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開里屋的燈,和外面不同,屋里的面積只有外面的一半,真的像密室那樣,壁紙用的是很古典的暗花,深色的沙發看上去就很舒服。沙發和茶幾占了長方型屋子的一半,另一邊直對沙發的墻上掛著很大的投射布幕,看來這里是會客和開會議用的。
能坐在這種沙發悠閑地開會,李意彌還真的動心了。
“外面的布置還不齊全,先在這里坐一坐吧,我去給你弄些喝的!辈芙B澤說。
“有喝的?”李意彌問。
“當然,有時我會自己到這來待會,別的不準備,飲料、零食這些也少不了啊。”曹紹澤的聲音從外面飄進來。
李意彌在小屋里參觀了一圈后,找了張沙發坐下,等了一會,還以為曹紹澤會拿什么罐裝飲料,結果他竟然端著一組茶具進來了。
他把茶盤擺在她面前,開始一整套齊全的泡茶程序,那有模有樣的架勢看上去應該是特意學過的。
李意彌好像在看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直到他將一杯茶遞給她。
“會不會太麻煩了?”她喝了口,不懂品茶的她只覺得這茶很香而已。
“怎么會麻煩?酒后喝茶有利于身體健康不是嗎?”曹紹澤坐在她身邊,也給自己泡了杯。
他這種細膩的地方常常像一拳重捶,搞得李意彌心中莫名發慌,他這人似乎有種魔力,讓所有人都無法對他產生防備,不知不覺間便想要對他吐露一切。
這種感覺有時會教她害怕起來,可往往一想到還有他這么個人在,又很安心。
“我又失戀了。”她放下茶杯,淡淡地說:“應該說是又快要失戀了!
“啊?怎么會?”曹紹澤千想萬想也想不到會是因感情問題。
如果是別人還好說,但李意彌……看她那副因此神傷的樣子,曹紹澤心里說不出的別扭,好像她提感情就是多么離奇的事一樣。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說起這事李意彌也是一副迷茫的樣子,“是他回來找我的,可過了沒幾天又說我沒有女性氣質,說我沒有風情,除了外表沒有一絲女人的感覺……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有沒有搞錯,哪有人會這么說自己女朋友的?虧你還為了他做了改變!”曹紹澤憤憤道。
“看來我的想法并沒有錯,雖然外表上令他滿意了,可本質上并沒有改變的話還是挽留不住這段感情!崩钜鈴泴ψ约赫f:“這樣不行!
“什么?怎么就不行了?”曹紹澤不喜歡議論別人的感情,可她這樣實在讓他升起一肚子無名之火,她看上去不像個看不透的人啊,怎么會將自己陷入這般卑微的境地?
“意彌,天下男人多得是,何必就遷就這一個。我不理解怎么會有人叫自己的女朋友去酒吧學習什么女性氣質,就算那不是他的主意而是你個人的理解,可能說出那種話的人,我不認為他值得讓你付出這么多!”
他像個自討沒趣的閨中密友,可他就是見不得李意彌竟會因一個男人的話而試圖改變自己,不過是個男人而已,他憑什么!那種膚淺的男人怎么可能領會她的特殊,發覺到她的魅力!說到底,她怎么會看上那種沒格調的男人!
曹紹澤氣得不行,反倒讓李意彌覺得他反應過度,她看他在那里深呼吸,看了好久,才問他道:“你一定很受歡迎吧?”
“什么?”曹紹澤不解。
“所以才能說出這個不行,后備的人多得是這種話啊,真羨慕你!崩钜鈴洸]有什么諷刺的意思,而是真心地羨慕他,連她這種談不上什么深交的朋友,他都可以這樣掏心掏肺地為她著想,為她氣惱,讓她……有點感動。
不難想像他一定是總有無數朋友環繞在身邊的那種人,而她呢?
李意彌說:“但世上也有我這種人,都二十四歲了,還是不懂男人也不懂處事之道,從小夸獎過我的人只有老師而已。我想,我應該是屬于天生缺乏與他人溝通能力的那種人吧,值得慶幸的是,有很多被后人稱為天才的人也是這種人,但比起只能與無感情的機器順暢交流,我更希望能像其他女人那樣談場戀愛,跟朋友出去玩什么的!
“那些事當然可以做到,是你想得太困難了,才會把自己困住。”
“我呢,是我媽媽透過人工受孕生下來的!笨此蝗汇蹲。届o地說:“在二十多年前,這項技術可不像現在這樣普及,那時沒有什么人知道這其中的意思,而我媽媽是那時從事這項研發的人員之一,她選擇將這項技術用在自己身上,當然并不是為了實驗,只不過她不想結婚,也沒辦法喜歡上任何人,但又想要個孩子。我總在想,她會參與這個小組,不會是出于個人私欲吧?”
“那又如何!”曹紹澤不平道:“現在很多沒有孩子的夫婦也會選擇人工受孕呀,也有很多單身獨立的女人做了和你媽媽同樣的選擇,她很勇敢而且獨立,是時代女性的代表!”
“這點我倒是無法反駁啦,而且我也不覺得這有什么,從我懂事起她就告訴我,我出生的原因了。”李意彌說:“只不過還是超前了點吧,周圍人都像看怪物一樣議論紛紛,我不是沒見過父親,而是根本就沒有父親,這在他們看來就像是某些海洋生物的單性繁殖一樣,不可思議!
“同齡人沒有愿意和我玩的,當然我跟他們也沒什么話聊,我不覺得那種童年很孤單,但不可否認的是,我的成長過程中少了一些東西,致使我現在與人交流十分困難,尤其是和異性的交流!
她又想了下,自言自語地說:“不過也可能與那些都沒關系,只是遺傳了我媽的奇怪基因而已也說不定,可我并不打算走她的路,我想戀愛,想結婚,想用最原始的方式生一個孩子。”
“你知道嗎?女性最好的繁殖期是在三十五歲以前,而其中二十五到二十八歲是胚胎發育品質最好的一段時間。我用了四年時間才找到一個愿意跟我談戀愛的男人,如果失去了這個男人,也許我真的會走上和我媽相同的路也說不定。”
曹紹澤聽得直發愣,想說點什么又不知道該從哪說起,應該說,她的整套思維都很有個性吧。可是,她又是那么認真地苦惱著,以她的方式體會著愛情的苦惱,雖然那是不是大眾意義上的“愛情”還有待商榷。
“意彌,雖然我這樣說你可能會覺得我很幼稚,但你難道不應該先考慮一下你心里是否愛這個男人,然后才是跟他結婚、生孩子之類的事情?”
李意彌奇怪地瞧他,“我當然愛他!
哎呦,怎么心口一陣刺痛?曹紹澤忙喝了口茶,就像是在給身體灌進止痛藥一樣。
李意彌接著說:“他二十八歲,身體健康,祖上三代沒有遺傳病史,五官沒有大的缺陷,如果和他結婚,婚后我們均處于最適合生育的階段,我有什么理由不愛他?”
“你……”曹紹澤很無力,剛才那突如其來的刺痛瞬間變成了一個玩笑,“意彌,如果你經常跟自己的男朋友說這些話,那么難怪人家要說你沒有女人味了,雖然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你算是很有母性啦。”
“那該怎么辦?男女朋友在一起不就是談未來嗎,而未來還不就是這些事!
“不不不,怎么說呢……”曹紹澤絞盡腦汁,比手劃腳地說:“戀人間在一起嘛,應該是更柔和地,會覺得心里暖暖的,會很自然地將更多的精神放在對方的身上,除了對方之外好像再沒有空余的腦容量去想別的事。”
“只因一件事就沒有腦容量了?怎么可能!”李意彌皺眉,這對她來說是不可理解的。
“怎么不可能!比如說親密的時候啊,不只腦容量會被用光,還會覺得全世界就剩下對方而已,那才是戀人間該有的狀態吧。”
李意彌更不解了,“親密?”
哦,天啊,他怎么會帶進這個話題!
曹紹澤很委婉地說:“就是偶像劇里經常會演的那種嘛!
“電視劇都是假的!崩钜鈴洏O簡短地說,又道:“我明白你說的意思,無非是指做愛,雖然我并不反對婚前性行為,但這種事基本上還是需要一個契機的。我的工作很忙,身體并沒有調適到十分適合的狀態,條件上沒有準備充裕。”
這種事要什么“條件”。
曹紹澤一個大男人聽得臉紅心跳,虧她還能繼續她的“分析”,他慌忙地打斷她道:“意彌,所謂親密并不僅僅只有那個。
他沒看錯,李意彌臉上表現出的是赤裸裸的震驚,好像品質守恒定理被毫無預兆地打破,對她腦中那個常識的世界造成了無法補救的打擊。
她那種“你一定在說謊”的表情,致使他不得不把話說完,不然鐵定會被她定義成世界第一的大騙子。
“比如說親親啊,抱抱啊,都是很親密的舉動啊!”曹紹澤滿臉通紅。
“那算什么親密,很多外國人見面時也會親親抱抱,那只算得上是一種禮儀吧,情侶間不需要那么生疏!
“哪有生疏……那是兩回事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