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沙發現,原來他要一夜好眠也不是太困難的事。
在一次次的翻云覆雨下,他發現這一覺睡得安穩多了,夏蕓兒可能是體力耗盡,連抬腿踢人的力氣都沒了,看來這不失為日后兩人同床共枕時,可以相安無事、圖得一夜好眠的好方法。
他的手臂被懷中的人兒當成了枕頭,雖然已麻痹,但他不想移開。他的另一手環著她的小蠻腰,感覺她的身子與自己如此的契合,她身上還有股淡淡的馨香。此時,她正伸了個懶腰,那模樣更是俏皮可愛——
她突然一愣,因為她的手跟腳無法很自在的伸展,而且她的腳跟某個毛茸茸、熱熱又滑滑的東西像麻花似的纏在一起!
她眨了眨眼,瞪著眼前這片光滑的古銅色肌膚,原本混沌的腦袋頓時清醒過來。她直覺的抬頭,不意外的,就是御沙貝勒抱著她,而且兩人赤裸裸的緊密依偎著。
“我、我、我要起床了!”她粉臉爆紅,又變成大舌頭了。
他貼近她的臉,親了她的額頭一記。
她覺得不太對勁,但哪里不對勁,一時之間她又說不上來。
“是該起床了!彼砰_她,看到她連看也不敢看他一眼,忍不住微微一笑,拉了被子坐起身,他下床套上衣服,走到一旁的洗臉架上,擰干了毛巾,回到床上坐下,拿給她。
她想也沒想的就接過手來擦,“呼,好舒服——”她倏地住了口,以手碰觸她的臉——沒有?東摸、西摸,沒有!
御沙饒富興味的黑眸看著她的一雙小手在臉上摸了好久后,突地跳下床,害得他忍不住倒抽了口氣,因為太過震驚人皮面具不見的夏蕓兒似乎忘了另一件事——她仍是赤裸的!
夏蕓氏瞪著銅鏡里的臉,震驚的直指著里面,“怎么、怎么會這樣?!”
突然,鏡子里又多了一張英俊的臉,“怎么不會?這不是你本來的臉?”
她錯愕的轉過頭來看著他,“你早就知道了?!”
他點頭,將發現她戴了人皮面具、還有夜探她房間一事說了個大概。
“你這是偷窺!”她氣憤的控訴。
他也不否認,但還是得解釋!澳遣皇俏业谋疽,我只想知道你掩飾面容的意圖為何,至少得確定你不會對皇上有所威脅!
“我對皇上哪有什么威脅?我只是不想被選當妃子或貝勒的——”
“所以掩藏你的美貌?”
“對!但白忙一場了!
唉,讓她死了唄,她這算不算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不想當嬪妃、福晉,所以扮丑;為了出宮,脫了衣衫畫自己,結果卻讓人看光光;昨晚再被啃光光……她頭一垂,眼睛倏地瞪大,天!她嚇得轉身要沖去拿件衣物套上,卻被御沙伸手環抱住她,她羞紅了臉,不知所措。
“我們是夫妻,你要記住這一點,也要習慣我們裸裎相見!
“可我脫光,你又沒有!”她忍不住計較起來,這樣不公平。
“你可以幫我脫——”
“我才不要!哪、哪有可能……”她又不健忘,昨晚被他操得有多累。
他吐了一口長氣。也對,就怕這一脫,他把她困在床上,哪兒也去不了了。
御沙把她抱起來,她羞到不敢看他,只敢將臉埋在手心里,一直到他將她放到床上為她蓋上被子,還將他收好的面具放到她手上后,她暗暗的吐了口長氣,偷偷的從被子里看他。
“被你發現了,那我是不是就不可以戴面具了?”
“如果你想要繼續戴著也行!
她一愣,難以置信的拉著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后坐起身來,“見不得人比較好嗎?”
是她耳朵有問題還是她老公真的與眾不同,總是有異于常人的反應?
他微微一笑,“只要你高興就好,不過——”她坐在那里,纖細的肩膀與被子貼緊的渾圓曲線,實在令他很難專心,“昨天阿瑪、額娘,還有其他兄嫂及孩子們都被你嚇到,于情于理,我們都該去探望一下!
她真的很困惑,“你說我可以戴,又要我去探望他們,萬一把他們嚇出病來怎么辦?”
“一回生、二回熟,如果你堅持要戴著這張面具見人,就得讓他們習慣!彼拇_縱容她,潛意識里,他希望她繼續保持她的真、善、美,甚至她古靈精怪的一面,他不急著要她長大,他喜歡她直接表現出喜怒哀樂,毫不虛偽做作的樣子。
她柳眉一攢,“你真的不介意別人說你討了房丑媳婦?”
他點頭,“我很清楚面具下的你是什么模樣!
“真的嗎?你不介意?如果我真的戴著面具去逛大街?”
“隨你!
還真的要放任她去逛大街嚇人?!好,她倒要看他是隨便說說,還是故作瀟灑。
“那我要打扮一下,你可以——”她的眼神看往門外。
他明白的點點頭,看著那雙骨碌碌過于璀亮的黑白明眸,他也很期待看到盛妝后的她。
而她也的確沒讓他失望,可以想見的,他一本正經的生活里多了她這個調皮搗蛋鬼后,應該會有很多難以預期的有趣狀況發生。
熙春閣是御貝勒府里屬于他的私人空間,平常只有杜莫跟白永得以進出,伺候用餐時才有丫鬟準許進入,所以當杜莫剛好走進來,看到夏蕓兒從里面走出來要在大廳用餐時,他可是清楚的聽到一聲快要窒息的抽氣聲。
他忍住笑意,低頭喝了口茶,不難想像他這個正經又嚴肅的老侍衛會在心中下一句評論:丑人多作怪。
沒錯,夏蕓兒此時就很符合這句話,她一臉濃妝,穿著一件大紅旗服,外罩一件粉藍色小褂,身上戴了好多珠寶首飾,真的俗到爆,這樣的打扮連仆人奴才都避之唯恐不及了,他敢跟嗎?
“要陪我去逛大街嗎?”
他當然聽出她話里的挑釁之意,不過她顯然小看他了。
“你先吃點東西,吃完我們就走!
好,她吃。她還真的吃了些后,拿帕子抹抹唇,“我好了!
“好!彼谜韵镜耐熘氖志屯庾,反而是她愣住了。
“咦?不要啦,等等嘛!”
但她這個丈夫顯然不是可以讓人駕馭的,硬是將她挾帶出門,可她不想這樣出去嚇人啦!
。
蘇州城的街道突然變得喧嘩,但說是喧嘩,有時又出現瞬間的靜寂,總之就是與平常不同,有種詭譎氣氛,尤其是熙來攘往的行人,怎么一個個站住、拉長脖子往前看,但看了又后悔,口里說著早知道就不要看了。
杜莫將這些百姓們的表情全看在眼里。說來還真是一點都不夸張,只要是貝勒與福晉經過的地方,不是有人掉了下巴,就是有人跌倒或不小心撞到人。
這個丑福晉也真鮮,竟然不以為意,還好幾次的噗哧大笑出聲,她的聲音其實很好聽,但就是那張倒了八輩子楣的臉——唉!
路上的店家或行人實在不得不向御沙貝勒及他身邊那名長相獨特的女子行注目禮,尤其在大家議論紛紛,猜測這就是前一天讓王爺、其他貝勒爺的馬車狂奔離去的小福晉時,眾人更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懷疑這算不算俊男配野獸?
一行三人走進一家茶樓歇歇腳,準備用點茶水、甜糕。
御沙仍是一臉淡漠,看來多了一名引人注意的妻子,一點也沒有造成他的困擾。
夏蕓兒一邊吃著甜點,一邊大方的看著茶樓里的人對她的視線,發現大多的人都是偷偷瞄她。
站在御沙身后的老侍衛杜莫,瞧他好幾次欲言又止的模樣,她倒是忍不住的說了,“你要說什么就說,不說會得內傷的!”
他那張四方臉微哂,“呃……”
“你就說吧!庇诚嘈胚@個隨侍有分寸,不致說出難以入耳的話。
“咳!”他輕咳一聲,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她,這才低頭,“不知道福晉認不認同一句話——‘距離應該是一種美感’?”
什么!她沒好氣的瞪了嘴角微微揚起的御沙。她猜測他是認同這句話的,但他敢帶著她出來逛大街,也算是勇氣可嘉了。
“咦?主子,那不是——”
杜莫的聲音引起御沙的注意,他回頭一看,總是淡漠的神情竟難得的出現喜色,還立即起身走出去。
她原本也想起身跟去看看的,但隔桌客人說的話卻令她停下腳步。
“像她這樣的人,衣服要穿暗色一點,最好能隱形,再不就穿保護色,隱藏在四周或什么的,別讓人看見嘛。”
“我有同感,瞧她一身五顏六色,金光閃閃,怕大家看不到她?!”
“真不知道德親王跟老福晉在想什么?竟然濫竽充數,這種媳婦也要!”
“御沙貝勒更離譜,看是哪兒有隱疾,所以才找這等貨色充當福晉!
兩人的聲音其實不大,但她的耳朵一向就利,更何況他們把她的“新家人”全都批評了。
她眼內冒火,順手就拿起茶杯一聞,“哎呀,這茶怎么變澀了?倒了。”
說著,她直接往隔桌灑過去,兩個銀發老人嚇了一跳,正要起身抗議——
“怎么這糕點也酸了?”她又往他們那兒扔過去,接下來瓜子、花生,就連那一壺茶也全被她扔過去。
“你、你、你!”身后傳來怒不可遏的聲音。
杜莫在看到轉過身來的兩位長者后,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急急的叫了正起身的夏蕓兒,“我的好福晉,你千萬別再扔了!”
來不及了!她一句——“怎么連椅子都變得那么難坐?”
“咻!”椅子也飛過去了,其中一名長者的頭成為標靶,當場被砸昏過去。
而客人的驚呼聲一起,夏蕓兒才回頭,裝出一臉驚慌,“天啊,怎么了?”
她還假裝沒看到躺在地上的人,一腳踩上他的胸口,他痛得醒了過來,她則走到那名氣得臉色發白又說不出話的白頭老翁身前,他的模樣才真狼狽,又是瓜子又是茶水的。
“唉——對不起、對不起,我趕快幫你清理一下!
說是這么說,但她卻拿起桌上的茶往他的臉上淋。
“天啊,對不起,我在干什么呢?”她一臉難過的蹲下來,嘴巴嚷著「對不起”,卻是暗暗的拉了一下他褲襠打結的帶子。
當白頭老翁氣呼呼的轉身就走時,褲子就那么掉了下來。
眾人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白頭老翁惱羞成怒的拉起褲子,另一名老者也站起身來,正要出手修理她時,兩個身影迅速的閃至她的面前。
“赫王爺、何大人!
兩人臉色鐵青的看著一臉冷漠但護衛動作明顯的御沙貝勒,還有他身旁同樣也是他們都不得不敬上三分的勤敬貝勒。
“來,你們看看我們的樣子,兩位貝勒是不是該說些什么?”赫王爺氣呼呼的問。
勤敬貝勒有一張很女性化的臉,還是一張美人臉,“赫王爺、何大人,小福晉初來乍到,當然不認識你們這兩個最愛長舌的老家伙,多有得罪,你們也該大人有大量——”
“你說這什么話?!”兩人異口同聲的怒斥。
“好了,蕓兒,見見赫王爺跟何大人。”
御沙的聲音極沉,夏蕓兒好奇的看他一眼,但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就是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不過這位也是貝勒的漂亮男人,卻朝她做了個大鬼臉,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御沙貝勒,你的福晉非但不識‘敬老尊賢’四個字,態度更是囂張,把我們整成這樣,沒道歉就算了,還無所謂的嘲笑我們,像話嗎?”赫王爺怒不可遏的指著夏蕓兒那張丑到不行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