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府大廳里彌漫著一股緊繃的氣氛。定王妃坐在黑檀木椅上,端起茶盅,以茶蓋輕壓飄浮在褐色茶水里的茶葉,先是聞香,再輕啜了口香茗,姿態閑適。
而坐在她身旁的朱世煌,則是冷笑地看著被縛綁跪在地上的文漢,算算時間,他們母子等的人也該回來了。
果然——
“小王爺回府!”門外傳來仆人的喊聲。
喊聲未停,長廊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一路往大廳方向而來。
就在定王妃放下茶盅的同時,朱璇舞踏入大廳,在瞧見被縛綁逼跪在地的文漢時,臉色一變。
“娘,你這是在做什么?為什么綁著文漢?”
朱璇舞口氣不悅,直視著定王妃。她在向云莊一接到消息,立即趕了回來,明白她是藉著文漢來對付她的。
“來人!把金菊也給我押跪下來!”
定王妃不看她一眼,吩咐一旁的仆人,兩名仆人聽命,立即上前硬是將金菊給逼跪在文漢身旁。
“娘,你如果是要教訓孩兒,就針對孩兒就好,何必為難金菊和文漢呢?”
朱璇舞臉色一沉,置于身側的雙拳不由得緊握。
“金菊和文漢自小就跟隨在你身邊,既然他們兩人沒有盡到教導主子的責任,一再讓主子犯錯,難道不該受罰嗎?”定王妃雙眼冷冷地直視著他。
她動不了他,總可以動他身邊的人吧。
“來人啊!將這兩人給我掌嘴二十下!”
仆人猶豫了下,正不知是否該動手,只因王府上下皆知,跪在地上的這兩人對小王爺而言有多重要。
“誰敢動手!”
朱璇舞面色一凜,低喝,雙眸凌厲掃過欲動手的仆人,仆人驚駭,后退了幾步。
“玄武,你好大的膽子!敢公然違抗我的命令嗎?在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娘嗎?”定王妃氣得拍桌大喝。
“娘,既然做錯事的是孩兒,要罰也是罰孩兒,何必牽連到無辜的人身上。”
朱璇舞無懼她的怒氣,雙眼直視著她。
定王妃冷笑,重新端起茶盅,輕啜了口茶,目光再次看向她。
“為免娘冤枉了你,你倒是說說看,你昨晚人在何處?”
“孩兒昨晚人在飄香樓!敝扈璧挂不卮鸬酶纱唷
“你堂堂一個小王爺,連日來流連在飄香樓成何體統!”定王妃拍桌怒斥。
“孩兒知錯。就請娘原諒孩兒這一回吧,也放過文漢和金菊!敝熹鑫枞讨乜诘呐瓪猓浪墙鍣C找她麻煩,也順帶給她一個警告。
“玄武,別怪娘沒提醒你,你這個小王爺一再做出失格的行為,萬一要是傳到皇上那里,只怕有辱咱們定王府的聲譽!彼@個小王爺的位置,遲早要換人坐了。
“孩兒今后會謹言慎行,請娘放心。”朱璇舞貌似恭順垂首,不愿在此時與她硬碰硬。
“既然你留在如意城不思用功讀書練武,整日只想去向云莊或是飄香樓,為娘的我,可不愿讓人背地里說王爺不在,我沒有把你給教好。玉真明日要回梧桐城,你就送她一程吧。加上太后壽辰將至,娘打算打造一對鳳釵給太后當賀禮。梧桐城的萬金閣邱師傅打造金釵的手藝遠近馳名,深受宮里娘娘的喜愛,這次壽禮就交由你全權負責,可不能再讓娘失望了!倍ㄍ蹂鷻M睨了她一眼,語出警告。
“是,孩兒遵命!敝扈枰豢诖饝。
“放了他們兩個。”定王妃話甫落,身形一起,不再看他一眼,走出大廳。
朱世煌冷冷地瞥了三人一眼,隨后步出大廳。
“文漢、金菊,委屈你們了!敝扈杳Σ坏胤銎鸾鹁,并替文漢松綁,對連累了兩人,感到很抱歉。
“小王爺,別這么說,可是王妃她——”金菊話說到一半,即被朱璇舞揚手給打斷。
“我們回房再說!敝扈栊恚氏茸叱龃髲d,往自己的院落方向而去。
金菊和文漢連忙尾隨在后。
“小王爺,王妃要你去一趟梧桐城,這一離開如意城,萬一有危險,豈不是來不及跟向二少求救?”
金菊一進入朱璇舞的寢房,房門一關上,立即說出她所擔憂的事。
“即便是如此,也不容小王我拒絕!敝扈杓词姑髦诵袝形kU,仍不得不去。
“不行!小王爺,我馬上去找二少,告知他這件事,至少請他派人暗地里保護你!苯鹁沼胗环判模敝鸵鲩T去找向隆錦告知此事。
“金菊,冷靜一點。就算要去,也不急在這一時。你一踏出大門,娘就知道了!敝扈韬白⌒约钡乃,將她拉回坐在椅子上。
“小王爺,那你有何打算?”金菊見她沉著的模樣,似是一點也不擔心,莫非她已有對策?
“沒有。等到天黑,文漢再去一趟向云莊,告知隆錦明日我們一早就出發去梧桐城的事,其它的我們就見機行事吧!痹搧淼目偸菚䜩,她也想看看他們母子是打算如何對付她。
“是,小王爺放心,我會小心不讓人發現!蔽臐h領命。
“文漢、金菊,你們兩個為了小王我累了一夜,各自回房去休息吧!
朱璇舞知道因為自己而連累兩人昨夜奔波,示意兩人快回房休息。
“在回房休息前,我想先做一件事。”
金菊話一說完,就在朱璇舞和文漢納悶的目光下走出去,沒多久再回來時,就見她吃力地捧著一個不知裝了什么東西的大甕。
“金菊,你在做什么?這甕里到底裝了什么?”朱璇舞疑惑地看著她搬上桌的陶甕。
“這甕里裝的是水。小王爺,我等你喝完這甕水,才回房去休息。”金菊眼神肅殺,語氣一點也不像是在說笑。
朱璇舞吞咽了口口水,瞪著那一大饔的水,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竟對她動這種私刑。
“金……金菊,小王我是做錯了什么嗎?”看著她一臉怒氣騰騰的模樣,她問得小心翼翼。
“很好。看來小王爺你全忘了,既然如此,我不介意再提醒你,喚回你的記憶!苯鹁照f得咬牙切齒。
“昨晚在你喝得酩酊大醉又吐了自己一身后,我和仙兒不得已替你換上仙兒的衣裳,沒想到朱世煌突然來到飄香樓,我們怕你暴露女兒身,只好和文漢一起護著你跳窗逃走。文漢負責引開朱世煌的人,而我扶著醉死的你逃進停放在客棧前的一輛馬車里。好死不死,那輛馬車竟然是二少的馬車。原本已騙過二少說你是仙兒,結果你偏偏在那時出聲討著要喝水,最后還叫二少一聲“小老頭”。就因為你叫了那三個字,才會被二少發現是你,進而發現你是女兒身的秘密。我這樣解釋有讓你恢復記憶嗎?你不是愛喝水嗎?就把這甕水全給我喝下!”
金菊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那一大甕水,那兇狠罵人的茶壺模樣,讓朱璇舞不由得縮了縮肩頭。
“我先回房休息了!
文漢藉著金菊的說明清楚知道了昨晚所發生的事,也難怪金菊要生氣了。他知道盛怒中的金菊可是不好惹的。強忍住笑,投給朱璇舞一記自求多福的眼神,便先行離開。
“文漢你……”太沒良心了吧,竟然見死不救。
“金菊姐姐,小王我錯了,以后再也不敢喝酒了。”
朱璇舞雙手合十求饒認錯。這下子終于知道,為何自己酒醒后會身在向隆錦房里了。也難怪金菊要生氣,她認錯就是了,千萬別逼她喝完那一大甕水。
嗚……
翌日一早,定王府門外停放著一輛馬車。柳玉真在拜別定王妃后,便和朱璇舞一同坐上馬車,出發前往梧桐城。
“玄武哥,多謝你愿意護送我回梧桐城,其實我自個兒回去就成了。”
柳玉真望著對座的清俊男子,眸光復雜,雖然那一夜他已說明只當她是妹妹,并無男女之情,這對喜歡他多年的她不啻是一大打擊,可她更不愿兩人連兄妹都當不成。
“無妨。反正我也有事要去趟梧桐城!
朱璇舞清俊的臉上含笑,知道自那夜后,她刻意避開她,此時仔細打量她,才發現她似是清瘦了些,心下不無自責。
“玄武哥,這是我在女媧廟里所求的平安符,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希望你能放在身上!绷裾鎸⑵桨卜f給她。
“謝謝。小王我會仔細收妥的!
朱玄武在她面前將平安符收進懷里,瞧見她高興地笑開,清俊臉上浮現一抹溫柔的笑。
坐在朱璇舞身旁的金菊不禁搖頭嘆息。真是作孽啊,害得人家小姑娘傷心,偏偏又恨不了她。掀開車簾一角,看著窗外的景致。
“玄武哥,到了梧桐城,若是你事情辦好,不急著離開,玉真可以盡地主之誼帶你一游梧桐城!绷裾嫔岵坏门c他太快分開,希望能多留他一些時日。
“好。”朱璇舞含笑頷首。她是真心喜歡她,把她當成妹妹般疼愛,自是不忍拒絕。
“玄武哥,我一早就親手做了些糕點,想說可以在馬車上吃,你要不要嘗嘗看?”
柳玉真從包袱里打開一個桃木制成的長匣,里頭放了幾塊桂花糕,她拈了塊遞給她。
朱璇舞輕聲道謝,伸手接過,咬了口桂花糕,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笑著頷首。
柳玉真開心極了,瞧著注視著窗外的金菊,笑問:“金菊姐姐,你要不要也嘗一塊桂花糕?”
“不用了,你們慢慢吃吧。”人家小姑娘是特地做給喜歡的人吃,她哪好意思吃。
“小王爺,前面有家野店,我們是否要在那稍做休息再趕路?”
文漢駕著馬車,一面轉頭問著車廂里的主子。
“也好,就讓大家休息一下吧!敝扈杌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