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威兒還不是個男人呀!”
那一夜坐在屋頂看月,硬跟著一起來的蘇景澤笑得一臉曖昧。
“別害羞,想知道什么問你蘇哥哥,我猜文四那個老古板是不會指點你這些事情,還是蘇哥哥教吧。”
黑暗中,向幼薇被他的輕狂羞紅了臉,惡聲惡氣罵一句無恥,仗著自己習武幾年就想要往屋下跳。
可惜,向幼薇高估了自己的功夫,所以當她一腳踩空驟然下落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輕呼出聲,不過幸好有一雙手臂及時攬住了自己的腰, 身后貼上一個硬實溫熱的男人胸膛,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死里逃生,她舒口氣,驚魂未定的拍拍胸口,沒想到蘇景澤這人瞧著不正經,功夫卻這么好,瞧著他的眼里就帶了些欽佩。
“你這小鬼,不要命了。”可還不等她放松下來,就聽到摟著她腰的蘇景澤惡聲惡氣罵道。
還不是被你嚇到,這時候又來怪我!
不管他如何嚇自己,向幼薇可不害怕,這個男人從來沒有正經模樣,這樣的口氣八成也是捉弄自己裝出來的,她不以為然的掙開了蘇景澤的懷抱,卻在轉身的時候看到一雙滿是怒氣的眼眸,一時有些怔住了。
他,生氣了嗎?為什么也是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從來帶笑的臉上意外地寫著怒氣,就連目光都陰冷起來。
“看什么,不知輕重!要不是我反應快接住你,現在斷手斷腳都是輕的!兵P目一瞪,蘇景澤惡聲惡氣的斥責。
對于自己的怒氣,蘇景澤也解釋不清楚來自何處,即便眼前的孩子摔了自己,對他來說也只是個認識不久無關緊要的一般朋友,自己應該像往常一樣逗弄“他”玩笑,紓解心懷,可為什么瞧見“他”摔下來的那一刻,心跳都要停止,只是毫不猶豫跟著跳下來抓住了“他”呢?
他一直以為自己對這孩子的好,都是那顆愛玩笑的心作祟,想看“他”生氣勃勃瞪自己的模樣;想看“他”因為自己的言語狂放,羞紅了臉頰比女娃娃還嬌俏的表情;想看“他”氣呼呼走在自己前面,卻又一次次回頭偷瞧自己的可愛;想看“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笑臉。
也承認自己逗弄“他”的初衷是覺得有趣,可后來的自己更像是喜歡上“他”跟在自己身后的模樣,更想過“他”若是永遠跟在自己身后,那該是怎么樣的好玩。
怎么會這樣!自己為什么會對一個乳臭未干的男娃娃興致盎然……蘇景澤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臉上表情驟變,他是風流不羈,可也 不至于喜歡一個男娃娃吧。
此刻的他心思大亂,臉上是難得緊張,所以沒注意到向幼薇從來只怒視他的眼眸,變得復雜起來,俏臉驀地通紅,慢慢涌上了幾分古怪,直到向幼薇轉身跑開,蘇景澤也沒有回過神來。
是夜,向來好眠的蘇景澤第一次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睡著卻在夜半夢中也能見到那張笑臉,粉嫩的櫻唇不斷閃現,引誘著他一親芳澤,就在即將吻上去的那一刻,他猛然驚醒,一頭冷汗。
也是從那一晚過后,向幼薇發現蘇景澤不再那么愛黏著自己,卻有些躲躲閃閃的的模樣,就連戲謔的笑里都帶著幾分勉強。
這原該是松口氣,可為什么自己心底是濃濃的失落呢,忍不住一次次主動去找他,當時的向幼薇完全陷入迷惑中,弄不清自己的心思。
只是看他的躲閃覺得不安,看到他和文大哥細細交談時的一本正經,看得轉不開目光,不能自已的嘆氣出聲,幸好,那一聲輕嘆如此輕微,在場的兩個男人都沒聽到。
不過,接下來的日子就有些好笑了。
她越來越喜歡靠近蘇景澤,喜歡站在他的身邊,喜歡他把自己氣到恨不得殺人的模樣,即便是一個輕飄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是難言的歡喜,這感覺是很微妙的,向幼薇卻是第一次對一個男人有這種想法,當時的她不懂,只是暗自品嘗自己的喜怒。
一日傍晚時分,忙碌的文少然來到了向幼薇的房里,看她小心翼翼穿上男兒衣衫,眼眸中有股不安,“小薇兒,這么晚了,你換衣衫去哪里?”
“去湖上游船,有最漂亮的舞姬跳舞呢!毕蛴邹泵χ硪律,這些衣服都是蘇景澤讓人做的,紅紅綠綠花俏得很,可穿慣了就舍不得換下來,“討厭鬼說今天帶我去看,再不過去就跳完了。”
“薇兒。”文少然的目光倏然警覺,難得嚴厲的看她,“我不準你再和他來往了,你不了解他,蘇景澤從來擅長與人靠近,你不能……”
可惜,還不等他說完,向幼薇已經急不可待地蹦跳出門,“文大哥,我回來后去找你,再不出去真的晚了!
看她蹦蹦跳跳的期待模樣,不知是對歌舞好奇還是對那個帶她看歌舞的人,來不及阻攔的文少然深深嘆口氣,神色間涌上濃重的無奈。
坐在馬車上往湖邊趕,想到一會兒能見到蘇景澤,心里就是難掩的高興,向幼薇只覺得馬車好慢好慢,焦急的不得了?傻人d致勃勃的找到等在湖邊的小船,被家丁劃著船帶到不遠處的燈火通明、笑聲不斷 的花船上,眼前的一幕卻讓她停住了輕快的腳步,愣在當場。
蘇景澤他沒有期待的坐著等自己,甚至沒有看到自己到來,只是懷中摟著衣衫單薄、神情嬌媚的舞姬調笑,他和那個女人緊緊靠在一起,不知說了什么,惹得那舞姬掩唇偷笑,柔媚的手捶打在他胸口。
一瞬間,窒息的感覺涌上心頭,腿上傳來尖銳疼痛,呆愣著低頭一 瞧,原來是指尖把自己掐痛了,花俏的薄衫都捏皺在手中。
原來,那宛如神祇的男子,也還是男人罷了。
向幼薇說不清楚當時自己心底是何等的失落,只是冷漠的打了招呼,坐在一邊,看那男人毫不避諱的與人調情,不只是憤怒,胸口的位置疼得簡直要碎掉。
所以,再等蘇景澤笑嘻嘻逗弄自己,就忍不住如同斗雞一般對他針鋒相對,直到女扮男裝的她被蘇景澤一把擁到懷里,一個輕飄飄的吻,在她尚未回神時,落在她的唇角,才覺得心底好似開了花,疼痛消散了些。
他吻了自己,帶著一股酒的香氣,雖然是蜻蜓點水的吻也讓她羞紅了臉,可她現在是個男人呀,他為什么要這樣,難道是發現了自己的真 實身分?
向幼薇想不清楚,可不等她向往常一樣發脾氣,蘇景澤就曖昧的低笑,看著身側的舞姬,“瞧瞧,我沒說錯吧,我這弟弟臉皮薄,當大哥的親一口都臉紅的要滴出血來,我兄弟可是少不更事,你今晚好好伺候啊!
他的口氣何等輕狂,伴著舞姬嬌媚的笑,讓向幼薇覺得自己被人羞辱,如墜冰窟,原來他還是逗弄自己,一剎那只覺得渾身冰涼,人已經站起來慌張地跑出去跳上小船,頭也不回的離開。
從那日起,向幼薇再也不肯單獨見到蘇景澤,神情卻不自覺的落寞起來。
一直誤會清瘦的向幼薇是男兒身,這隱秘的女兒心思,當年的蘇景澤沒有看得分明,向幼薇也是懵懵懂懂。
只有文少然在一邊看得清楚,在向幼薇再一次忍不住思念,想要跑 去蘇景澤住的客棧時,他淡淡的阻止,“薇兒,別靠近他,他并不像外表看來那么簡單,你們不會有結果的。”
那阻止聽起來毫無力道,好似文少然只是順口一提,可聽在向幼薇耳中卻如被雷擊,蒼白了臉如祈求一般凝視文少然,只換來一個哀憫的 眼神。
她敬愛的文大哥愛憐地撫摸她的頭頂,目光如看著自己的孩子一般,“薇兒,得不到的莫去強求,就不會失望,文大哥是為你好,你還小,會忘記的!
當晚,文少然吩咐人送她回到家里,就連蘇景澤的最后一面也沒有見到。
在家中的日子是平靜的,她卻有些懷念那恣意玩鬧的時刻,想著忘記遇到過蘇景澤,卻無計可施的讓那個男人的身影,一次次出現在自己夢中,笑語不斷、眼神邪肆,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一雙眼眸是清亮的,幽深神秘,似笑非笑,帶著一股不羈的味道,幾乎要把別人的心魂攝入 其中。
每每夢醒帶著笑醒來,卻又懊惱得厲害,不過是萍水相逢的一次,怎么就對這個沒節操的混蛋男人上了心,她不是從來都喜歡文大哥那樣踏實的男人嗎,怎么會……不,她沒有,那肯定只是錯覺,向幼薇這樣催眠自己,時間長了,也慢慢把所有的旖旎埋進了記憶深處。
十四歲的少女懵懵懂懂,再多的假裝勇敢也掩飾不去她內心的柔軟,也是那一次,她懂得了不能強求,然后慢慢長大了。
是不是每一段成長都那樣酸澀,即便是此刻,向幼薇還是能感到對他的那分感覺流淌在心口,不過,她現在應該可以做到視若無睹了吧,應該可以,她這樣告訴自己。
盛夏季節,河水兩岸正是繁花似錦的好時候,微風中,五彩繽紛的 花朵隨風招展,垂柳也映在水里打著旋,真正讓人覺得涼爽。
七、八日的靜養,傷口剛剛有些愈合,蘇景澤就厚顏無恥的要求出 行游玩,說什么悶著不利于養病,玩得神清氣爽才舒坦。
向幼薇一點也不認同他的謬論,只是耐不住他百般詭計,加上青寧 從旁勸說,就一時心軟被他騙過來。
既然已經來到這里,向幼薇也不想太過委屈自己,想來沒多少機會 在行船上看到這樣的好景致,她靠近船舷一手托腮看得癡迷,唇角帶笑 ,異于往常的溫柔。
她看的是風景,船上的另外兩個人看的卻是她。
“蘇公子,你對我家小姐……”青寧是個鬼機靈,看蘇景澤眉眼帶 笑看著自家主子眼都不眨,腦袋里的鬼主意又都冒出來。
神思被打斷,蘇景澤回眸瞥丫鬟一眼,笑意悠長,細長的手指輕敲 著木桌,“青寧姑娘果真聰慧過人!”
“公子謬贊了。”得到自己想聽的答案,青寧一臉喜氣洋洋,孩子 一般的開心,也不知是開心自己的聰慧,還是開心發現了秘密。
說起來不是她聰明異常,而是蘇景澤做得太明顯,平日里瞧著就特 別喜歡逗弄小姐,言語輕佻讓人頓覺曖昧,就連給傷口換藥也使出詭計 強迫小姐親自來,兩人每每獨處,必然是一個笑顏如花,一個含嗔帶怒 ,讓人不起疑才難呢。
她喜歡小姐,也喜歡蘇公子,可小姐似乎不太喜歡靠近蘇公子,如 果蘇公子很喜歡小姐,也讓小姐喜歡上他,呀,這是多完美的答案,自 己也不用左右為難該聽誰的。青寧美滋滋的想,再看看蘇景澤晶亮的目 光,眨都不眨盯著向幼薇,就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
看她笑得洋洋得意,蘇景澤失笑,果然如同向幼薇所說,這丫頭干 凈的像張白紙,不許自己亂招惹,再回過頭看看站在船外的身影,眼底 的情緒漫出一絲復雜,整個人陷入沉思之中。
“向幼薇”,把名字在口中細細念兩遍,便覺得異樣的感覺在心底 悄悄萌生,說來兩人見面不過兩次,前后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也不足兩月 ,怎么就有種看到她便覺愉悅的感覺呢?
對于那次初見,他對向幼薇印象是極深刻的,因為從來沒見文四帶 人密會自己,所以看到他進門后隨著一起進來的嬌俏小廝,就不自覺的 留意了一番。
說來好笑,他生平自詡風流,許是當日心情沉重,竟在第一面時沒 有瞧出向幼薇的女兒身,只把她當做一個俏生生的小廝,看她眉目傾城 ,言行舉止柔媚動人,自有一股風流姿態,還一時玩心大起捉弄一番。
待到過了幾日,文四又一次來見自己,蘇景澤卻沒有瞧見他身后的 小跟班,心底難掩失落,只是他從來都是嬉笑慣了的,盡管當時心中想 要追問,卻還是沒有開口。
這些年,偶爾想到那個俊美的少年,便是好些日子的念念不忘,還 好,上天待他不薄,兩人竟在這樣的奇遇下再次見面。
幾乎是第一眼,他就認出了向幼薇,繼而發現她一身的素雅女裝, 此刻只覺得心中釋然,倒有些輕松了,蘇景澤心知肚明以往輕狂太過, 向幼薇對自己偏見頗深,不同于幾年前的那次相處,那時的小丫頭喜歡 處處糾纏,現在的她卻是一次次的無視自己。
唯一不變的,是他依舊樂意與向幼薇接近,即便不說話,只是一個 眼神也都覺得輕松,只可憐這位向姑娘對自己沒什么好印象,面對自己 不是冷冰冰的一張臉,就是怒容相對,什么時候能再瞧見初見時的淺笑 泱泱,便覺得值了。
船行至激流處,晃蕩得有些厲害,身子搖擺幾下,蘇景澤的沉思就 被打散,再去瞧那個站著船頭的人,從來平靜無波的臉上竟然有一絲慌 張,雙手緊緊抓住了船舷。
“小姐,抓緊點,我來陪你。”不等他想明白,青寧已經喊出口: “蘇公子,我家小姐怕水,平順的船上還行,這樣搖晃她可就怕了!
這樣一聽才知道所以然,蘇景澤起身往船頭急走,卻在邁出床艙時 感覺到一股危險的味道,腳下步伐略一停滯,已經瞧見岸邊垂柳下涌出 十幾人,手中的飛爪索夾著冷風飛來,拉住了船篷,黑衣人一拉,船搖 晃得更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