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實集團創(chuàng)辦人張文富在企業(yè)界是個傳奇人物,僅高中學(xué)歷,十八歲出社會第一份工作是送貨員,做了五年多送貨員,拿出僅有的三十萬存款,創(chuàng)立屬于自己的貨運公司,短短七年時間,原本不見經(jīng)傳的小貨運公司,竟成為全臺物流量最大的貨運行。
張文富的傳奇不在他如何從只有三十萬存款的送貨員,變成市占率最高的物流大亨,而在于他成功經(jīng)營貨運公司后,以極精準(zhǔn)的投資目光,先后跨領(lǐng)域投資了建筑業(yè)、宅配業(yè),后又搭上科技業(yè)的熱潮,成立中實科技集團,制造3C產(chǎn)品晶元零組件,國際市占率占前五大。
一個僅高中學(xué)歷、毫無背景、一窮二白的小伙子,憑著苦干肯做的努力,以及過人膽量,在爾虞我詐的商場里站穩(wěn)腳步,成為地位難以動搖的企業(yè)大老,說張文富是則傳奇,一點也不為過。
報章雜志、電視新聞上出現(xiàn)過的張文富不顯老,體格強健、意氣風(fēng)發(fā)、面容俊朗,說他不到五十歲,恐怕都有人愿意相信。
丁玥坐在副駕駛座上,情緒激昂,想起曾經(jīng)在新聞上看到的片段,她回頭望向林熙側(cè)面,深邃立體的五官。
其實……他也繼承了一些他父親的樣子,他的鼻梁高挺像張文富,不厚的唇,有幾分商人薄情犀利的模樣,也像張文富。
車子終于在一幢豪華別墅前停下,林熙將手煞車拉起來,熄火,轉(zhuǎn)頭迎上她的視線,“緊張嗎?”
丁玥愣了愣,視線轉(zhuǎn)到燈光燦燦的別墅,遠遠聽見里頭有水聲、玩鬧聲、悠揚的音樂聲。
如果林熙問的是面對別墅里頭的上流氛圍,她緊不緊張?
答案是不,因為在很多年前、在她還小的時候,日子也是過得舒適奢華,她甚至認為自己是個小公主。
但倘若林熙問的是即將看到張文富,她緊不緊張?答案是,她緊張。
她緊張,在意能不能被那個傳奇人物看上,她離復(fù)仇成功彷佛只差一步之遙……
丁玥回頭看他,輕輕搖搖頭,算是回答他了。
其實她緊不緊張,與林熙根本無關(guān)。林熙不可能知道她的心思,倘若知道,林熙怎可能帶她出席?
“是嗎?我覺得你滿緊張的!彼麥\淺一笑,舉起手,拇指輕輕擦過她臉頰,“我父親對美女特別照顧,你不需要緊張!彼畔率,替她解開安全帶。
林熙下車,繞過車頭,為她打開車門,丁玥整個人卻是呆怔的。
剛剛那不期然的短暫一觸,讓她臉頰微熱,車廂內(nèi)空間密閉,她覺得林熙那雙漂亮深邃,黑得像無底深淵的眼睛藏著什么話。
“下車了!绷治鯁玖艘宦暋
丁玥摸摸微熱的臉頰,回過神,走下車。
“等會兒聽到什么,當(dāng)作沒聽到!绷治踅淮痪洹
丁玥迷惑,卻沒追問,跟著他走進別墅。
花園里人群三三兩兩聚在不同角落,林熙與她一出現(xiàn),先是明顯感覺到一陣靜默與探究的目光,不一會兒安靜過后,低低的碎語從幾群年輕男女的方向流出……
“小雜種來了……”
“真不要臉!”
“他真以為大堂哥死了,一切都是他的了?哼!币粋年輕女子說,聲音不怎么低。
丁玥不由得朝女聲傳來的方向望過去,是個身穿大紅緊身裙的女孩,看起來十八九歲而已,臉上的妝厚得像面粉墻。
丁玥冷冷瞧她,心里覺得不屑,多大的女孩兒,就只學(xué)會閑言碎語和不入流的濃妝艷抹。
林熙聽而不聞,若無其事穿過花園小徑,往寬闊的后院草坪區(qū)走。
“看他那副跩樣,高高在上,實在惹人討厭……小老婆生的雜種!”一個年輕男子補了句。
丁玥感覺一股火氣沖上來,身體微動,卻被林熙眼捷手快地按住。
他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她眼里明顯的怒火,短短一瞬……竟給了他幾絲安慰。
他刻意親昵地貼靠在她耳邊低語三個字,“不值得。”
旁人聽不見他的聲音,又有聲音傳來——
“嫂子知不知道這雜種在外頭勾三搭四?這野女人不知哪里找來的?”
“不會是那種陪睡陪玩的小模吧?”
“誰跟嫂子熟?好心提醒一下,當(dāng)做善事。免得雷家龐大家產(chǎn)全被這雜種騙了!”
丁玥跟著林熙一步一步走,短短幾十公尺的彎彎曲曲小道,一句又一句的冷嘲熱諷就多到她記不住聽到了什么,但她知道,耳邊飄進來的每一句話都懷了惡意,每道目光都是輕視,她身邊的林熙,卻依舊面色從容,彷佛沒聽見那些閑言碎語。
她這時才明白了他剛才在門外的那句提醒——“等會兒聽到什么,當(dāng)作沒聽到!
這是他今天缺女伴的原因?他一定不想讓妻子面對這種場景。
丁玥第二次同情林熙,那種淡淡的,卻酸酸澀澀的同情,讓她貼得他更近更緊一些。
林熙察覺她的貼近,漂亮的眉微揚,彷佛在問:怎么了?
丁玥輕輕一笑,心里閃過一個念頭——她的同情心實在不需要為他泛濫!
林熙人長得好看,還有雙會說話的眼睛,其實已經(jīng)得天獨厚了,何況他不只人好看,腦袋也強,大學(xué)四年雙學(xué)位,年年拿書卷獎,從沒人在成績上贏過他,就連運動神經(jīng)也發(fā)達,游泳、籃球、棒球,他玩得比校隊成員還要好。
仔細一想,大學(xué)時期她跟林熙不熟,沒多少交集,但關(guān)于林熙的事,她卻知道得不少,拜他的超強異性緣所賜,學(xué)校里十個女孩有八個喜歡談?wù)撍氩宦牰茧y。
“覺得應(yīng)該好好扮演一下女伴這個角色,別人說我是陪睡陪玩的小模,我怎么可以讓那些看戲的傻子失望!我得好好演,才對得起他們的低智商!
林熙聽完,別有深意的看她一眼,說:“你總讓我驚訝!
他是婚外情私生子,她該跟那些人一樣,站在同一陣線譏諷他、看他笑話,不是嗎?至少帶她來之前,他做了這樣的心理準(zhǔn)備。
“有嗎?我只覺得我總是那個被你壓榨的人,而不是總讓你驚訝的人!倍~h有點抱怨的說。
她這樣一說,讓林熙低笑出聲,打從心里的笑出來。
這下子換丁玥驚訝了,印象中,沒見林熙對任何人這樣笑過。
“不就是每月一磅香草咖啡豆嗎?八百元,是不是?”
“你知道?”
“我看過你拿包裝袋,查了價錢!彼f。
“果然我是被壓榨的。”丁玥回他,末了輕哼一聲,又道:“你請我一餐二十五元,我負責(zé)你一整個月咖啡,還外帶煮加洗杯子。你真是好意思,也不想想,你堂堂大廠長月薪是我的好幾倍,我一個月不過才30K。”
“丁玥,憑你的能力,你若是肯,月薪絕對不止30K。也許,找時間我們可以聊聊,是什么阻礙你前進?”林熙低頭,望住她的眼神專注而嚴肅,早已沒有幾秒前的嘻笑。
丁玥沒來由心頭一緊,像忽然被掐住喉嚨,不能呼吸,半晌說不出話,下意識回避了他迫人的視線。
林熙見她回避,笑而不語。
不一會兒,兩人來到張文富面前,丁玥感覺她挽著的臂膀,肌肉緊繃了幾分,但臂膀的主人仍是神色淡漠、波瀾不驚的模樣。
“生日快樂!绷治鯇χ鴱埼母徽f。
丁玥注意到林熙沒喊稱謂,而張文富也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你來了!
“這是我的助理,丁玥。”
張文富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像是在思索什么,不一會張文富粲笑,“丁玥!你這丫頭,長大了。〔挥浀貌?”
丁玥一臉茫然,不知道張文富怎么對她這么熱情起來?
“你十二歲生日,伯伯去參加過你的生日宴,送你一條粉鉆項鏈,你忘了?”
丁玥瞪大眼睛,想起十二歲生日那天,家里來了好多人,的確有人送她一條粉鉆項鏈,她不記得是誰送的了。
父親那些達官顯要的朋友,她沒來得及能記住誰,等大一點,懂事了之后,家里再也不辦熱鬧派對了。
“我想起來了。”丁玥低聲說。她很驚訝,沒想到張文富記得她。
“沒想到你長大了變得這么漂亮!”
張文富張開雙臂,丁玥走上前,讓他短短地抱了一抱,十二歲那年的生日宴,她也像此刻被許多不記得的父親朋友們抱了抱。
“國群說今天忙,晚點才能來,你爸爸沒說你會過來,既然來了,陪伯伯喝一杯。”張文富拉她的手,往調(diào)酒區(qū)走。
“聽說你跟林熙大學(xué)同校系?”張文富要了兩杯調(diào)酒,一杯給了她。
“是啊。不過我沒林熙那么會讀書,林熙一直是第一名。”丁玥為林熙說了話。
“那孩子只會死讀書,沒什么好。不說他,跟伯父說說你自己,有交男朋友嗎?”張文富笑著。
“沒男朋友。”丁玥輕啜一口甜酒。
“怎么可能呢?一定是你眼光太高了,想要什么樣的男朋友?跟伯伯說,我?guī)湍憬榻B!睆埼母灰埠攘丝谡{(diào)酒。
丁玥想起林熙說張文富對美女特別照顧,剛才他扔下一群正在聊天的朋友,將她帶到調(diào)酒區(qū),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推論成,在張文富眼里她是美女?
丁玥一口氣喝光杯子里的調(diào)酒,張文富來不及阻止,只能無奈說:“丫頭,酒喝起來是甜的,卻是烈酒調(diào)的,喝多喝急了會醉。”
“沒關(guān)系,我需要借酒壯膽!
“壯什么膽?”張文富也喝光杯里的酒,饒富興味地看著她,一邊又要來兩杯調(diào)酒,“這回喝慢點。”
“您不是要幫我介紹男朋友嗎?”丁玥亮著眼睛。
“原來是害羞,要壯膽啊。好,你跟我說,我?guī)湍憬榻B,你想要什么樣的男朋友?”
“像張文富這樣的。”丁玥直視張文富那雙好看的眼睛,那雙眼經(jīng)歷過風(fēng)霜洗練,深邃里藏著智慧。
張文富著實驚訝了一剎那,迎著那雙漾著水光的晶亮眸子,真有那么一秒,他覺得自己失神了。這丫頭,實在夠直接,若無防備,說不定禁不住……
他笑了笑,搖搖手里的杯子,仰頭一口喝盡,然后起身,在她耳邊低聲說:“幸好林熙提前跟我說過你,要不是我兒子看上你了,我想我真有可能被你拐了。丫頭,找個年輕一點的,伯伯年紀大了。好好玩,想吃什么、喝什么,不用客氣,當(dāng)自己家里!
張文富放下酒杯,拍拍她的肩膀,走了幾步后,又回頭對著丁玥笑,“哪天在林熙底下做事不開心了,隨時來找我,照顧一個丫頭,我應(yīng)該還有余力!
丁玥站在原處,為張文富那句“要不是我兒子看上你了”而震驚。
他是說林熙?林熙看上她?怎么可能……
丁玥想起剛才她跟張文富走,沒跟林熙打一聲招呼,放他一個人,正有些不安,但念頭一轉(zhuǎn),她又覺得好笑,林熙寵辱不驚,比她強大多了,哪里需要她陪伴?
她四下張望,很快看到花園噴水池邊,林熙一手插在西裝長褲口袋里,一手端著空酒杯,他們視線交會,林熙揚了揚手里的空酒杯。
她能看懂他的意思,轉(zhuǎn)身跟調(diào)酒師要了兩杯酒,往他那兒緩步走去。
她將酒杯遞向林熙,林熙轉(zhuǎn)身將空酒杯放到巡場的外燴服務(wù)生手中托盤,才接過杯子。
“我發(fā)現(xiàn)你是朵解語花,不用說話就能懂我的意思!
“那是你有對太會說話的眼睛!
“謝謝你的贊美!绷治鯗\淺地笑,朝她舉杯,喝了一口。
“并不是贊美,男人的眼睛太會說話,容易招桃花!倍~h說,卻沒有喝自己的酒,剛才兇猛快速地喝下兩杯,現(xiàn)在有點頭暈了。
“能不能招下你這朵桃花?”
丁玥僵硬一瞬,耳邊又響起張文富的話!澳愀赣H剛才說你看上我?”
“我在這里看你們聊得挺愉快的。你喜歡我父親?”林熙沒響應(yīng)她,反倒拋出問題。
“他是個很有魅力的人!
“的確有魅力,不過他年紀足夠當(dāng)你爸爸。”
丁玥沉默,又急喝了半杯酒。
林熙神情莫測地看著她,一會兒才打破兩人間的靜默,可開口的聲音,卻有著讓人心慌意亂的低啞,“我記得你是個道德界線模糊的人,現(xiàn)在還是嗎?”
丁玥依舊沉默不語。
“大四畢業(yè)系聚,你應(yīng)該記得你說過什么話吧?”見她沒有說話,他又說:“若是忘記了,我可以提醒你,你說你不想當(dāng)正宮,只想當(dāng)小三!
丁玥萬分尷尬地望著他,繼續(xù)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