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總統套房?
石絮汝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眸瞠得又圓又亮,微啟的唇怎么也闔不上,感覺自己像是踏進了夢想中最渴望的境地,卻又超不真實,彷佛單腳獨立在山巔,一陣風吹來就能讓她跌得粉身碎骨。
“項小姐,很高興再次成為你的管家,請問還有什么吩咐嗎?”貼身管家訓練有素、口條分明地問著。
那淡定的口吻讓石絮汝急急回神,回頭望向她,一時張口結舌,最后只能擠出干澀的聲音說:“不用了,謝謝你!
這就是傳說中的貼身管家?金字塔頂端的高級服務?
“若有什么需要,請按鈴!辟N身管家沉穩的神情不變,有禮地欠了欠身。
石絮汝僵硬地點了點頭,看著她退出鋪滿金紅色調、艷而不俗的地毯那端,待門關上,她再次回頭瞪大眼看著這夢幻般的公主城堡。
拱門相隔的寬敞空間設計,區分出數個區塊,暖色系的主調搭配精致的原木家具,新穎的線條揉合了古典與前衛,而環繞整片墻身的竟是透明強化玻璃,底下夜景恍若是打翻珠寶盒般的璀璨絢爛。
就連浴室的SPA浴缸,也是倚墻而立,可以邊洗邊眺望奢華又極致、頹廢又沾染魔力的繁華夜色。
石絮汝完全無法反應,內斂世故的性子讓她沒有辦法當下放聲尖叫,以顯示她的難以置信,但她覺得兩只腳都軟了。
為什么相似的外貌,竟然有著天差地別的命運?
她是個孤兒,是在育幼院長大的,想要脫離貧窮往上爬,只能憑自己不服輸的毅力,咬著牙,絞盡腦汁地闖出一片天;而項羽琉,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公主,居然不要這樣的生活!這真的是……只能說,貧窮與富有,都有其煩惱之處吧。
她跟項羽琉不熟,但她那軟暖的說話方式,卻恍若帶著教人能夠充份相信的魔力,而那正是她最欠缺的、怎么學也學不來的溫柔。
放眼四周,這真是她這一輩子做過最瘋狂的事。
居然跟一個今天才認識的人互換身份?
“我一定是瘋了……”石絮汝自嘲地掀唇笑了笑,“我一定是瘋了!”
呢喃、笑著,她突地拔腿往臥房沖去,壓根不管身上穿著套裝,就這么瘋狂地往床上一撲,像個三歲孩子般地在軟綿綿的大床上又滾又翻又跳又叫。
平日的她,過得很壓抑,就連微笑都嫌奢侈,處在眾多競爭者的工作環境里,她每天繃緊神經上班,有多久沒有這樣放聲大笑、徹底解放過了?
隨即,她從床上跳起來,學電影的情節,拆下盤起的發,用力地甩了甩,在大床旁邊的梳妝臺前開始卸下衣裳,然后一路以衣為記號似地踏進浴室里,轉開精致虎噴口,扭開水柱開關,在浴缸里倒入香浴精,哼著不成曲的弦律,享受她互換身份后的奢侈。
從不知道原來洗澡也可以有這么多樂趣,浴室里的瓶瓶罐罐好多,她一罐罐地享用,壓根沒察覺有另一個人入侵到這個她自認為非常安全的地盤里。
男人從隔壁套房,轉開了兩間套房的通門,如入無人之地般踏進她的套房里。
一進房就聽見相當……令人莞爾的歌聲,不算音癡,但絕對談不上好聽,不過唱的人似乎有另一番見解,自顧自地唱得很愉快。
他朝聲音來源而去,卻在精雕靈獸的拱門臥房地毯上,瞥見一件很尋常、很勾不起男人興趣的內衣。
不由得揚起眉。
果然人不可貌相?
項羽琉明明是那么恬柔的性子,怎么會這么……隨性,丟得滿地衣物?而且還挑選這么……樸素的花樣內衣?
算了,那不重要,反正他今天來,只是想再一次地跟她道歉罷了。
聽貼身管家說,她剛回來,教他慶幸,她今天拎著行李并不是趕著要回美國,讓他還能正式地向她道歉。
和旭盛禮貌性地站在拱門邊,謹遵禮教,不越雷池一步。
“項小姐!彼p喚一聲,等了會,空氣中仍彌漫著讓人哭笑不得的歌聲,他不由得再放大音量,“項小姐!”
正在浴缸里享受按摩水柱的石絮汝驀地一愣,瞬地變成驚弓之鳥,趕緊關了水柱,大眼朝外頭探去,但這個角度無法瞧見外頭的動靜。
“有人嗎?”她小心翼翼地問。好像有人在說話,而且還是似曾相識的聲音。
“項小姐,是我!焙托袷\笑回答。怎么她這反應,與他印像中的項羽琉有些不太相似?
石絮汝聞言,不由得瞪大眼,心里哀叫著。
到底是誰?項羽琉說,她的相親宴已經結束,她還特地打了通電話,告訴她父親要在臺灣多停留一個月,所以她住在這里根本就不會有人打擾才對呀,怎么突然殺出一個人,而且還是個男人——
天啊!他有沒有看見她丟了一地的衣物?
石絮汝抱著頭沉進水缸里,打出生以來,頭一次想當只沒用的鴕鳥,躲在浴室里打死不出去。
可是……
“你怎么可以沒經過我的允許走進我的房里?!”她倏地抬頭不滿地低吼,還拍打著水面,粉顏飄著紅暈,不知道是因為浴室里頭的水蒸氣,還是因為這令她措手不及的狀況劇。
不能怪她生氣,而是附管家的總統套房,怎么會讓莫名其妙的男人輕易地走進她房內?
和旭盛愣了下,微揚起眉,“項小姐,我就住在隔壁套房,我們兩間套房有通門可以自由出入,你忘了嗎?”
她是失憶了,還是在跟他鬧脾氣?
這兩間相通的總統套房,可是他母親特地安排的,還強迫他一定要住在隔壁,說什么方便照顧,說穿了,根本就是趕鴨子上架,甚至希望能生米煮成熟飯。
石絮汝瞪著水面,思緒紛亂,腦袋一片空白。
天啊,可以自由出入套房,而且就住在隔壁套房,他到底是哪一號人物啊?
項羽琉!你不是說,住在這里沒有人會打擾的嗎?
她把臉埋進水里,很無力地哀鳴著。
站在外頭的和旭盛背過身,猜想,她一直不吭聲,大概是因為不滿他在家人面前直截了當拒絕這場相親,傷了她的顏面,所以不太想搭理他吧。只是她是這樣的個性嗎?出現這樣的反應,有點怪。
不過,不管怎樣,今天的他,是應母親要求過來道歉的,至于她接不接受,就不是他能掌握的了。
他慵懶地倚在拱門外的雕柱上,看著客廳里的餐車,禮貌性地道:“抱歉,我只是想要跟你當面道個歉,不知道有沒有榮幸請你吃一頓飯?”
道歉?石絮汝驀地抬眼——難道說,他是和項羽琉相親的男人?
可是,干么道歉?項羽琉不是說是互不對味嗎?
!八成是愛面子,所以不敢說是被對方拒絕。
石絮汝嘆了口氣,摸得出對方底細,她就比較清楚怎么應對。
“不用了,我已經叫了服務,想要好好休息!鄙詈粑豢冢龑W項羽琉軟甜的口吻婉拒,但話中意思就是在告訴他——不、要、打、擾、我!
和旭盛當然沒錯過她溫婉語氣中夾雜的逐客令。
“好吧,那么我就不打擾你了!狈凑呀洷M了應盡的義務!叭绻阆牖孛绹梢源螂娫捊o我,我可以送你一程!
“不用了,謝謝你。”話落,她不忘冷哼兩聲。
既然都已經拒絕相親,干么還假裝熱情啊?
走了兩步的和旭盛頓了下,莞爾地勾起瀟灑笑意。怎么這說話的調調,這么耳熟?很像是絮汝呢。
欸,又想起她了,已經一陣子沒瞧見她那張冷冷的臉、聽那冷冷的語調了。
真想念!
他勾彎唇角的笑紋,踩著悠閑又優雅的腳步回自己的套房,準備回家跟老媽交差。然而走了幾步之后,他突地想到另一件事,隨即又踅回——
石絮汝瞪著水面,確定外面沒有聲音,她對著空氣喊著哈啰、有沒有人在,也沒人回應,她趕緊起身,胡亂抹了抹身體,擦拭一頭及肩的自然鬈發,用浴巾包著頭,套上浴袍,急著沖到外頭收拾她那些見不得人的貼身衣物。
說時遲那時快,就當她拎起簡樸的小褲褲時,在最遙遠的那一道門倏地被推開,一個男人大剌剌地向她走來。
那畫面很可笑,一個頭上包著浴巾、身穿浴袍,懷里抱著衣褲,手里還拎著小褲褲半跪在地毯上的女人,黑白分明的大眼瞪著男人瞪得快要跳出來。
天!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不是……宏圖的董事長嗎
那及肩的發是他吊兒郎當、不修邊幅的注冊商標,輕佻的笑容、挑誘的桃花眼,是他花名在外的最佳證據。
和旭盛,宏圖集團旗下食品公司董事長,是個行事作風非常高調而且放蕩的男人,是家中不被重視的次子,所以被發派邊疆,守著高不成、低不就的食品公司,是她公司的敵對頭,幾年前還曾經傳出他公司的人竊取了她公司的機要文件。
她曾經與他在幾場宴會上碰頭,他不傲慢卻很玩世不恭,常愛逗著她玩,盡管她視若無睹地打發他,但他還是樂此不疲。
而今,為什么會在這里遇見他?
難道他就是項羽琉的相親對象?
糟!他會不會認出她是誰?
石絮汝無法動彈,除了被定格的視線外,心跳完全失序。
和旭盛定在她幾步之外,難以置信地再三確認眼前有點狼狽的女人。
清湛的桃花眼流動著潤澤光痕,閃動著意外的驚喜。
天啊,真的是她!
這一次出現在他面前的人是她,沒錯吧!
那天,項羽琉出現在相親宴上,他愣了好一會才發覺她不過是個酷似石絮汝的女人吧。對他而言,長得再相似也沒用,他就是知道眼前的人是誰。
不用眼睛看,用心去感覺,能讓他心動的,只有一個。
只是,她為什么會在這里?
“呃……”和旭盛緩步走到她面前,發出沒有意義的單音,蹲下,替她拾起超樸素沒花樣的內衣,“你的內衣!
他溫潤的嗓音猶如化解她定格的咒語,教她整個人清醒了過來,然面對此情此景,她內心慌亂,卻習慣性地武裝自己,抬起沉靜的眸無懼不慌地對上他,“謝謝你!
她不著痕跡地把內衣塞進懷里的衣褲底下,動作相當自然,神色非常自在,好像那不過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衣物罷了。
開始慢慢思忖要怎么把他給打發掉。
“……不客氣。”和旭盛莞爾地打量著她處變不驚的沉穩神色,忍不住佩服起她可以鎮靜到這種地步。
“請問,你踅回來還有什么事嗎?”她緩緩吸口氣,無視兩頰的熱度被他的注視盯得直線升高。
這個男人能夠花名在外,絕非空穴來風。他有雙足以挑誘任何女人的桃花眼,英挺的鼻,弧形明顯而紅潤的唇,但壓根不陰柔,相反的,極具侵略性和存在感。
以往,她總是可以沉著以對,那是因為兩家公司是敵對的,但是眼前的狀況不太一樣,因為她正扮演著另一個角色。
這教她應付起他,覺得倍感辛苦。
他習慣性地挑起濃眉,唇角的笑意有些吊兒郎當!拔沂窍敫阏f,我母親希望可以與你共進晚餐!彪m然他不清楚石絮汝為何會在這里,但是因為她,他決定改變計劃。
“麻煩轉告令堂,不用了,謝謝。”她眸色沉篤,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回答。
實際上,她暗松口氣,慶幸他并沒有認出她是誰……也對,她和項羽琉長得這么相似,連她自己都錯亂,他怎么可能區分得出來?
她嚴謹的態度教和旭盛不由得微別過臉,低低笑開。
很好,他可以確定,她現在正在假扮項羽琉,至于原因他還不清楚,但他決定,他要將計就計地把她拐回家!
不能怪他,這可是命運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