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禮拜后。
放假日,陳鈺琦即使沒有設(shè)鬧鐘,依然在七點準(zhǔn)時清醒,像平常一樣草草地吃了土司配牛奶。
她的租屋處不大,四坪大,配有簡單的家倶,水電自付。
社工的薪水不高,扣掉房租、學(xué)貸,以及一些必要的支出后就所剩無幾了,很難存得到錢。
這陣子她的心情和胃口都不是很好,心思總是盤旋在許承瀚身上,越是不想在意,反而越在意。
從那天過后,她沒再傳簡訊給許承瀚,但心底隱約期待他會主動聯(lián)絡(luò)他,可惜,并沒有。
事實證明他們的交情也不過如此,一次的沖突就輕易瓦解了,雖然很遺憾,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只是應(yīng)該習(xí)慣的離別,在他身上卻無法習(xí)慣。
說不上來他有哪一點讓人難忘,但是,只要想起他眼底流露的傷痕,以及用怒氣遮掩脆弱的行為,她就覺得難過。
他有如鋼鐵般無情的外表下,也只是一般的人,一個活在痛苦的往事中的人。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碰觸到他的心……
她開了電視,早上沒什么電視節(jié)目好看,看了一會兒新聞就關(guān)掉,換衣服出門,打算去公園透透氣。
以往的每一天,她出門前總會在鏡子前面微笑,對自己說:「今天也一定是美好的一天!
但是,今天她只能對鏡子里的自己露出牽強的微笑。
在公園散步時,陳鈺琦發(fā)現(xiàn)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吊單杠,連忙上前打招呼!岗w叔,謝謝你之前來我們機構(gòu)幫忙修水管,老房子真的很討厭,好容易出問題!
趙志偉松手跳下單杠,對她和藹地笑。「不會,能幫上忙就好!
「前幾天怎么都沒看到你?」
自從第一次的互動過后,她上班前只要經(jīng)過公園,就會和他打招呼,他也會微笑回應(yīng)。趙叔雖然是個寡言的人,卻給她一種溫馨的感覺。
他忽然之間沒來,還一連好幾天,讓她不禁有些擔(dān)心起他,雖然她有趙叔的手機號碼,但貿(mào)然打電話問他的生活狀況感覺怪怪的,好在今天有遇到。
「喔,這個啊……」趙志偉眼神飄開,不曉得在心虛什么。
「有事情!顾辉敢舛嗾f,陳鈺琦也不好意思繼續(xù)過問,畢竟兩人之間也只是比陌生人熟一點而已,雖然他有來機構(gòu)當(dāng)志工修水電,但事情做完就走,并未多留,兩人也沒聊上幾句。
「這樣啊……」她覺得氣氛有點尷尬,連忙找別的話題緩頰!岗w叔,我問你喔,如果和一個只有自己單方面認定是朋友的人吵架了,你會怎么辦?」
「單方面認為的朋友嗎?」趙志偉撫著下巴沉思。「沒怎么辦,朋友這種東西來來去去,強求不來,會留下來的就是會留下來,如果你做了努力,對方還是不當(dāng)一回事,那就算了!
陳鈺琦聽了這個回答,不禁想嘆氣。
趙志偉看著她落寞的臉,愧疚地說:「抱歉,我可能回答的不是很好,我是個做工的粗人,心思沒女孩子細膩,或許你找同輩的人說,會有不一樣的答案!
陳鈺琦有點想笑!岗w叔,我只是問問而已,你不必這么認真啦!」瞧他那張好像不小心打了她一拳的臉,真的很夸張。
……
星期一上班,陳鈺琦整理好義賣會的相關(guān)資料后,告知李月梅說服許承瀚的事情已經(jīng)盡力,可惜仍舊失敗,這次義賣的所得只要節(jié)儉點用應(yīng)該可以撐過下半年度,希望日后另辟新的捐款來源。
李月梅笑意盈盈地問:「你跟他吵架了?」
「不是啦……」她覺得尷尬,她明明報告得很認真,怎么主任可以扯到這,「公司減稅的部分他已經(jīng)另有打算。」
「聽說義賣會那天他有來幫忙是嗎?」
「是啊,主任怎么知道?」她微愕地眨眼。
「呵呵,我聽見同仁聊天,有說到這部分!
「主任,他有用心理解我們協(xié)會了,不過他有他的決定,我想我們就尊重吧!
「你果然是跟他吵架了!
「主任……」她無奈地扶額,「都跟您說不是那么回事了!」
「因為你的個性不怕辛苦,越挫越勇,先前我稍微提及他的事情,你還會氣呼呼的呢,現(xiàn)在居然這么冷靜的報告要放棄他,不是吵架是什么?」
她垂眸,「不算吵架,只是無法繼續(xù)溝通而已。」
看著她郁郁寡歡的表情,李月梅說道:「其實,他父親在他第一次來訪協(xié)會的晚上,就有打給我了!
「什么?!」她驚罸不已。
「他父親另有投資的事業(yè),可以繼續(xù)捐款給我們,但是我拒絕了,這么多年來,我們協(xié)會已經(jīng)有名聲,不應(yīng)該繼續(xù)依賴他;電話的最后,他拜托我能拉他兒子一把,如同當(dāng)年我讓他懂了公益是什么一樣,幫他兒子找回人與人之間的互助信任,改變他麻木不仁的心。」
「主任……」
「我把這件事交給你,因為我相信你可以。」李月梅微笑,「他的父親很后悔自己教育兒子的方式太過嚴(yán)酷,只是多年的隔閡已經(jīng)難以消弭,兩人連一句話都無法好好地談。」
「抱歉……我失敗了,主任您委托錯人了!顾拖骂^,苦笑。要是知道背后的原因,她絕對不會接下說服許承瀚的任務(wù),畢竟這是很重要的事情啊。
「沒關(guān)系,我不希望繼續(xù)隱瞞你這件事情才會說出來,如此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月梅安撫她,「沒事了,你回去工作吧!
「嗯!顾c頭,離開主任的辦公室,心情卻依然陰雨綿綿。
在她進員工辦公室,正準(zhǔn)備要回自己位置的時候,高雅雯喊道:「飪琦,有你的電話!」
「好,幾線?」她連忙回自己的位置。
「二線!
她接起話筒,按下電話按鍵!改茫沂巧绻り愨曠!
「小琦啊,好久不見。」電話筆端傳來老婦人和藹的聲音。
陳鈺琦很快就認出對方是誰,欣喜的道:「院長!」
「還好,還認得我啊!褂自涸洪L范江秋玉打趣道!父擅催@樣說!我怎么可能不認得院長。」
「很難講,小綺你說說,你多久沒回來看院長了,沒良心的孩子,只捐錢沒露臉,真?zhèn)洪L的心!狗督镉癖г沟馈
「院長,我忙嘛!又不是三五年才回去一次,最近會找時間回去看您啦!」
「不了,最近先別回來。」
「欸,為什么?」她錯愕。
「我打電話來是要告訴你一件重要的事情!狗督镉竦恼Z調(diào)很沉重。
「你的父親正想辦法找你,還找到我們院所這邊來了,雖然我們否認你曾住在這,合力把他驅(qū)趕走,但他看起來似乎并不相信!
陳鈺琦聽得臉色發(fā)白,手指微抖!甘裁矗课乙詾樗缫呀(jīng)放棄找我了!」
當(dāng)年,林淑芬將她安置在育幼院,身為保護性個案,加害人無法得到她的任何消息,久而久之,恐懼的影子在她心里變成了淡化的疤,如果不仔細去想,不會記起來。
大學(xué)畢業(yè)后應(yīng)征上了仁愛協(xié)會,離開育幼院工作生活,她不認為自己還會再遇到父親,因此過得很安心。畢竟已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她也從小孩變成成年人,他不見得認得她。
彼端的范江秋玉嘆氣!钙鋵,你父親的事情我們一直知情,只是沒告訴你。」
「院長,你這是什么意思?」原來這些年來沒消沒息,不是因為父親沒來騒擾,而是顧慮到她的感受一直沒說嗎?
感受到她的緊繃,范江秋玉安撫地說:「別緊張,小琦,他一直以來都不知道我們這間育幼院,他會找到我這兒我也很意外。我剛才的話是指關(guān)于你父親的生活。
「他和你母親離婚后,染上賭博和毒品,時常找上你母親要錢,后來在一次毒品交易被抓去關(guān),最近假釋出獄,我想他拼命找你,可能跟他的債務(wù)有關(guān),聽說他欠地下錢莊一筆錢。」
陳鈺琦很驚訝,她只知道父母離婚的事情,其他的一概不知,沒想到生父竟然染毒欠債。
「小琦,你一定要小心,既然他能找到我這里,說不定也能找到你工作的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