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他們是用自己的錢,等到家業快敗光時,他們忽然找到一條生財之道,這才能保住袁家的老宅子和一塊小麥田。
王爺爺并不曉得袁清嫵和于百憂是靠什么賺錢,但是當曲無心逮到正準備夜入商戶、劫富濟貧的于百憂——其實要怪于百憂太招搖,犯案便犯案,他腰間還掛著自己的標志,一串由三塊玉石結起的飾品,至此,曲無心要是還認不出人,直接改名叫曲白癡算了。
而他也猜出這對師姊弟的錢財來源了。
他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可以,有錢的人偶爾出點血幫助一下窮人,沒什么,總強過浪費在秦樓楚館里。
于百憂不是他的對手,三兩下便被拿下,曲無心也懶得找個僻靜地方開審,直接拍開最近一家客棧大門,丟下一錠銀子,要了一間上房,便把人押進去了。
于百憂差點嚇死,不是因為自己失風被逮,而是他認出眼前的男人正是前任鑄劍山莊莊主曲無心。
他可不像袁清嫵眼里只有病人,對于那些江湖、朝廷、天下傳聞,一點興趣都沒有,可能江湖第一高手站在她面前,她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
但于家是商業世家,于百憂雖不經商,對于某些特殊人物還是很注意的。
而曲無心正是這一、兩年天下議論紛紛、難斷黑白的特殊人物,因為近幾十年,鑄劍山莊的利劍居然都是以活人祭煉鑄造出來的。
雖然那些祭劍者都是曲家自己人,也是心甘情愿投身劍爐,但拿活人祭劍還是太過驚世駭俗。
后來鑄劍山莊在一場大火中化為灰燼,殘存者四下流竄,唯獨莊主下落不明,有人說曲無心死了,也有人說他終于煉成神劍,白日升天,還有傳言他為鑄神劍,不惜自投劍爐,劍成,自有靈性,正藏在某個地方等待有緣人取之。
總之謠言傳得亂七八糟,什么都有,就是沒有一條——他會出來找于百憂麻煩。
于百憂頭痛死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惹上這樣一個災星?若讓正邪兩道得知曲無心出現在柳城,他還有安寧日子過嗎?
「久仰大名,不知曲莊主找在下有何要事?」
「你知道我?那為什么袁清嫵不曉得?」曲無心如今的心思很單純,喜歡就追、不喜歡就打,有疑惑自然開口問。
「二師姊?!」于百憂跳起來,揪住曲無心的衣襟!改銓λ隽耸裁?」
曲無心一掌把他打飛出去撞墻。
于百憂疼得咳出一口血沫,一時間竟然站不起來。
「你若還關心她,為什么讓她哭得如此傷心?」想起袁清嫵的眼淚,曲無心就妒火加怒火一起燒起來。「若非看在袁清嫵分上,我……哼!」他把滿腔火氣都發泄在茶幾上,一掌之下,茶幾化成灰,連一塊碎木也看不見。
于百憂終于見識到真正的高手是多么變態的人物,他想起新婚妻子方笑顏,也許今天過后,他們就要天人永隔……
對不起,笑顏,就算我遭遇不測,魂魄也會與你長伴左右,上窮碧落下黃泉,我永遠不會放你一個人孤單。他心里想著,悲凄籠罩心頭。
他強撐著站起來,暗暗扯下腰間的玉飾。這不只是他的標志,也是一種霸道絕倫的暗器,只要機關開啟,方圓半里人畜皆歿,只無奈這間客棧里的人都要一起陪葬了。
他很愧疚,可還是必須這么做,因為他不能放任這個魔頭傷害袁清嫵,她不只是他的二師姊,兩人同門學藝,她照顧他、保護他,比他的手足更重要,誰想傷害她,他不惜玉石俱焚。
「我再問你一次,你找我二師姊究竟有何目的?難道——」于百憂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你又要以人煉劍了?!」
「什么?」曲無心早忘光了煉劍之事,住在槐樹村,也沒人知道江湖事,他根本不曉得自己曾有過一段那樣痛苦、幾近瘋癲的歲月。后來,卓不凡得知他喝下忘魂湯,卻沒遺忘全部記憶時,認為他意志太堅定,若一味壓抑,反而不好,便與他談了些往事,但也只揀些簡單、重要、快樂的事講,太過陰郁的卻是完全略過,導致曲無心的回憶變得片段,個性也因此變得怪異。
「你不煉劍,找我二師姊做什么?」
「我就問你,你為什么讓她如此傷心,她說帶我去看火蟲兒,結果卻哭了一夜,你知道嗎?」
「二師姊……」她還是深陷情網,無法自拔嗎?難怪她不來參加他的婚禮?墒恰恢涝撛趺凑f,他尊敬二師姊,對她像親人,比兄弟姊妹更親密百倍。他可以為她赴死,但他無法愛她。一個人只有一顆心,他的已經給了方笑顏,對于袁清嫵,他只能說抱歉。
不過曲無心問這些事干什么……等一下,袁清嫵帶他去看火蟲兒,那個只有他和袁清嫵兩人知道的桃源仙境,她居然……
于百憂用力拍一下額頭。他好像有什么地方搞錯了。
「你真去過我和二師姊的秘密之地,你看到火蟲兒了嗎?」
說到這個,曲無心就生氣。
「都秋末了,哪里還有火蟲兒?」接著,他便覺得嫉妒,因為于百憂肯定曾無數次與袁清嫵在那里游玩,快樂似神仙。
于百憂彷佛聞到一股好濃的酸氣,更肯定心里的猜測。曲無心不是來找他的麻煩……嗯,就某方面來說,也算是啦,但他只是一個吃醋的男人,一時讓妒火燒昏頭,干出蠢事。
至于袁清嫵的安危,既然曲無心這么在乎她,還需要他擔心嗎?
他笑了笑!附衲昕床坏剑兔髂暝倏窗。》凑鹣x兒年年都會來,只要你跟二師姊在一起,還怕看不見?」
「對。 骨鸁o心的心情好一點了。
于百憂發現,他并非如傳言的邪惡、詭詐,兩人雖不熟,但短短幾句話交談,也能看出他是個沒有心機的人。
果然,謠言十之八九都是有問題的。
「不是二師姊看重的人,她不會帶去那里喔!」于百憂再補一句。
曲無心更開心了,笑得迷人,就像春風拂來,連于百憂都有瞬間的驚艷。曲無心也許不是他見過最好看的人,但獨有一種特殊的媚惑。
加上他武功高強,又重視袁清嫵,個性雖然差強人意,可或許他能幫助袁清嫵擺脫情傷,甚至喜結良緣。
「由此可見,二師姊待你是不同的,不過二師姊傷心,你就沒安慰她嗎?」于百憂問。
「誰說的?她哭多久,我就陪多久,把她保護得無微不至,但她還是哭!」說到這個,曲無心就泄氣,反正不論他如何努力,在袁清嫵心里,他就是比不上于百憂……想到這里,他恨恨瞪了情敵一眼。
于百憂發現他的脾氣又起波動,不禁暗嘆,這人的醋勁真大。
「你只是陪有什么用,你得哄她。
「哄?」曲無心跳起來。「我每天都陪她到處玩、吃遍各種美食,她還是不開心,我有什么辦法?」
二師姊會喜歡那種天天游樂的日子嗎?于百憂回想記憶中的袁清嫵,好像不是吧!
「你確定那是在哄二師姊?」
「這個……」曲無心原本想說,這世上有人不喜歡玩樂嗎?但仔細想想,每回玩樂,最開心的都是他,袁清嫵似乎只是陪伴著他!覆蝗荒阏f,要怎么做才算哄她?」
「你別看二師姊外表像男人——」
「她哪里像男人了?明明很漂亮,你眼睛瞎了嗎?」曲無心打斷他的話。
于百憂能說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盡管袁清嫵的女生男相是天下公認,但曲無心覺得她美麗,那么在他心里,她就是最美的。
「好吧!二師姊很漂亮——」
「你也知道她漂亮,當初為什么要拋棄她?」曲無心二度打斷他。
于百憂耐著性子跟他解釋!肝遗c二師姊確實是青梅竹馬,可只是兄妹之情,沒有男女之愛,怎結夫妻?」
「沒有愛情,可以培養嘛!你說變心就變心,害她很傷心耶!」曲無心無理取鬧起來,神都會發火。
「直到我愛上笑顏之前,我從不知道二師姊喜歡我,何來變心之說?」
「可總有個先來后到吧?就算你真的……嗯……喜歡那個什么笑的,但你認識袁清嫵在前,要娶老婆,也應該先考慮她!」
「我當二師姊是我親手足,怎么可能娶她?換成你,你會想娶自己的親姊妹嗎?」
「我沒有姊妹。」是曾經有,但聽卓不凡說,她們全夭折了,他對她們也沒什么印象!覆贿^……我有個大哥。」那是他最喜歡、最崇拜的一個人,比爹娘都親密。只是要他跟大哥……他打個寒顫,不得不承認,「亂倫」真不是一般人做得出來的事。
「再則,我若娶了二師姊,你現在該怎么辦?」于百憂被他嚇久了,忍不住要氣氣他。
「你敢!」曲無心瞪紅了眼。
「所以說,我沒娶二師姊是正確的。至于她的心結,你既然喜歡她,就該由你幫她解開,讓她重新振作,并且喜歡上你。」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袁清嫵?」傳聞中的大魔頭居然臉紅了。
于百憂心想,說曲無心邪惡的那些人都該去投河了,根本是個天真少年嘛!
「你表現得如此明顯,我怎會看不出來?」
「是嘛?」曲無心很尷尬。
于百憂差點笑出來!肝腋嬖V你,追求姑娘不是像你這樣的,你得了解她的喜好,比如,二師姊喜歡花,你每天上山摘朵小紅花,給她簪在發髻上,她就能開心半天。還有她喜歡看星星,我以前給她搭過一座樹屋,讓她可以躺在上頭,好像被滿天繁星包圍起來,她樂了近半年。但前陣子我成親時,小師妹來參加,卻說樹屋年久失修,現在爛得只剩一個框架了,你若能重新給二師姊搭一座,她必然歡喜。然后……」
這一晚,于百憂面授機宜,曲無心認真聽著,最后還叫客棧的人拿來紙筆,一字不漏地記下來。
他一定要袁清嫵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但這時,他們都不知道,槐樹村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