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小貓小狗似的玩意兒?那如果是我呢?”她滿眼俱是對他的深深失望,嘴唇顫抖,聲音卻冷硬了起來。
“如果是我也給自己選兩個面首小倌,但是我心中只有你一人,不過就是閑來無事同他們行行房滾滾床,那你也不介意吧?”
“你說什么混話?”他俊臉瞬間黑透了,勃然大怒道:“那怎么能行?不管是誰想碰你一根寒毛,都得先踩過我阮清風的尸首過去——不,是誰碰誰死,天王老子都別想!”
“那為什么你就行?”她也火大了,眼眶泛紅,怒氣滔天。
“我是男子,自古男兒為尊,妻子就得聽丈夫的!你怎么能同我比?”他只要一想到他心心念念恨不得裝在袖里時時刻刻不分開的小人兒,居然有旁的男人垂涎覬覦,甚至是輕薄了去,他就理智盡失,再顧不得什么狗屁風度氣質風范,吼了起來。
蘇小刀冷笑。“哈,屬下當然不敢同大將軍比,不過屬下的終身大事,自己還是能作主的,只要我不嫁你,你愛幾個通房就幾個通房,要多少侍妾就多少侍妾,反正大將軍府夠大,不夠裝還有阮侯府呢!”
“你——你——”他都快被她攪得氣怔頭暈了,極力抑下暴躁的怒氣,努力放柔了聲音,低聲下氣道:“好蘇蘇別鬧了,我阮清風這一生從未喜歡過旁的女子,這顆心已是快被你給操揉碎了,哪還能分一星半點給他人呢?通房丫頭之流不過是后院擺設,我答應你,若是你不許,我決計不去她們房里,我說到做到——”
“很是不必!”她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都快被氣死了,更是覺得他娘的想哭。
不是自己心甘情愿不要的,算個狗屁?說是納在后院當擺設,擺設還能同他滾大床,赤體交疊,然后他再帶著同人家肌膚相親過的身子回來抱她,光想就令人作嘔!
“小刀!”他越發急了,怎么也弄不明白她怎么就這么糾結通房丫頭一事呢?
那些真真不過是在她身子不便的時候,他偶爾憋不住的時候拿來泄一泄火,全天下的男人皆是如此行事,怎么到她這兒就成了滔天死罪?
“不用再說了!彼粗椎拿悦2唤夂腿棠椭,已是心涼如灰,想起這些時日來自己的抗拒、自省、苦苦掙扎,再到剛剛傻不可言的告白和狂喜接納……她只覺自己根本是個天大的笑話。
“小刀,你——想做什么?”他臉色變了,幾是顫抖地低問,“我不準你后悔!你剛剛已經答允喜歡我了,你不能反悔——小刀,求……求你,別反悔好嗎?”
她的眼眶灼熱刺痛難當,淚珠隱隱滾動,卻仍是硬氣地眨去了。
“大將軍,我要回西境。”
“不準!”他心一痛,想也不想大吼道。
“你可以以違抗軍令私逃回西境的罪名砍我的頭,但我還是要回家!”她夷然不懼地直視著他,眸色痛楚而堅決。
“小刀……別這么對我,我們有話好好商量,若你實是不喜的話,那我不要通房也不要侍妾了,只要你留下來,只要不離開我,我什么都答允你!苯K究是他不爭氣地軟化了下來,俊美蒼白的臉上滿是懇求。
她也不自禁地哭了,卻是緊咬下唇一邊哭一邊搖頭!拔也灰闶潜黄鹊,你若不是真心,日后便會怨我怪我。我只是直性子,不是大傻瓜,若是你終有一天真的因為這樣而怨怪我不賢,怪我善妒,我還有活路走嗎?”
“不,不是這樣的——”見她落淚,阮清風心疼欲死,可她的話字字砸在他的心上,卻也令他神思微微恍惚了。
真的不會嗎?日后他真的不會怨怪她的專制獨占,致使他連個小小紅袖添香的樂趣都無,若是京城同為名門世子好友戲譫他府中有河東獅,說他畏妻如命,他也不會生起一絲絲怨她、惱她之情嗎?
見他怔忡迷惘,蘇小刀心口好痛好痛。
可,她卻不能怨他,也恨不起他。
她早該知道京城名門世家畢竟不是他們西境偏城小門小戶那樣,娶妻的多,納妾的少,他的身分尊嚴和背景,擁有的就是一大套又一大套的東西,包括功名勛爵、嬌妻美妾。
他,本就不該是她的菜,她的人!
蘇小刀黯然地默默轉身往軍眷村方向走。
她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做了。
一回軍眷村打點好包袱,蘇小刀立刻獨自快馬加鞭地趕回西境。
去時慢慢悠悠兩個月,回程她披星戴月餐風宿露,只花了不到一個月時間就回到家門。
看著熟悉的蘇家大院,熟悉的木門,還有父親那張驚喜又愕然的老臉,她憋了一整路的心痛酸澀苦楚,剎那間全爆發了……
“阿爸……”她飛撲進父親寬大的懷抱里,嚎啕大哭了起來!拔乙奕恕、我要比武招親……我要找一個最像阿爸最敦厚最老實的男人嫁了!”
就讓他,讓她自己,都斷了念想……
這樣就誰都不用委屈,不用妥協也不必犧牲……
讓他永遠是大將軍,她永遠是他的屬下,讓他們一起并肩作戰,一生一世都不必為對方心痛,只有忠心,只有祝!
蘇小刀知道自己腦子不靈光,不聰明也不敏捷,可這已是她所能想得到的,最好的法子。
是不是,就能像蘇姐姐說的那樣,相濡以沫,不如兩忘于江湖?
三天后,西境山神廟大廣場,老蘇家閨女兒要比武招親啦!
這消息一出,真是天崩地裂、地動山搖,整座阮家大營和西境城全都炸了鍋了。
老副帥和長孫先生驚疑不定,立刻就召蘇鐵頭回營“共商大事”,可是旁敲側擊了大半天,又是好言相勸又是恫嚇說盡,卻只換來蘇鐵頭越來越陰沉暴走的表情。
“俺家的閨女兒終身大事不勞兩位大人操心,俺自有主張。”蘇鐵頭只要一想到女兒那日回來,滿臉憔悴哀哀痛哭的模樣,心都快碎了,對于某個阮姓混蛋早已是恨得牙癢癢,又豈能對親阮派的老副將和長孫先生有好臉色?
“可是侄女兒和大將軍——”老副帥一陣尷尬,可想到主子爺平常的心思,只得硬著頭皮勸道:“咳,總之這事兒得從長計議,是不是等大將軍回來之后再商量?”
“俺老蘇家嫁閨女兒可不是軍國大事,同大、將、軍有何相干?”蘇鐵頭哼哼。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閨女兒要招親,除俺和俺閨女兒以外,誰管得著?”
老副帥和長孫先生努力無果,只得趁蘇鐵頭氣呼呼告退之后,火速各自寫了一封告急密信,綁在雪隼和海東青上頭——兩者是暗衛精心訓練,比信鴿飛得快——各自放飛了出去。
事已至此,他們也只能是亡羊補牢了,等雪隼和海東青兩天后神速飛抵京城,待大將軍收到信后,自京城到西境催命急趕也得二十七八日方能到,只盼蘇鐵頭會照正;槠赋绦蜃撸切囊粰M,搞個比武招親當天直接送入洞房,那可就完了。
老副帥和長孫先生病急亂投醫之下,倒是又想出了另一個不甚光明磊落,但應該十分好用的法子,就是立下軍令,當日大營全軍戒備,不得有任何人告假出營,違者處一百軍棍!
可是三天后,在西境山神廟大廣場,盡管沒有半個大兵子來比武湊熱鬧,也因蘇小刀素來在西境“威名赫赫”,致使西境青年沒人敢娶這個母老虎,可是在蘇鐵頭端出了娶閨女送六十六抬豐厚嫁妝的巨大誘因后,依然吸引了無數前來西境走鏢經商和觀光的鏢客及江湖人士。
這天,冬陽明媚,廣場熱鬧。
蘇小刀坐在比武擂臺對面的小看臺上,支著下巴,面色木然地望著遠方不知名方向。
蘇鐵頭和阿花嬸在一旁見得心酸,面面相覷了一眼。
“咳,老爺,真的要這樣嗎?”
“俺閨女兒什么性子你也知道的,她說了就是要做,俺也不忍心阻止她呀。”
蘇鐵頭無比心酸,咬牙道:“要是讓俺知道那個臭小子對俺女兒做了什么,這才害她突然這般想不開,俺就搞兵變!單槍匹馬同他單挑!”
阿花嬸被口水嗆到,兵變是用在這兒的嗎老爺?
眼看時辰已到,蘇鐵頭重重咳了一聲,嗓門轟隆隆地道:“比武招親正式開始!”
蘇小刀如大夢初醒,回過神來,拍了拍衣袖大步走上臺。
“凡是品行純良敦厚,發誓一輩子只娶一個老婆,沾染一下旁的女人就卵蛋爛光光,還能打得過俺家閨女兒蘇小刀的男人,俺就把這六十六抬嫁妝和俺的寶貝閨女兒嫁給他,山神為證!”蘇鐵頭目光如冷電,惡狠狠地掃視全場。
一個個小兔崽子皮都給俺繃緊一點!
蘇鐵頭的話后半段十分誘人,可前半段卻活生生嚇壞了不少人,剎那間不少男人打退堂鼓,并紛紛交頭接耳連聲抱怨起來。
“這也太嚴苛了!”
“是啊是啊,我們行走江湖總有個不小心逢場作戲的,要是一碰女人就——咳咳,那還得了?”
“這是不是在整人哪?”
“老蘇家的閨女兒真想嫁人嗎?這條件一開,天下還有哪個男人敢娶呀?”
眼看著底下看熱鬧的人潮洶涌,上臺的卻沒半個,只有蘇小刀消瘦的身影孤伶伶地佇立在上頭,令蘇鐵頭和阿花嬸瞧得越發鼻酸心痛。
“我來!”
就在此時,一個低沉沙啞的嗓音劃破長空,霎時將所有人的目光齊齊吸引了過去。
蘇小刀不敢置信地瞪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自馬上踉蹌躍下,原本俊美無儔富貴風流的模樣已被風塵仆仆的狼狽取代,可一雙鳳眸卻熾熱明亮,緊緊地望著她。
大……大將軍……他怎么……怎么會……
“我把軍務交給戴譽,隨后緊追了你回來,趕路的時候淋了夜雨病了一場,渾渾噩噩了兩天,燒未退能下床便繼續上了馬急馳而歸,剛剛入城便聽到你要比武招親!
他風塵滿面,憔悴難當,腳下虛浮卻是堅定地一步一步走上臺,走向她,瘠啞的聲音里盛滿濃得化不開的深情溫柔及悔愧。
“小刀,對不起,我回來遲了,我教你傷心了……”
她呆呆地望著他,他俊臉蒼白消瘦得不成樣,卻還是對著她笑得好溫暖好寵溺,眼眶驀然模糊成了一片。
“小刀,你不在,我此生再無味,亦不過是行尸走肉罷了!
淚水滾滾滑落了下來,她無法言語,不能動彈。
“你已占滿我的心,我眼里再無旁人,那侍妾通房,于我也不過是草木石頭,別說碰上一碰,就連看上一眼,于你我之情都是一種褻瀆!彼K于來到她面前,目光誠摯而祈求,滿懷深情地一字一句道:“所以我真真正正想明白了,我阮清風此生只要你一人,也只會愛你一人,心甘情愿,天地為證。小刀,你可信我嗎?”
蘇小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雙耳,腦子心底又喜又酸又苦又甜地亂成一團。作夢都沒想過,竟會有這一天,他親口告訴她,他心甘情愿,一生只要她,也會一生只愛她……
“可是……我很兇,而且我會當真的,要是你以后敢對不起我,我真的真的會把你……”
她哭了,嗚咽而兇巴巴地道:“去勢!”
阮清風的眼神深情溫柔,卻仍是不自禁被她逗笑了,寵溺至深地笑嘆!鞍,好妹妹,不會有那一天的。我保證,我全身上下都是你的,后半生的幸福和下半身的性福也全都是你的。這樣你可以信我了嗎?你可愿意嫁我了嗎?”
“阿爸,奶娘,還有你你你……你們所有的人,都聽到了吧?你們統統都是我蘇小刀的證人!彼矘O而泣,卻不忘環顧四周,一一點出來作證。
“要是往后阮清風欺負我,說假話,違了誓言——”
“我們就幫你把大將軍去勢!”全場轟然大笑應道。
她小臉難得地紅透了。
怎么……怎么說得這么直接啊……
“小刀,大家可都作證了!睕]想到被威脅的某人卻笑得恁般開心歡快,一把將她緊緊攬入懷中,仿佛一生一世再也不肯稍稍放開手了。
“現在,好妹妹,你能答應嫁給我了嗎?”
“……隨便啦!彼緡,小臉蛋深深埋進他的懷里。
哎喲,羞死人了……
半個月后,蘇鐵頭在寶貝閨女兒成婚的前一天晚上,神秘兮兮地拿了塊四四方方的小東西到女兒房里獻寶。
“閨女兒呀,這是你阿娘臨終前,說以后要留給你做壓箱底嫁妝的,她說是當年你姥姥在逃難時塞給她的傳家寶,現在阿爸可交到你手頭上啦,得好好收著喔!”
蘇小刀滿眼驚奇地接過那只溫溫潤潤的小東西,翻來覆去看著上頭刻的看也看不懂的字體,贊嘆連連。
“阿爸,這好像印章啊,可比尋常印章大多了,這玉是好玉吧?”
“俺也不太清楚,這摸起來滑不溜手的,又是金黃金黃的,像玉又像金子,肯定是好貨!碧K鐵頭笑咪咪道:“俺女婿出身富貴名門世家,眼光好,以后你再拿出來給他鑒定鑒定,說不定值上好一大筆銀子呢!”
“沒錯沒錯,明兒洞房的時候就拿給他看。”蘇小刀也樂呵呵地道。
父女二人真是白丁到斗大的字不識幾擔,渾然不知那印章上頭小篆字刻的便是——
皇、帝、密、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