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勾,花園里暗香浮動,白非揚若有所思地垂眸望著樹叢中綻放的白色花球,深斂的黑眸里心思復雜難懂。
是的,方才惱怒的情緒來得太過強烈,快得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或許是無邪日前的話在他心底激起漣漪,所以才讓他有如此奇怪的情緒反應。
張若野是姚老前輩的高徒,兩個年輕人談得來是好事,他沒必要覺得不悅,該要感到開心才對,但是……
身后忽地傳來細微腳步聲,他遲疑了下,定神。
“白大哥!鼻逄鸬纳ひ簦禳c淡淡酒香,隨即映入白非揚眼簾的是櫻無邪火紅的身影。
“你怎么跑出來了?”見到她的笑,他神情不自覺放柔,轉(zhuǎn)變之快連自己都毫無所覺。
不知道為什么,他對她就是有種莫名的親近感。
“白大哥不也跑出來嗎?”身子有些搖晃,櫻無邪臉上笑容更甜。
“我不喜歡那種場合!彼忉。
“那么我也不喜歡!彼бТ剑浑p美眸亮燦燦的。
忍不住揚起笑痕,總覺得她的回答十足孩子氣。
“慕容家向來好客,一連十夜奢華夜宴是家常便飯,你會喜歡的!彼腿峤忉。
誰都喜歡熱鬧的場面,這是人性,但是他不同,狂歡的氣氛里他越是感覺孤寂,那是種天下之大,竟無他容身之處的錯覺……
聞言,櫻無邪美眸眨也不眨地凝睇他,很認真的思考他的話!拔蚁胛也粫矚g的!
“嗯?”是因為喝多的關(guān)系嗎?白非揚感覺她腳步虛浮搖晃,他伸手扶住她的腰,不是很認真的回應。
慕容山莊自釀的桂花釀入口醇甜后勁十足,他早該阻止她多喝才對。
“在那樣的地方,我總覺得格格不入,不適合我!彼鹛鹦Υ,因酒意微晃的嬌軀不穩(wěn)地撞入他懷里。
女子特有的香氣竄入他鼻內(nèi),白非揚大掌托住她軟馥的身子,平靜的俊顏來不及掩住黑眸疾掠而逝的驚訝。
那是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如此輕易地說出他的感受。胸臆間有股莫名的熱流流過,在他眼前仿佛是擁有另一個靈魂的自己,只不過當年粉雕玉琢似的小女孩,如今已是顛倒眾生的絕艷女子。
“白大哥,怎么了?你瞧我的眼神好專注。”心跳得有些快,她粉頰炙燙,被他看得心慌意亂。
心心念念的人終于站在她面前,耳邊聽見他低沉渾厚的嗓音,感覺他掌心傳來的溫暖溫度,她難免緊張。
畢竟他是自己窮盡一生也要找尋的人哪!
“沒什么,我只是想起……”白非揚話聲微頓,取而代之的是略帶譏誚的笑意!拔視貏e親近你的原因了!
就在六年前的桃花渡口,他遇見和自己相同寂寞的靈魂。
“白大哥……”美眸里盈滿他譏誚的笑意,櫻無邪不開心的皺眉。
“嗯?”
“我不是說過只要我在你身邊的一天就要讓你開開心心的,讓你不再寂寞嗎?”櫻無邪嗓音輕軟,話聲不輕不重的落在他心底。
“我一定會陪你到最后……”
白非揚垂眸睇她。
這是她第二次對他這么說了,心頭軟軟的騷動更甚,他卻刻意忽視。
陪他到最后……
“無邪,你醉了!辈恢圹E地輕蹙眉心,白非揚淡淡地說。
。
啪啪啪!啪啪啪!
清晨,綠蔭篩落燦光點點,小鳥兒枝頭跳躍,早晨特有的靜謐卻被這一連串拍門聲驚破。
慕容熒熒大步越過長廊,嬌艷俏顏帶怒,一副生人勿近的態(tài)度停在慕容仲華房前,她用力拍打房門,仿佛要將所有的不滿發(fā)泄在無辜的門板上。
披上外袍,慕容仲華百般無奈地前來應門,俊顏滿是睡意!盁蔁伞
“哥,騰龍塊是怎么回事?那個女人為什么會有騰龍塊?”慕容熒熒劈頭就問,秀眉擰緊。
慕容家莫名其妙迎進一個妖女就算了,她身上有非揚哥的騰龍塊也算了,最令她不可忍受的是——
她居然最后一個才知道!
睡眠不足外加尖銳女音侵腦,慕容仲華足足慢了三秒才有回應。
“有關(guān)櫻姑娘有騰龍塊的事,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他慢吞吞地解釋,小心翼翼。
“那她和白大哥是什么關(guān)系?她、她該不會是……”白非揚在慕容莊住了三年,她也芳心暗許三年,但是他對她的態(tài)度總是客氣而冷淡。
而他對櫻無邪的笑卻很不一樣,他從來不曾這樣對她笑過。
“熒熒,我不知道櫻姑娘和非揚是何關(guān)系,說不定他們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但是……”慕容仲華面色凝重地看她!斑M了慕容山莊的人就是慕容家的客人,我可不許你找櫻姑娘的麻煩!
“我不甘心!睕]將他的話聽進耳里,慕容熒熒沉默許久,突然冒出這一句。
“你不甘心什么?”慕容仲華俊眸危險的瞇細。
“我喜歡了非揚哥整整三年,我不甘心輸給那名妖里妖氣的女人!蹦饺轃蔁梢а赖。
“熒熒,感情這種事不能勉強,還有,入門就是客,我不許你再這樣口無遮攔!彪[隱嗅到她話里的不對勁,慕容仲華低斥。
熒熒什么都好,就是得失心太強,向來想要的東西非要到手不可,她的話讓他不安。
“總而言之,我不會把非揚哥讓給她的!蹦饺轃蔁梢屡垡凰,轉(zhuǎn)身就走。
“熒熒!”慕容仲華先一步握住她的皓腕!皠e做傻事!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慕容熒熒神情倔強!拔胰フ曳菗P哥問清楚!
八角亭外涼風輕拂,送來淡淡花香,白非揚揚眸睇了張若野一眼,慢條斯理地放下棋子。
“將軍!彼〈焦葱Α
“白二堡主,我又……”張若野用力搔搔頭,原本膚色偏紅的臉龐漲得更紅!斑@已經(jīng)是第三盤了!
“下棋最忌心浮氣躁,別急、別急!卑追菗P玉扇輕搖,收回棋子!捌叫撵o氣會有好處的!
“但是……”張若野皺眉嘆氣!拔逸?shù)锰珣K了。”學藝不精!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意思。”聞言,白非揚難得微笑。
或許櫻無邪的話多少在他心里起了作用,這幾日來終年不化的寒冰總算初露朝陽。
眼瞳里映滿白非揚俊美出塵的笑顏,張若野就算是男人也看失了神,他著迷地移不開目光。
為什么平平是男人,他們之間的差異如此之大?人家笑起來如此俊魅,他笑起來卻像大叔,老天爺太不公平了。
“非揚哥,我有話想跟你說!”忽地,嬌脆的女聲陡然揚起,打破花園寧靜的午后。
兩人的視線不約而同的投向亭外,只見慕容熒熒神色不安地看著白非揚,燦陽照在她清麗的嬌顏上,映出金色光圈。
“慕容姑娘!卑追菗P和張若野互看一眼,然后他衣袍一撩步出亭外。
“非揚哥,我想跟你談?wù)動嘘P(guān)櫻無邪的事!蹦饺轃蔁梢Т降馈
“無邪怎么了?”聽她提起無邪,白非揚微怔,擔心她是不是在慕容莊里惹了麻煩。
沒想到他竟直呼櫻無邪的名字,向來心高氣傲的慕容熒熒頓時覺得心頭更悶。
非揚哥在慕容莊住了三年,至今仍客氣地稱呼她“慕容姑娘”。
“非揚哥,我聽說你從不離身的騰龍塊在櫻無邪手中,真有這回事嗎?”她開門見山的問。
“嗯,確有其事!辈恢涝掝}為何會和騰龍塊有關(guān),白非揚仍捺著性子回答。
“將號令天下第一堡的騰龍塊交給不知來歷的女子是否太過輕率,更何況對方還是妖里妖氣的女子!蹦饺轃蔁稍捳f得很酸,擺明了是在嫉妒。
“慕容姑娘,你不覺得這樣形容一名年輕女子太過刻薄嗎?”白非揚俊眉微蹙,眸底蒙上淡淡不悅。
慕容熒熒形容無邪的方式,他很不喜歡。
“非揚哥,并非我說話刻薄,這是事實!焙薏坏米屗麄兊年P(guān)系立刻撇清的慕容熒熒急急解釋!澳阋仓浪聦m野心忒大、蠢蠢欲動,櫻無邪出現(xiàn)的時間太過巧合,說不定是他們派來的好細,非揚哥千萬別被她的美色所蒙蔽了!
“慕容姑娘,白某像是會被美色所騙的人嗎?”俊顏依舊平靜,白非揚反問。
“非揚哥……”
“慕容姑娘,無邪是在下的朋友,若是她的存在讓你們感到困擾,我立刻帶她離開!卑追菗P清冷的嗓音隱隱不悅。
“非揚哥,我沒這個意思,我絕對沒有要趕你離開的意思。心一跳,聽見他要離開,慕容熒熒美眸微紅,好急。
她只不過想在非揚哥面前說些櫻無邪的壞話,讓他和她保持距離,他卻直言要和她共進退。
可惡的櫻無邪,都是她害的!
“不然慕容姑娘是何意思?”白非揚的語氣客氣,卻異常冷淡。
“其實……”慕容熒熒焦急地咬唇,沒想到竟會弄巧成拙!拔抑皇且驗橄騺眭r少親近人的非揚哥帶朋友回來感到不安而已,所以非揚哥別生氣,忘記我方才所說的話,原諒我這一回吧!”
這樣的暗示已經(jīng)十分明顯,她會感到不安都是因為喜歡他呀!她就是太在乎他,才會打從心底討厭櫻無邪,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我不會生慕容姑娘的氣,”她放低姿態(tài)、充滿委屈的模樣并沒有影響白非揚。他薄唇微勾,神情如常,清冷的嗓音近乎冷漠!澳饺莨媚镎埢匕桑
他拒絕的態(tài)度明顯,慕容熒熒微怔,心頭忽地涌上委屈,他是唯一對她不假辭色的男人……
唯一一個!
安靜待在八角亭里的張若野看著慕容熒熒負氣奔遠,忽地,心頭壓上某種說不出的悶窒。
他赫然發(fā)現(xiàn)對人向來和氣有禮的白非揚其實——
好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