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曙光乍現,向云莊的仆傭早已各司其職,忙碌于手上的工作。
趙崇端著熱水走進主子的寢房,經過小廳時愣了下,驚覺昨晚放在圓桌上的糕點竟然不翼而飛,再瞥向緊閉的窗欞,莫非那個人昨晚又來了?舉步走向窗旁的木架,將銅盤放在木架上,轉頭一看,主子早已起身坐在床畔。
“二少,小王爺昨晚來過了嗎?”
趙崇從櫥柜里拿出一件玄色衣袍伺候主子穿衣,忍不住好奇地問。
向隆錦輕哼,接過他遞來的濕巾,擦拭著臉。
趙崇難掩訝異。這個小王爺也太厲害了吧,二少回來并沒通知他,他竟知道二少回來了,這讓他不得不懷疑他是否有在莊里安插他的人,否則怎能隨時掌握二少的動向?
“二少,是否要叫小王爺起來一起用早膳?”
“不用。”向隆錦將濕巾遞給他,倏地起身,欲走出房。
此時,房門陡然被推開,露出一張清俊的笑容來。
“隆錦,一起去用早膳吧!敝煨湟粡埬樠笠缰鵂N笑,見到他提前回來,心中十分歡喜。
向隆錦未看他一眼,越過他身旁,大步走出房門。
朱玄武一愣,似是沒料到他竟會不等他,趕緊追上去。
兩人一前一后踏進賞味廳,朱玄武習慣地往向隆錦身旁位子落坐。
“隆錦,鳳凰城的事辦好了嗎?怎么不多和俊秋相聚,何必急著趕回來?”
向夫人瞥了二兒子和他身旁一臉開心的人一眼,心下明白二兒子八成是為了玄武才會急著回來。
“事情處理好,就早點回來了。更何況如意城這里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向隆錦朝娘親回道,目光直視向隆宇!奥∮睿銣蕚湟幌氯ヒ惶锁P凰城接手處理客迎來分店開張的事,我已交代好姚主事,他會協助你。”
“二哥,你何不等事情處理完再回來,這樣我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向隆宇發著牢騷。既然二哥都已去了鳳凰城,應該等事情全打理好再回來,而不是事情處理一半,這實在不像他的作風。
“如意城這里我還有事情需要處理,更何況鳳凰城的分店以后是要交由你負責打理,理應由你全權負責。”向隆錦不悅地睨他一眼。
“隆宇,該不會是你這小子想偷懶,才會有那么多抱怨?”朱玄武一面喝著豆汁,一面替身旁的人說話。
“誰想偷懶!我又不是你這個閑閑沒事可做的小王爺。”向隆宇激動地跳起,不甘被誤會,明明最閑的人是他,竟還有臉來說他。
“那就乖乖地去鳳凰城,哪來那么多廢話。”朱玄武藐視的眼神上下瞧了他一眼,末了還嘆了口氣。
“你……”
向隆宇不甘被他看扁,正欲發作,身旁的向夫人冷冷地啟齒:“你們兩人要吵,就滾出去吵,不要影響到大家的食欲!
此話一說,朱玄武和向隆宇狠瞪彼此一眼,乖乖地低頭用膳,不敢再多吭一聲。
“我吃飽了,大家請慢用!毕蚵″\碗筷朝桌上一放,朝眾人禮貌地說完,大步離開。
“隆錦,等等我!敝煨溥B忙伸手拿了塊餡餅,尾隨在他身后追出去。
“隆錦今早是怎么了?”向夫人敏銳地察覺到二兒子似乎有些怪異。
聞言,正在咬饅頭的向隆宇愣了下,也覺得不太對勁。
“娘這么說倒是提醒了我。方才我和玄武在斗嘴時,二哥竟然沒有幫玄武說話,而且用完膳后,竟然也不等他,徑自離開!
“會不會是二少心頭有掛念的事,才會無心想其它的事?”段柔猜測地說。
“不管他們了。隆宇,吃完早膳,準備一下行李出發去鳳凰城!毕蚍蛉朔愿佬鹤。
“是!娘!毕蚵∮钸@回應允得十分爽快。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云濤學堂里不時傳來孩童的朗誦聲,在這炎炎夏日的早晨,聽來格外令人精神一震。
向隆錦和朱玄武兩人站在窗外,看著學堂里的夫子認真授課和孩童專心讀書的模樣,心下都十分歡喜。
“隆錦,你一手興辦這個學堂十分成功,恭喜你了!敝煨淇粗鴮W堂里每張認真上課的小臉,也不禁感到開心。
向隆錦在觀察完學堂上課的情形后,沉默不語,負手徑自走下長廊。
“隆錦!”朱玄武快步追上他,擋在他面前!澳憬駜簜一早到底是怎么了?為什么對我這么冷淡?”
從一早他興匆匆去找他,到用完早膳被他拋下,還有現在不理會他,徑自走人,他到底是怎么了?
“沒什么,我還有事要去布莊和錢莊一趟,你別再跟來了,我有正事要辦,沒空招呼你!毕蚵″\瞥了他一眼,狠心地不去看他委屈的臉,越過他大步離開。
“小老頭……”朱玄武驚愕地看著他的背影,呆愣在原地。
趙崇負責守在馬車上,在瞧見主子一人走出來,臉色陰沉,瞥了主子身后,竟沒看到那個跟屁蟲小王爺,還在納悶時,就聽到主子的聲音響起——
“走吧!毕蚵″\一上馬車,立即吩咐。
“二少,不等小王爺了嗎?”趙崇訝異地問。
“不等。還不快走!”馬車內傳出低沉冷硬的聲音。
“是!”趙崇不敢再多問,連忙揮動韁繩,駕車離開。
馬車先后停在布莊和錢莊,每位主事者都好奇地多問一句“為何不見小王爺跟來”。直到發現向隆錦臉色有異,這才驚覺不對勁,急忙閉嘴,也令一直跟在身旁的趙崇發覺主子真的不對勁了。
直到中午,主仆兩人這才駕車回到向云莊。一回到紫苑,向隆錦立即要趙崇找段柔前來一趟。
“二少,你找我?”
段柔一踏入紫苑的葫蘆門,就見到向隆錦站在吊床前,神情若有所思。
“段柔,我找你來,是想請你幫一個忙。”向隆錦朝她說出請托之事。
段柔一聽,清秀小臉從一開始的驚愕轉為苦臉,實在沒料到二少竟會拜托她這種事,被逼迫答應后,小臉皺成包子臉離開。
趙崇在一旁聽著主子請托段柔之事,臉色愀變,猶豫了會,終是忍不住開口詢問:“二少,你為何要這么做?”
“我這是為他好,希望他能及時清醒!
向隆錦一手輕搖吊床,彷若能看到那個清俊瘦長的人躺在吊床上,一副滿足愜意的模樣。
“二少……”趙崇驚愕地瞧著主子嚴肅的臉上流露出的掙扎、不舍。
他的恐懼成真了,二少真的喜歡小王爺!
“唉!”
一聲嘆息出自趴在桌上的瘦長身影口中,就見他面向敞開的窗欞,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在一旁擦拭桌椅的金菊,再也忍不住開口了。
“小王爺,你一定要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嗎?平時這個時候,你不是早就出門去找二少了?”
小王爺從昨天垂頭喪氣回來后,到現在仍是這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實在不像平時精力充沛的他,令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金菊,小王我覺得隆錦變了。昨天莫名對我冷淡,還要小王我回來,別打擾他忙正事。今早去找他又不在,也不知去哪,還交代大家不準告訴我他的行蹤,他根本就是存心躲著我!敝煨湮哪抗廪D向雙手叉腰、一臉沒好氣的金菊,朝她訴苦。
“既然你自己提起,就休怪我罵你一頓。小王爺,你一定要這樣擅自溜出去找二少,也不讓我跟文漢跟著,萬一出事了可怎么辦才好?”金菊氣惱這個不安分的主子,老是給她添麻煩。
“金菊,對不起,你別生氣了。”朱玄武見她生氣,一改之前垂死的模樣,精神一振,雙手合十,討好地哄著她。
“你要是再拋下我和文漢,萬一出事了,看我饒不饒你!”金菊對這個任性的主子已經忍很久了,索性放話警告。
“是是是。金菊姐姐,小王我再也不敢了!敝煨涫肿R相地求饒,反正他在她面前一向沒什么主子尊嚴。
金菊輕哼了聲,見他真有悔意,這才放過他,轉身繼續擦拭桌幾。
“真是難得,我們小王爺今天竟然還沒去向云莊,該不會是向隆錦不想理你,所以你才會窩在房里,一副棄婦的模樣。”
房門外陡然傳來一道譏諷,伴隨著一抹身影踏入房里。
“拜見少爺。”金菊雖訝異他突然造訪,仍是連忙放下手中的抹布,朝他欠身行禮。
“世煌,怎么突然來了?找小王我有什么事嗎?”
朱玄武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向來沒什么感情,不是他無心去經營兄弟之間的感情,而是從小到大,對方一直對他懷有憎恨,明顯到他不想去自取其辱。
“怎么?難不成你這個小王爺的院落,是我這個弟弟不能踏進來的嗎?”
朱世煌目光掃視他房里,不善的目光重新對上他的。
“小王我沒這個意思!敝煨湓谛睦飮@了口氣,仍是好脾氣地笑著回應。
朱世煌冷哼,也不想在此多留,直言說出此番前來的目的。
“聽說你去了靜蘆。你和爹說了些什么?爹可有說要回王府?”
“沒說什么,不過是閑話家常,順道祭拜了娘親。爹仍然無意回來。”
朱玄武一點也不訝異他會知道,仍是坐在圓椅上,抬頭望著始終不給他好臉色的人。
“是嗎?連你都無法勸爹回來,看來爹是打算在靜蘆終老此生了。”朱世煌臉上晦暗不明。
從小他就怨恨爹看重朱玄武更勝于他,直到爹離開王府一直不肯回來,他也曾去靜蘆勸爹回來,卻無法改變他的決心。
十多年過去了,連朱玄武這個爹最疼愛的兒子都無法讓爹回來,看來爹對這個王府是無絲毫留戀了。
“看來的確是這樣。”
“你恨爹嗎?你娘過世,他又拋下你不管離開王府。”朱世煌難得的沒有立刻走人,反倒問起朱玄武的感受。
朱玄武挑眉,清俊臉上難掩訝異。
“小王我恨不恨他,相信對他都不會有任何影響。既是如此,小王我又何苦折磨自己呢!敝煨淇嘈Γ瑢σ粋心死之人,他又能如何?
“總有一天,他會后悔自己的一走了之。朱玄武,我們永遠不可能成為好兄弟,在這王府里,你自求多福吧!
朱世煌冷笑,難得好心地對他示警,話一說完,旋身離開。
“小王爺……”金菊擔憂地看向他。
“世煌說得沒錯。雖然遺憾,但我們永遠不可能成為好兄弟的!
朱玄武早已看開了。人家都特地上門來放話威脅了,看來他今后得更小心才行。
“小王爺,飄香樓派人來傳話,仙兒姑娘請你今晚過去一趟。”
文漢站在門外傳達飄香樓方才派人來傳達的口信。
“仙兒找我?小王我倒是有一陣子沒去找她了,也該去看看她了!
朱玄武笑得一臉開心,一掃方才的失落。
金菊見他心情轉好,總算安下心,暗忖這個向二少該不會真如小王爺所言,存心避著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