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綺的胎兒沒能保住。
深夜十點,在普通病房清醒過來的她,一雙眼盯望著天花板,回想起不久前急救的情景,她心口抽疼,霎時淚眼婆娑。
她還沒告訴嚴(yán)鈞,她懷有兩人的寶寶,沒想到……竟就這樣沒了。
她不禁嗚噎哽咽。聽到低泣,守候在病床旁的趙俊宏這才察覺她已清醒。
“家綺!彼酒鹕,彎身靠近,輕喚傷心啜泣的她。
溫家綺驚愕地眨眨眼眶淚水,看清熟人,這才想起她倒在路邊向他求救的經(jīng)過。
突然間,她不禁又尷尬又困窘,想到他已知情,她便覺得萬分不自在,不禁挪開視線,側(cè)望一旁,啞聲道:“謝謝……給你添了麻煩,我沒事……你可以走了……”
現(xiàn)在的她,只想一個人獨處。
不,她其實想有人陪伴,想有人緊握她的手安慰她,但那個人只能是嚴(yán)鈞。
“你……是不是要通知你男朋友過來?要我替你打電話嗎?”他低聲問道。對她發(fā)生這種意外,非常心疼。
即使她有意趕人,他也不可能在這時留她一個人在醫(yī)院,除非等她男友到來。
“他……人不在臺灣!彼p聲道。心口不由得又抽疼了下。
“他去哪里了?他知道你懷孕嗎?”聞言,趙俊宏莫名惱怒,對于如此疏忽女友的男人,感到無法原諒。
她輕輕搖頭,淡道:“我……還來不及告訴他……”聲音再度一哽。
“電話給我!我打電話告訴他!”趙俊宏不免義憤填膺,要替她罵罵她那個失責(zé)的男友。
這時,忽地傳來手機鈴聲,聲音是由被擱在一旁柜子上的她的包包里所傳出的。
見狀,趙俊宏忙轉(zhuǎn)身替她取來包包,她立時掏出手機,看見是不明來電,疑惑地接起。
“小綺,你找我?有什么急事?”電話那頭,有些遙遠的聲音帶著焦急的語氣詢問。
聆聽著那傳遞至耳中的熟悉聲音,她眼眶頓時又是一片濕濡。
“小綺?”沒聽到回應(yīng),那端的嚴(yán)鈞不由得更擔(dān)心。
“我……”她開口,聲音哽在喉嚨,兩串淚無聲滑落。
總算等到他的來電,念她霎時情緒激動,直想放聲向他哭訴。
“是不是我爸媽發(fā)生什么事了?”嚴(yán)鈞急聲追問。
當(dāng)他輾轉(zhuǎn)聽到經(jīng)紀(jì)人轉(zhuǎn)達的話,告知溫家綺有急事找他,請他務(wù)必打通電話回臺灣時,他當(dāng)下不由得感到不安,只因這是第一次,她透過經(jīng)紀(jì)人傳話給遠在拍攝現(xiàn)場的他,且又沒直接說明是什么急事,讓他不禁往壞處想。
“沒……他們都很好。”她壓下哽咽,試著平靜回道。
“那是什么急事?害我嚇一大跳!币宦牳改钙桨玻笏闪丝跉。
“是我……”她躊躇了下,一時說不出傷心事,于是先問:“你那里順利嗎?”
“不順。”電話那頭的嚴(yán)鈞重嘆一口氣!半娪芭臄z跟電視劇有很大差異,老實說,我這一、兩個月挺挫折的,壓力很大!彼蛩钩。因先前太自信,自我期望太高,即使不是真表現(xiàn)太差,他仍不免對自己感到失望與挫敗。
聞言,她更不知該如何告訴他她發(fā)生的意外。
如果胎兒仍在,她自是要向他告知、問他的決定,但現(xiàn)在孩子沒了,若再告訴他,也只是徒增他懊惱。
他若知情,肯定為她擔(dān)心,也會十分自責(zé)自己害她意外懷孕。怕增加他的壓力負(fù)擔(dān),害工作不順的他更煩惱,猶豫片刻,她決定獨自承受這個意外傷痛。
“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她打起精神,對他鼓勵道。
“你急著找我是為了什么事?最近好不好?”嚴(yán)鈞不禁納悶,兩人通話片刻,仍沒聽她提及急著找他的要事。
“沒……沒事,只是想你!彼曇糨p哽,淚水再度滑落臉龐。
盡管很想對他吐實,被他安慰,她還是壓抑內(nèi)心悲傷,決定永遠埋藏這事件。
聞言,手機彼端的嚴(yán)鈞很輕地嘆息。“傻瓜”聲音透出一抹寵溺。
得知她不是因要事才急著找他,在因拍片表現(xiàn)不理想而苦惱之際,他該嗔罵她不該打擾他,可聽到她的聲音,令他煩悶許久的心頭有抹釋然。
“抱歉,這里不方便打電話,等外景拍完,返回市區(qū),我再跟你聯(lián)絡(luò)。”雖想跟她熱線,無奈手上這支是向?qū)а萁璧男l(wèi)星電話,不便再多談。
“嗯……”她輕應(yīng)。很想要他別掛電話,想再多聽他的聲音。但不待她開口挽留,那頭已然斷線。
握著斷訊的手機,她心口揪疼,再度淚眼模糊。
忽地,她一怔,這才驚覺趙俊宏一直是站在病床旁的。
自己方才有叫嚴(yán)鈞的名字嗎?她不由得擔(dān)心被對方探出她講電話的對象。
“你男朋友……是不是嚴(yán)鈞?”趙俊宏不禁揣測,盡管她談話中并沒叫對方名字。
她有男友的事,公司同事皆知情,卻沒人看過她男友,連跟她交情不錯的女同事,也不知她男友身分,讓他一度以為她是故意表明有交住對象避免麻煩,實則沒那個人存在。
但漸漸地,他感覺她不像刻意編謊,盡管她從不主動談男友,可從她臉上能感覺到戀愛中女人的幸福甜蜜,令他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又因無法真正放下對她的感情,只能繼續(xù)暗戀下去。
“呃?”意外他突然就猜測到嚴(yán)鈞,溫家綺心一跳,連忙搖頭否認(rèn),“不、不是。”
原本,趙俊宏只是有些懷疑,因近來在電視上看過一張有些熟悉的臉孔,想起那男人就是曾在她住處見過的嚴(yán)鈞,當(dāng)時她告知兩人過去是青梅竹馬。而現(xiàn)在見到她急于否認(rèn),他就肯定了她男友的身分。
難怪……她不能向人吐實,甚至委屈自己,只當(dāng)對方的秘密情人。
“你應(yīng)該告訴他。”對于她隱瞞不報,他不能認(rèn)同,更覺那個男人不適合她!罢娴牟皇恰!彼俣葥u頭否認(rèn)。糾起細眉,仰臉望他,語帶哀求,“拜托……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好嗎?我今天發(fā)生事,別讓任何人知道……”
她不要讓嚴(yán)鈞知情而自責(zé)內(nèi)疚,也怕被其他同事得知,不論是她未婚懷孕或跟影劇明星談戀愛,兩者若被其他人知曉,她都將無法再待在公司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面對她泫然欲泣的哀求,他心口一扯,為她的犧牲感到心疼與不值。
“拜托……別說……”她再一次懇求,請他務(wù)必保密。
趙俊宏只能無聲嘆氣!澳愕母星槭挛也粫迨,不過既然知道你身體虛弱,我就不能不管,今晚讓我留下,明早替你辦出院。”
前一刻醫(yī)生告知雖已可回家休養(yǎng),但為安全起見,必須住院一晚觀察,若沒什么變化,明天早上便能出院,在家另做調(diào)養(yǎng)就可以。
“我一個人不會有事,不要再擔(dān)誤你的時間,剛才已經(jīng)讓你很麻煩了。”她感到非常抱歉。
“除非你找個人來陪你,否則我就要留下!彼麍猿,補充再道:“這里是四人病房,左右兩邊都有其他病人及家屬在,你男友若知情,也不該有什么好誤會的!
“我不是擔(dān)心那個……”她垂眸低聲道。只是覺得尷尬,更不好麻煩他。
“我說過你就像我妹妹,就當(dāng)我這個兄長照顧欲旺盛,別跟我過意不去,更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他再三強調(diào)。
即使不可能將她視為妹妹,此刻他只能用這個關(guān)系,讓她放下對他的隔閡及顧慮。
“謝謝……”推拒不了他執(zhí)意陪她的善意,她只能委婉接受。
不多久,她便因疲累闔眼入睡,直到天亮。
翌日早上,趙俊宏替她辦理出院手續(xù),接著替她叫輛計程車送她回住處,他則驅(qū)車前往公司上班并替她請幾日病假。
回到住處,溫家綺開門剎那,竟覺有股清冷。
明明這里被她布置得溫馨雅致,形同她跟嚴(yán)鈞的愛巢,她總能懷著盼望,欣然等候他下一次到來。
然而此刻,她卻被一股沉重的孤寂所籠罩,害怕一個人獨處。
她有家人、有朋友,可現(xiàn)下,她無法找任何人作陪,甚至連打通電話找人傾訴傷心事都不行。
她只能走近電視柜,隨意拿張DVD放進錄放影機,打開電視螢?zāi),按下播放鍵,任他演出的戲劇再次上演,從中聽取他的聲音,觀看他的影像。
她坐在沙發(fā),雙手環(huán)抱腹部,想到流失的小生命,兩行晶淚再度潸然而下。如果……他人能在她身邊,是不是就會察覺她懷孕、會提醒她注意身體,即使她沒胃口,跟他在一張飯桌共用早、晚餐,她也不可能不進食。
如果……她能在確認(rèn)懷孕時就跟他取得聯(lián)絡(luò),是不是就不會因找不到他的人、等不到他的電話而魂不守舍,因睡眠不足造成身體更虛弱……
如果……她不禁想著一堆如果,那些如果成真的話,是不是就能阻止意外發(fā)生?
她并不是要怨他不在身邊,或遲遲找不到他的人,可此刻她無法不多想,更怪自己沒顧好身體,害寶寶輕易就流掉。
她一雙眼盯望電視螢?zāi),看著他熟悉的俊容,她視線不禁模糊,感覺前方的他,變得愈來愈飄忽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