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脫下外衫,把它撕成長條接在一起,然后背對她蹲下身子。
“上來,我背你。”
羅敷乖乖地趴到他寬厚的背上,看著他一圈又一圈,把她和他用布條緊緊捆綁在一起。
他打了個死結,站起身來。
“我們走了!彼阉氖直劾卫巫ピ谛厍,“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要松手,知道嗎?”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這樣說,羅敷還是乖乖地點頭,纖細的雙臂牢牢圈住他的頸項。
“你根本沒打算丟下我,對不對?”她把小臉貼在他的后頸,輕輕吐出這句話。
“嗯!彼偷蛻暋
剛剛他只是怕她痛,故意若她生氣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羅敷嘆了口氣,“我們會不會死?”
“你怕嗎?”他反問她。
她把臉埋在他背上,模糊地咕噥著。
阿木聽見了,嘴角忍不住挑高。
她說,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就不怕死。
他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阿木,不要了。求求你,停下來,我不要回家了!绷_敷捶打著阿木的肩膀,嗚咽地哭求。
看他這樣,她的心很痛。
她終于知道他為什么要她不要松手了。
剛剛他們在山谷繞了一圈,果然如阿木所料,這個山谷沒有路,不得已,他們只能爬出去。
但谷底空氣潮濕,谷壁底部長滿了苔蘚,阿木爬了很多次,因為很滑都沒有成功,爬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跌下來。
每一次都是他墊在她下面落地,幾次下來,他已經撞得頭破血流。
最后他只好脫掉鞋子,用腳去摸索沒有長苔蘚的地方往上爬。
雖然他不會再滑下來,但粗礪的尖石把他的腳和手磨得血肉模糊。
她不要他這樣,她寧愿就死在這谷底。
“阿木……”她的淚流進他衣內。
“不許哭!”他兇她。
不想再看到他流血受傷,羅敷埋進他肩頭,嗚咽哭泣。
她不知道他爬了多久,只能聞到他汗濕的氣息,感覺他僨起緊繃的肌肉,耳邊充斥著他沉重的喘息聲。
她卻什么都不能幫他,只能做一個無用的累贅!
“羅……敷……”他咬緊牙關堅持。
“嗯?”羅敷抽泣著應聲。
“如果我現在松手,我們都會死。”他抬頭向上看,明晃晃的陽光透過碎葉的縫隙輕柔地刺著他的眼睛。
“和你在一起我不怕!彼o他頸項。
“真的嗎?”他問。
“嗯!彼p哼。
為了她這句話,他死也要把她安全帶回家。
汗水不停地從額前流下,幾乎遮住他的視線。她從懷中掏出羅帕,輕輕替他擦拭。
手和腳上的傷口已痛到麻痹,阿木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支撐著他向上、向上、向上……
快了,只要沖破那片蓊郁的枝葉,他們就會得救。
“是羅敷姊姊,他們上來了,快,快點把繩索垂下去!毙∷囈豢匆姲⒛竞土_敷的身影便著急地大叫,催促身邊等待救援的人垂下救命用的繩索。
阿木抬頭,刺眼的陽光讓他恍惚了一下,身形猛然一晃。
眾人都緊張地跟著大叫一聲。
幸好他反應及時地單手抓住一塊凸起的尖石,這時人們才發現,他的手掌早已血肉模糊。
“快點,你們動作快點!眱裳劭薜眉t腫的羅大娘,緊張地催促。
南無阿彌陀佛,只要她寶貝女兒平安,她從今以后一定吃齋茹素。
阿木抓住繩索,遞給羅敷,“把繩索系在你身上!
“不要!绷_敷拒絕,手繞過他腋下,用繩索把兩人緊緊捆在一起,最后打了個死結。
“拉吧!卑⒛敬蠛。
眾人齊心協力,終于把兩人拉了上來。
所有人都虛脫地倒在地上,阿木更是一頭撲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哇啊,羅敷姊姊,你終于平安回來了!”
小藝欲撲到羅敷身上,卻被羅大娘硬生生攔住,“你這個惹禍精,要不是因為你搗蛋,羅會跌下去?你皮繃緊了,老娘這次絕對跟你沒完!”
羅大娘一手扭住小藝的耳朵,惹得小藝連連哀叫,“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都是阿二啦,他從樹上丟石頭,我躲避不及捏到羅敷姊姊才……”
“哈哈,都是阿二,都是阿二……倒楣嘍,小藝完蛋嘍……”
阿二流著口水,拍著雙手,在人群中跳來跳去,一看就知道精神不正常。
“算啦,羅大娘,救人要緊,還是快把這兩個孩子抬回去,找大夫仔細瞧瞧才是!比巳褐幸粋上了年紀的老者說道。
“對,我怎么給忘了呢?”羅大娘連忙在人群中搜尋女兒的身影。
羅敷正跪坐在阿木身前,用羅帕替他包扎手上的傷口,臟污的小臉上掛滿了淚珠,阿木也一逕盯著她看,兩個人說不出的含情脈脈。
羅大娘看在眼里,沒有說什么,她轉身面對大家。
“大家辛苦了,等一下大家幫我把人抬回去就別走了,今天晚上我羅大娘請客,好好謝謝大家的救命之恩!”
“好耶!”大家開心地歡呼。
直到晚上睡在床上,阿木才知道,原來羅敷說的隔壁阿二是個小傻子……
因為阿木救人有功,自己又受了重傷,羅大娘特許他多休息些時日,等傷口痊愈后,就讓他跟著羅敷去采桑,做些輕活。
“桑葉是家蠶的主要食物,桑葉品質的好壞,直接關系到蠶的健康和蠶絲的品質。”
羅敷順手從桑樹上摘下一片桑葉,“你看,這片桑葉的葉質過老,蠶吃了,生長緩慢,體重很輕,產繭量就會變低,繭質也差。”
阿木邊看邊點頭,他也隨手摘下一片桑葉,遞到羅敷面前。“這片桑葉又肥又嫩,應該可以吧?”
羅敷輕笑著搖頭,“桑葉過嫩,含水量就會大,葉質不充實,蠶同樣會體重過輕,發育緩慢!
阿木費解地皺緊濃眉,“養蠶真不容易!
“是呀,很不容易呢!”羅敷一邊熟練地采摘桑葉,一邊講解。
“蠶的生命很短,一般只有一個月左右,而且很難養,最怕的就是蚊蟲,蠶一旦被蚊蟲叮過就會生病,而且病還會傳染。一個不小心,蠶農一年的心血便白費了!
“你是最好的蠶娘!彼嫠龘荛_眼前擋住去路的枝條。
聽見他的夸獎,羅敷不好意思地垂下臉蛋。
“呦,你們瞧瞧這是誰,是我們湖鎮第一名的蠶花娘子呢!”
一群肩背籮筐,頭包藍印花布的蠶娘推推擠擠地挨過來,說話的是一個極漂亮的女孩,眼中流出明顯的不甘。
“喂,阿香,羅敷搶了你的第一名,你是不是不甘心呀?”人群中有人開玩笑。
“阿嫂你別亂說!绷_敷走到阿香身邊,友好地向她伸出手,“阿香,你別聽阿嫂亂說,她是開玩笑的。”
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阿香惱羞成怒,狠狠甩開羅敷的手。
“誰要你假好心?你搶了我的第一名就了不起?還不是用美色換來的?我娘說了,你和你娘一樣,都是不安于室的女人!”
“我不打女人,但在我改變主意之前,趁早滾開!”
阿木冷下臉,雙眼冰寒,下顎緊繃,他把羅敷護到身后,安撫地握住她冰涼的小手。
“你算什么東西?你又不是我們湖鎮的人,你是羅敷的野男人……!”
阿木暴喝一聲,單手劈向一旁的桑樹,那棵杯口粗的桑樹被硬生生劈成兩截。
蠶娘們都驚白了臉,匆匆找了借口跑走了。
只有阿香一個人愣在原地,不敢亂動。
“你以為你的脖子有這棵桑樹硬嗎?”阿木低冷的嗓音布滿風雨欲來的危險。
羅敷拉拉他的手,對他搖搖頭,“算了,我沒關系的!
羅敷又看向阿香,緩緩說道:“我娘不是不安于室的女人,請你不要亂說。希望你今天說的只是氣話,我原諒你,你走吧!”
阿香拔腿就跑,一邊跑還一邊驚恐地向后看,深怕阿木追上來給她一拳。
“下雨了!绷_敷喃喃說著,淚水滑下臉頰。
他用拇指擦拭她的淚水,然后把她緊緊擁在懷中。
“為什么?為什么她們要這樣說我們?”羅敷委屈地哽咽!澳镏皇菫榱松娌挪坏貌粧侇^露面,她們為什么要這樣說娘?”她抬起淚跡斑斑的小臉,“我們只是為了要活下去呀,難道這也錯了嗎?”
他只能把她淚濕的小臉按進心窩,用自己寬厚的胸膛給她安慰。
細雨如織,絲絲點點飄落在兩人身上,她酸澀委屈的芳心希冀能在他強壯的胸懷中找到避風的港口。
他又何嘗不想把自己的全部都給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