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死我了,母妃,你要為我做主,不能放過那個賤人,我要她死,要將她凌遲致死,一片一片割下她的肉,裝在銀盤上喂魚,我要她死無葬身之地!”
怒氣沖沖的趙玫清像一只點燃的爆竹,見到誰都猛爆一番,炸得四周的宮女、太監面色土灰,紛紛走避。
她手里拿著尺長的短鞭,瘋了似的揮來揮去,大理進貢的七色寶石盆栽應聲而破,吐番國的罕見番紅花也破了缸,奄奄一息的混著泥土倒在白玉地磚上,人高的薄胚青花白鶴賀壽瓶也碎了,鶴首與鶴身斷成兩截。
毀滅了眼前所見的事物還不能解恨,找上蓮太妃宮里的兩名貌美宮女,將她們抽得遍體鱗傷,還猛抽一位太監的下盤,打得他大聲慘叫,跪地求饒。
暴戾的性子簡直無法無天,連對宮中行走的下人也敢下如此重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目中無人,她自認理應如此,不怕人知曉,因為宮中除了她母妃外,沒人比她更尊貴。
太后、皇后算什么,一個年輕時就斗不過她母妃的老不死,卻空占著頭銜手中無權,跟個傀儡沒兩樣,母妃說東不敢往西,母妃叫她去死,恐怕也不敢茍活。
而她是長公主,萬萬人之上的貴人兒,為什么她不能為所欲為?普天之下是姓趙的,身為趙氏子孫的她當然有無上的權力,誰也不能指責她一句不是,她要的都得送到面前來。
“清兒,你又在鬧什么,沒瞧見你舅舅也在這兒嗎?”越大越嬌氣了,連她都快管不動了。
看到嬌艷如花的女兒,蓮太妃眼中只有濃濃的寵愛,沒有一句怪責,她怎么看自己的女兒都覺得女兒是最好的,是誰也比不上的嬌嬌女,是她的心頭肉。
“勝守舅舅!壁w玫清不情不愿的喊了一聲。
“嗯!長公主還是精氣這么足,活潑好動,明艷過人呀!”永昌伯福勝守不忘對外甥女贊美一番,他吹捧的功力越來越高,能把怒氣滿面說成精氣足,氣跳如雷講成活潑好動。
倒是有一點他沒說錯,長公主確實生得美艷,承繼其母親的美貌,容貌自是不差。
想當年蓮太妃若不夠美,怎能斗走賢名在外的惠妃,多年壓得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如同虛設,皇后之名竟不如一名宮妃,處處受限,備受打壓,差點丟了皇后的位置,淪為冷宮妃子。
蓮太妃很美,美得艷絕天下,即使年華老去,仍可看見她臉上的艷麗,除了細紋多了些。
可想而知,和她七分相似的趙玫清有多美了,比起后宮的嬪妃毫不遜色,甚至凌駕在她們之上,她的如花面貌確實叫男人為之傾倒,不管不顧地為她傾心。
但前提是,不知道她驕縱野蠻的心性。
“再明艷過人有什么用,遇到不解風情的呆頭鵝,本公主氣都氣飽了,居然有人敢無視我的存在,給我難堪,真當我是沒脾氣的軟柿子嗎?任人揉捏!
她又是一抽鞭,蓮太妃寢宮的飛鳳柱立即缺了一角。
“發生什么事了,瞧你氣得兩眼都發紅,說出來,舅舅替你出氣。”福勝守真當天下是姓福的,氣焰高張的開口說大話。
堂堂長公主都覺得受委屈了,你一個小小永昌伯算什么,除了賣官得來的銀子比人家多以外,他能仗誰的勢。
趙玫清噘起足以掛上十斤豬肉的嘴,怒氣難消的道:“這件事舅舅幫不上忙,一定要母妃出面!
“呵……長公主別小看了舅舅,能用銀子擺平的事都不是大事,誰得罪了你,舅舅用銀子砸死他!倍饭賳T的官位都買得到,還有什么他擺不平,他甚至還想伯爺的分量不夠重,
想弄個什么國公來當當,甚至是……金鑾殿上的那個位置。
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旦有了好的就想更好的,福勝守也一樣,在他看來,太后是沒用的擺飾,皇上軟弱無能,朝廷有一半的官員都聽他的話,為什么他不能光宗耀祖,給祖宗干一件爭臉的事?
“舅舅,你能讓刑部侍郎莫滄安娶我嗎?”不是她瞧不起他,而是他分量不夠,一個永昌伯府還比不上圣恩正濃的懷安侯府,人家是正正經經得來的爵位,而非靠裙帶關系。
沒有她母妃也就沒有永昌伯,這是先帝給母妃的恩賜,榮寵三世,一人得寵,兄弟跟著沾光。
“這……”他倒抽口氣。
那是塊大鐵板,踢不得。
朝廷百官皆知莫家兄弟是公事公辦的冷面判官,不講人情,不接關說不受賄,凡事就事論事、秉公處理,是非曲折只講“公道”二字,以法論理,公私分明。
“早說你沒辦法吧!皇兄明明說要為我賜婚的,可是大半個月過去還沒有一絲動靜,他根本是敷衍我嘛!沒把我的終身大事當一回事!辈艜屗涞帽蝗司苡陂T外的羞辱。
“別暴怒,稍安勿躁,皇上也許這一陣子忙了些,前陣子聽說江南一帶又鬧災了,皇上忙著賑災和安置災民,百姓安樂了才有太平日子!
這正是皇上給她的回復,可她一個字也不信,這話騙騙三歲的幼童還差不多。
蓮太妃眼微瞇。看來皇上是越來越不聽話了,她不過是稍微放松,他就以為她的牙快掉光了,咬不動硬肉。
對于掌控朝政,自有她的一套手段,當年她若拚一拚也是有機會的,可惜先帝走得早,而她的皇兒尚且年幼,若是先帝多活個五、六年,如今坐在九龍寶座君臨天下的帝君就不是他趙京輝了。
先帝死時,她羽翼未豐,擁太子派者為眾,如喬相、沈國公、太子太傅等人,她只好暫退一旁,伺機而動,暗地培養實力,以蠶食鯨吞的方式吃掉半壁江山。
如今已成蓮太妃的她非同日可語,連皇上罾!#忌憚她背后的勢力,一擊必中的準備,絕不敢輕舉妄動,硬碰硬只會兩敗俱傷,對誰都沒好處。
“母妃,你說皇兄要忙到什么時候?那個不要臉的賤女人已經住進懷安侯府,對外宣稱是侯府二公子的未婚妻,他們把我放在哪兒,完全不把我當一回事。”那賤人憑什么和她搶?
冠上國公爺義女就能改變出身不正的賤種身分嗎?
她趙玫清想要的男子誰也碰不得!
“呵,他想忙,本宮就讓他更忙,咱們母女是他能忽悠的嗎?真是給狗吃飽了就忘了餓的滋味。”蓮太妃冷笑。她該讓皇上找點事做做了,省得他老坐在龍椅上,不知民間疾苦。
她心里想著賑災該花多少銀兩,能不能送到災民手中呢?若是亂世出賊寇劫走了賑銀,那就有趣多了。
或者,北契該動一動,秋天到了,草長馬肥,趁著落雪的冬季來到之前趕緊撈一票,馬高大,人剽悍,越過呼倫草原往南攻,擒下青風、山城、北翼等小城易如反掌。
“母妃,你說反了吧!皇兄一忙不是把我的事給耽誤了?我可不能讓那賤人捷足先登,你下道懿旨召她入宮,咱們在宮里弄死她。”到時抬了具尸體出去,看誰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你喔!就這點出息嗎?天下俊杰由著你挑選,為何挑上這一個?一年前他就以“早有婚約在身”為由拒絕為駙馬,你還不死心,非他不可!边@孩子太死心眼,一點也不像她,男人嘛!挑個對自己死心塌地的,不用能干,聽話就好,太過自命清高的只是自找苦吃。
“母妃,你不曉得我第一眼見到他時就不可自拔了,自他站在遠遠的高臺上迎風而立,解下燈會上的第一道燈謎起,我的眼睛就無法移開,只想把他變成我的!壁w玫清一臉迷戀的說道,提及莫滄安,語氣如懷春女子般充滿綺麗和癡狂。
兩年前的趙玫清十五歲,她聽聞宮外的元宵燈會很熱鬧,因此帶了幾名宮女、太監便出宮賞燈,自以為公子的身分沒人敢招惹她,大搖大擺的上街,沒帶一名侍衛。
結果因人潮過于擁擠而走散了,她嚇得六神無主,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剛好上臺猜燈謎想為幼妹拿盞花燈的莫滄安沒站穩,臺上一陣風吹來,他手上剛得來的花燈不慎掉了,正好落在快哭出來的趙玫清懷里。
當時,她不驚也不哭了,認為是天降的緣分,一眼就對白衣勝雪的俊雅公子著迷了,堅持花燈是他送給她的訂情信物,死也不肯歸還,還強迫他得送她回宮,向母妃提親。
想當然耳,莫滄安不可能同意這么荒謬的要求,他花燈不要了,扭頭就走,不管她是否苦追在后。
雖然這只是一個讓人覺得可笑的插曲,卻讓趙玫清下了非他不嫁的決心。她大費周章的命侍衛追查當日的公子是誰,還大張旗鼓的宣告她看中他,有意許終身。
糾纏大半年,莫滄安終于不耐煩地以“早有婚約在身”六個字打發她,希望她記著自己是長公主,勿再死纏不休。
不死心的趙玫清干脆直接找上朱氏,有意無意的暗示娶了她能讓他官位連三升,封侯賜爵不過是舉手之間,一次一次的釣,一次一次的畫大餅,把朱氏釣得心癢難耐。
高娶低嫁,果真朱氏被長公主這塊招牌迷眩了眼,便旁敲側擊的詢問長公主是否有意下嫁。
原本事情談得正順,朱氏突然絕口不提后續,說是家中不孝子不肯談論婚事,百般抗拒,她也只好作罷了。
“哎呀!長公主,你怎么就胡涂了,男人是遠得香,近得臭,你對他用情越深他越看不見你,倒不如反其道而行!备偈厥强床黄鹜馍棺纺凶拥幕òV行徑,但都是一條船上的,你好,我好,大家好,多多少少出點主意。
“你別教她那些有的沒的,她是我朝最尊貴的長公主,不需要用什么見不得人的伎倆招駙馬,她看上誰就是誰,明兒個本宮就讓皇上下旨,省得她在本宮耳邊鬧!辈痪褪莻男人,值得和人嘔氣,搶來搶去嗎?
“真的嗎?母妃。”趙玫清高興得都快跳起來了。
蓮太妃正要點頭,一旁的福勝守不以為然的輕哼一聲。
“太妃姊姊未免想得太如意,皇上若是肯下旨又怎會拖到此時還無動靜,莫家兩兄弟說一不二的剛正性格一向為皇上所欣賞,他收攏兩人都來不及了,哪會和他們過不去!被噬显偃跻蚕胗凶约旱娜耍豢赡苋珶o憑恃的任人擺布。
福勝守想的是拿下皇上手中的一半勢力,讓朝廷全是福黨、蓮太妃派,架空皇上的皇權。
“你的意思是,本宮的地位不及兩名臣子嘍?”蓮太妃語氣中有著明顯的不快,她認為以她在宮中的身分,得罪她才是傻子。
好日子過多了就忘了居安思危,蓮太妃看到的是趙京輝愿意給她看的那一面,她的觀念一直停留在十年前,那個身形瘦小、臉色蒼白如紙的太子,他和皇后都是性格偏軟,好拿捏的軟骨頭,只要她一瞪眼,就將他們嚇得屁滾尿流。
殊不知趙京輝的一切軟弱行為都是扮出來的假象,他早就盯上她了,為了不留下她這個禍害,他可以很卑微的示弱,以無能皇帝的虛面瓦解她的防心,進而腐蝕她。
實際上的他是個笑里藏刀、下手狠絕的人物,對治理王朝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私底下隱藏的實力不亞于表面上的。
“太妃姊姊別把弟弟的意思弄擰了。我是說,那個不識抬舉的莫滄安若一直不肯接受皇上的賜婚,咱們一向耳根子軟、沒主見的皇上,怕兩三句話就被說服了,到時不是反讓長公主丟了顏面!庇植皇羌薏怀鋈ィ笔裁。
蓮太妃看了一臉傲氣不減的女兒,心里也有她的盤算!扒鍍海阏娴牟缓蠡?”
有她在,誰敢給女兒氣受。
“母妃,得不到他我才后悔!彼情L公主,沒道理讓她退讓,只有她才有資格擁有天底下最好的。
“好,母妃幫你,就算皇上不下旨,母妃逼著太后給你下懿旨!鄙徧壑写阒荒幎镜。
“多謝母妃成全!壁w玫清這會兒笑了,笑得得意又張狂。“對了,母妃,戰國公的義女……”
一想到那女人就討厭,跑出來攪和做什么。
趙玫清不只一次仗著長公主的身分上懷安侯府找莫滄安一訴情衷,可去了七、八回都說不在,門房連門都不開,只道二公子去了刑部,侯府門小地狹不便接待貴客。
可她到了刑部找人又撲了空,都說公事外出。
后來她靈機一動想到守株待兔,既然他宣稱沈國公義女乃是他的未婚妻,那她直接找那名女子談談,她就不信連個品階都沒有的賤人敢拒見她,除非不想活了。
沒想到她又吃了閉門羹。
對方宣稱要為義父的病軀祈福,已自行封院抄寫經書一百二十卷,未寫完之前不見任何人,以免折了福分,佛祖見怪了不愿賜下福氣。
一座侯府,兩樣對待,叫她如何不氣?
“這事你不用管,母妃自有法子對付!币幻唾v的丫頭罷了,掐死她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好,我信母妃!蹦稿軈柡,沒有辦不到的事。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別再耍小性子了,要是弄傷了自己,母妃可是會心疼的!彼艘蛔佣,最疼的是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小女兒,兩人的容貌和個性極相像。
“是的,母妃,我先走了!币坏弥槭掠邢M,趙玫清走起路來變輕快,輕飄飄的。
在她走后,蓮太妃畫著濃艷妝容的臉刷地一沉。
“趙京輝太不識相了,皇上這位子是本宮讓他坐的,他坐久了就不安分了。”竟敢讓她沒面子!
隨后再議,隨后再議,還真是會打圓場,兩不得罪,同時安撫兩方,也把賜婚一事給擱置下來,他倒是好打算。
不過,她不會讓他太快活的,開罪了她福桂蓮還想有好果子吃嗎?哼,她會找個場子讓他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