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牽制羅多親王,皇上選了你,因為你爹是史官,羅多親王為了怕留下惡名,自然不敢對你家輕舉妄動;至于二弟的娘子司徒酒檜,則是江南出了名的釀酒世家,是個權(quán)傾半邊天的商人;而覆雨那失蹤的小娘子,則是威遠(yuǎn)大將軍之女斐笑竹。你說,皇上奸不奸詐?”
嗯,是挺奸的。
這話,宇文慕蝶倒是心有戚戚焉。
她以為當(dāng)年那三樁莫名其妙的指婚是皇上一時心血來潮,卻沒想過后頭的算盤與計量竟是這么深、這么沉。
“是,你的確不美!狈罱^世承認(rèn)她沒有美艷的面容,也不在意在她面前直言。
“我的確很美,那又如何?就連你也以為我是靠著美色迷惑皇上的,這樣有比較好嗎?”
這幾年飽受異樣的眼光,他早已養(yǎng)成清冷的個性,要不是她的出現(xiàn),他都快要忘了活著是何等快樂的滋味。
宇文慕蝶耳邊聽著他的話,心驀地不爭氣地發(fā)著酸,因為他話里的苦和澀!吧笛绢^,原諒我好嗎?”他真心誠意的乞求。
她被騙的那么苦,結(jié)果隨隨便便一個阿貓、阿狗就可以戳破她的幻想,這種由天堂墜地的滋味他嘗過嗎?
哪能這么輕易就原諒他!
愛,太磨人,經(jīng)歷了這一次,她寧愿絕情斷愛,她會離開奉家,游遍三川五岳。
如果硬是要繼續(xù)這么糾纏下去,那就讓她繼續(xù)沉睡……睡著了就不會在意那些異樣的眼光和心痛了吧!
“你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原諒我了。咱們一起睡,等你睡醒,再做對恩愛夫妻!毕駛耍賴的孩子,奉絕世一副自己說了算的模樣。
哪有這種便宜的事!
宇文慕蝶心中不服氣的咕噥,一股氣直往頭頂沖去,讓她忍不住想睜眼,把硬是纏上來的男人給推下榻去。
可是……當(dāng)屬于他的溫暖和氣味撲天蓋地的向她席卷而來,她那原本用巨石筑起的心墻驀地掉落了一小角,然后再一小角……
意識到自己堅定的心竟變得軟弱,她連忙強自鎮(zhèn)定。
不行!她不能那么不爭氣。
這男人以為憑他的美色就能擺布任何人嗎?
天底下可沒那么便宜的事。
那日紫情說要去找爹,等爹來了,她要讓爹帶著她去游歷世界,她要寫出一部曠世的史書,她要……
想著想著,意識逐漸迷蒙,宇文慕蝶忍不住挪了挪自己的身子,然后深吸一口氣,鼻間再次充滿他的氣息。
之后,夜夜不能成眠的她竟然沉沉的睡去……那微微往上勾的嘴角,竟悄悄地、一點,滴拂去了她心中的哀傷與不平。
“丫頭……丫頭……別再貪睡了!
蒼老的嗓音帶著不舍,輕輕在她耳際響了起來。
咦,是爹嗎?
爹來了!
一夜好眠,讓虛弱了許久的宇文慕蝶竟覺得自己的精氣神好了許多。
“傻丫頭,你再貪睡,爹可要走了喔!”
帶著寵溺的威脅字眼,直接穿透了籠罩著她的迷蒙,讓原本還身陷紊亂中的她,頓時整個人清醒了過來。
眼皮努力地跳動著,因為太想看看向來疼她、寵她的爹,宇文慕蝶終于愿意從迷境中醒來。
睜開眼,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端坐眼前,正一臉憂慮瞧著她的父親時,眼淚便不受控制地滑落。
一顆、兩顆、三顆……
無數(shù)顆的淚水匯集成一個水洼,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徹底揪痛了宇文大興的心。
他轉(zhuǎn)身惡狠狠瞪了身后的奉絕世一眼。身為他的丈人,對于他將自己好端端的女兒弄成這副狼狽而虛弱的模樣,完全不能諒解。
當(dāng)初皇上賜婚時,他其實想過抗命的,畢竟慕蝶是他唯一的女兒,他從沒指望她能大富大貴,只盼她會巨幸福。
奉絕世成為女兒的夫婿本來就不是首選,要不是女兒信誓旦旦的保證自己有能力處理這一切,他是打死也不會讓女兒嫁過來的。
結(jié)果,他貼心又乖巧的女兒變成什么樣了?
要是他再晚一步回京,再見著女兒時,是不是只剩下一堆白骨?
愈想,他的臉色愈沉。最后倏地起身,拖著歷盡風(fēng)霜的身子在女婿面前站定。
一抬手,就是使盡力量的一拳。
奉絕世既不閃也不避,知道這是自己應(yīng)得的,為了他初時的欺騙。
“岳父,我……”
“不要這樣喊我!”這聲岳父他承擔(dān)不起!
“可是……”絕望悄悄在奉絕世的心中蔓延。
宇文大興的到來,曾讓他的心燃起無限希望,他相信事情絕對會好轉(zhuǎn)的。
結(jié)果的確,他的慕蝶是醒了,但岳父顯然卻不原諒他。
“我好端端一個女兒,竟然讓你弄得如今這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我不能再讓她留在這兒!”
“不行!”聽到岳父的話,奉絕世怎么可能會答應(yīng)?
即使她恨他、不理他,可是只要她還能待在他身邊,他的心就還在,如果見不著她,他的心空空洞洞的,要怎么活?
“不行也得行,難不成你要我拖著老邁的身軀替我女兒收尸嗎?!”
怒眸一瞪,宇文大興年紀(jì)雖老,卻仍是老當(dāng)益壯,整個人硬生生地往榻前一站,隔絕了女兒與奉絕世膠著的目光。
“等她好了,我就帶她走,你能耐我何?”
任何人都不能將慕蝶自他身邊帶離,即使她爹也不行。
“你不要逼我!鄙铄涞挠年囈坏,奉絕世的決心頓時展露無遺,那凌厲殺氣就連甫清醒的宇文慕蝶都無法視而不見。
為了她,真到萬不得已,他不惜玉石俱焚。
就算明知道他的激狂會讓慕蝶恨死他,但無論如何,他就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開。
他狂了!亂了!
只要能留下她,他甚至不在乎自己將來會如何。
“……你走吧!睖I眼婆娑,透過那層水光,奉絕世的臉龐在宇文慕蝶的眼中不斷重復(fù)、交錯著。
她不想再見他。
做錯事的人是他,憑什么他還能這般理直氣壯的威脅她爹?
“我……可以走,但你們父女倆休想離開奉家一步!
既然岳父能讓慕蝶轉(zhuǎn)醒,那么有他的陪伴,慕蝶應(yīng)該不至于繼續(xù)放任自己萎靡下去。
旋身,奉絕世忍著被排拒的心痛,落寞離去。
只是在修長雙腿跨過門檻的那一刻,他不舍地回首,就見妻子埋首在岳父的懷里,像個孩子似的放聲大哭。
此刻的他多想是她爹,讓她埋首哭泣。
難道就真的不能原諒他嗎?
他發(fā)誓愿意用一生的愛去細(xì)細(xì)呵護、疼寵她一人啊。
為什么不肯再給他一次機會?
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