認為他和她已死去,會忠心耿耿保護她的狗狗──波奇一樣,因為他也保護她,免遭野狗群攻擊。
直到上了國中她才赫然驚覺,他不是可愛的狗狗,而是兇狠的狼人。
從小到大,常在月圓之夜看他變身,出現在她的陽臺,不是找她吵架,就是帶她偷溜出家門冒險,她壓根不在意他是否會變身,是否能在轉瞬間咬斷別人喉嚨,在她心里,他就是將她捧在手掌細心呵護,只屬于她的狼人。
當她想著小狼時,冷淡的眼瞳漫上一層迷人光彩,剛剛下飛機時,她才和他通過電話,突然間又好想他,也許她可以在休息時再打給他,盡管知道他會很得意,但她想念他開懷的朗笑。
早就受她吸引的Mike被她突然展現的嬌媚眼神奪去呼吸,雙臂收攏,情不自禁低頭靠近她的唇。
等等!Mike不會是想吻她吧?她的工作內容可不包括這個。
她不喜歡莫名被竊吻,這令她打從心里感到不舒服,小狼若知道,肯定會抓狂。
左千鶴眉心一蹙,轉頭避開。
攝影師發現兩人有些不對勁,放下相機,高喊了聲,「嘿,Mike,Chizuru,專業!」
遭到拒絕的Mike失望嘆息,「Sorry!
就在此時,他們身后的藍色清真寺突然傳出轟天巨響,天搖地動,飛沙走石,煙硝味充斥空氣中,人們放聲尖叫,慌亂的拔腿狂奔。
左千鶴只來得及瞪大雙眼,眼睜睜看著小販的攤位被炸飛,朝她和Mike直撲而來,緊接著巨大的痛楚自頭顱炸開。
小狼!她腦中最后浮現的,是他那總是帶著寵溺的笑臉,隨即失去意識。
臺北,六星級豪華酒店。
忙忙忙。身為業界第一「渥夫保全」總經理的獨浚烺,在Harry Winston來臺展出總價近二十五億新臺幣的珠寶秀,保全工作皆由他全權負責。
模特兒在伸展臺上展示著一件件華麗、價值不菲的珠寶,頂級消費者坐在臺下欣賞評論。
一身鐵灰色西裝,高大帥氣,魅力四射的獨浚烺在中控室監看,調度指揮,以防突發事件。
美麗的模特兒戴著價值兩億的成套珠寶走在伸展臺上,在中控室一同監看的下屬羅杰目不轉睛的緊盯著。
獨浚烺同時監看忙亂的后臺,他手下的保全如影隨形守護高價珠寶,唯恐稍有差池。
他雙手盤胸,眉心微蹙,留意有無可疑人物出入。
獨家一族,身為源自西伯利亞的狼人后代,他們每一個都擁有如同刀鑿般俊美的輪廓,高大結實的身材,驚人的體力,異于常人敏銳的聽力,力大如牛以及教人瞠目結舌的食量,他們世世代代隱藏在人類社會,不教人察覺他們的與眾不同。
當遇到危險時,體內的野性便會跳出來,他們會獠牙暴起,手指成爪,耳朵拉長,化身為最可怕的獸,毫不猶豫的消滅敵人。
強大得幾乎無堅不摧的獨家男人有一個致命弱點,即是只要被銀子彈射中心臟,便會一命嗚呼。為了延續家族,他們嚴守秘密,除了親密愛人外,外人無從知悉。
為了滿足獨家男人的生活所需,他們的家族事業包括農業、畜牧業、餐飲業、醫療院所,建筑業以及保全。
奇特的是,他們世代所出皆是粗魯,狂野,教人頭疼的獨生子,生不出可愛的女兒是獨家人的遺憾,幸好他們有美麗善解人意的伴侶做為彌補,她們守護獨家男人的秘密的同時,也得到獨家狼人最獨一無二的愛戀。
「天。∥覑鬯牢业墓ぷ!」羅杰滿臉陶醉,看著螢幕上美麗性感的非裔國際名模。
英挺傲人的獨浚烺低沉著聲,「羅杰,專心工作。」
「老大,莫非你感覺不到我正樂在其中?」
「我怕你只顧著對模特兒流口水,忘了正事!贡粏T工戲稱為老大的獨浚烺戲謔道。
「渥夫保全」的老板是他老爸,老爸領他入行,讓他從最基層做起,要求他快速學習,當他一步步晉升,老爸覺得他有能力處理公司大小事,便非常爽快的升他當總經理,將整間公司丟給他,美其名是考驗他的能力,實際上是他老子不干了,要帶著美麗的老婆到處游山玩水。
身為家族里最年幼的成員,堂哥們十分懂得人盡其材,所有他們覺得麻煩,懶得處理的雜事全都丟給他,說他到處跑腿打雜,其實一點都不為過。
一想到讓他又愛又恨的堂哥們,他就悲從中來,說什么最年幼的最得寵,呸!他們一個個奴役他,欺負他就算了,最最讓他難以接受的,是他們竟然拿他和千千的感情開賭盤,賭他何時會被拋棄。
當哥哥的熱衷下賭注這樣對嗎?他和千千從小青梅竹馬,感情堅若磐石,哥哥們可是全看在眼里,竟然不看好他們,實在令人發指。
羅杰透過螢光幕的反光,看見身后疑似不滿的老大,他立刻舉雙手投降,「好好好,老大,我知道我不該貪看美女,你就不要再對我咬牙切齒了,OK?」
獨浚烺拍拍他的肩,警告道:「好好工作,不要砸了『渥夫』的招牌,不然我拿你的頭來祭旗!
「拜托千萬不要,雖然我沒你帥,但算是可以入眼,我還想把妹呀!」
「真不曉得當初你是如何通過考試進入公司。」「渥夫保全」的審核非常嚴格,除了體力要求,智力、耐性與人品皆列入考量,主考官沒將愛耍嘴皮子的羅杰刷下來,想來是不想公司太過沉悶。
「嘿嘿,當然是憑我過人的腦力與體力!
「我怎么不曉得你有腦力和體力?」獨浚烺語帶疑惑,損著羅杰。
受到侮辱的羅杰立刻抗議,「我當然有,必要時就會展現出來!
獨浚烺不信的哈了一聲。
「不過老大,你老實說,看到這些迷人又性感的模特兒,你有沒有心動?」
「沒有。」
「真的一點都沒有?不考慮一下?」
「不。」
「老大,你未免也回得太斬釘截鐵了吧?是男人都會有心猿意馬的時候。」
「我不是你,所以我沒有!
「老大,你長這么帥,又這么癡心絕對,要我們怎么混?」
「那是你的問題。」他的回答帶著濃濃笑意。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女朋友最正,你們情比金堅,金童玉女,百年好合,神雕俠侶!沽_杰亂七八糟說了一長串,想想就覺心酸,人帥真好,連女友都是名模,他也不差呀,為何至今仍是孤家寡人?
若非現在不是打嘴炮的時間,獨浚烺絕對會為羅杰的自怨自艾捧腹大笑,他常覺得羅杰的反應很有親切感,似乎他被哥哥們欺壓時,都是這副慘兮兮樣,莫怪他和羅杰會有抬不完的杠。
「老大,我先聲明,不是我天生愛靠夭,而是我真心覺得我們公司福利不好。」
「公司該給的加班費、三節獎金、年終、勞保、交通津貼全都有,哪里不好?」獨浚烺愿洗耳恭聽。
「我們公司陽盛陰衰,我寧愿你說的那些福利全都沒有,也要多些美女陪我上班!挂徽f到這,羅杰就痛心疾首。
「我會將你的建言如實呈報給老板,相信你的各項獎金福利都會如你意,全部取消。」
「重點是,美女呢?會有美女陪我上班吧?」
獨浚烺彎腰指著螢幕上,正曼妙擺動身段的國際名模,「陪你上班的全是國際知名模特兒,開心了吧?」
羅杰垮下臉來,怪聲怪調,「這不算數吧?!」
獨浚烺懶得理會他的抗議,盯著戴上鉆石皇冠的金發女模像公主般走上伸展臺,再次確認他的人員將保全工作做得滴水不漏。
珠寶秀已快接近尾聲,獨浚烺仍絲毫不敢放松。
突地,他的手機響起,獨特的音樂通知他,來電的人是昶哥,獨礽昶。壞脾氣的昶哥怠慢不得,他立刻接起電話。
「嗨,昶哥!
粗率的阿昶開門見山問:「千千在哪?」
「她飛到土耳其拍攝雜志封面,五天后才會回來,怎了?」
可怕的沉默籠罩五秒鐘。
滿頭霧水的獨浚烺隱約感覺不對勁,一顆心惴惴不安,「昶哥,你突然打來找千千,是流蘇姊要約她喝下午茶嗎?」
「馬上找到千千,伊斯坦堡發生恐怖攻擊,已造成許多人傷亡。」確認千千的行蹤后,阿昶爆出一長串低咒。他果然沒記錯,千千確實人就在土耳其。
獨浚烺但覺眼前一片黑,頭重腳輕差點腿軟,氣息不穩的追問:「恐怖攻擊發生在伊斯坦堡的哪里?」
體內的獸發現心愛的女人陷入危機,沒有驚慌失措,而是瘋狂咆哮,亟欲脫柙而出,要膽敢傷害她的人付出代價。
「藍色清真寺!
聞言,獨浚烺只覺無情利斧朝他的心口狠狠劈下,痛得椎心刺骨。他吐出口的字句破碎,「她今天的拍攝行程就在那,她剛出關時,才跟我通過電話。」
不要!千萬不要!千千不能出事,假如這世界沒有她,要他如何活得下去?
疼愛千千如疼愛親妹妹的阿昶爆出一串怒吼。
「昶、昶哥,我、我要找到千千,我、我會找到她,她、她沒事的,她、她不會有事……」他驚慌失措,與其說是說服昶哥,不如說是說服他自己。他匆匆掛上電話,急撥千千的手機。
盯著螢幕的羅杰發現老大情況不對,眼角瞥見他竟然雙手發抖,撥著手機,猛地,老大的眼睛乍然變黃。
羅杰心下一驚,用力揉眼睛,轉身看個仔細,發現老大的眼睛和平常無異,是深邃的黑,他是盯螢幕太久,才會看錯吧。
「該死!」獨浚烺的手抖得不像話,幾乎拿不穩手機,幸好他將千千的號碼設為快速鍵1,否則他肯定沒辦法順利撥出。
他心急如焚的聽著電話撥出的音樂,響了許久仍未接聽,他快瘋了,「接電話,快接!」
羅杰拍拍同事莊雄的肩,要他接手監控,收起嘻皮笑臉,起身問:「老大,出了什么事?」
撥了一通又一通電話,但都沒有接起,他的心都碎了,可他告訴自己,或許她已移到下一個地點,正忙著進行拍攝工作,無法接聽,她沒事的。
他抹抹臉,極力保持鎮定的交代,「我要馬上飛到伊斯坦堡,這里就交由你全權處理。」
他必須親眼確認她安然無恙才行!
匆匆丟下話,獨浚烺急忙往外沖,等待通話的手機重復撥出,祈禱上天聽見他最卑微的懇求,讓他再次聽見最教他魂牽夢縈的清雅嬌嗓。
羅杰只來得及目送他像一陣風刮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