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乳白色的液體如天女散花般自空中漫天灑落,緊接著連續不斷的嗆咳聲,出自餐桌前五官清秀甜美、短發俏麗的女子。
“你這孩子真是的,都二十八歲了,怎么連喝豆漿也會嗆到?”五十來歲、依舊美麗卻稍嫌瘦弱的秦蓁月皺眉輕言責怪,一只手卻連連輕拍女兒的后背,幫她順氣。
“媽,你剛剛說什么?再說一次!”李蘊安不理會母親的責怪,一張看不出年紀的酣甜小臉脹得紅咚咚,哇啦哇啦的大叫。
“哪一句?”秦蓁月一臉迷惑。她剛剛說了那么多,哪知道這個寶貝女兒問的是哪句話。
“就是……就是……就是‘他’要回來了那句!”僵直的手無意識的往上揮了好幾下,李蘊安一臉驚駭。“您沒說吧?是我聽錯了,對不對?”
“令權啊?”聞言,秦蓁月突然柔笑!澳銢]聽錯。令權確實要回來了,昨晚的越洋電話,他親口對你爸爸說的!
“他……他干嘛要回來啊!”竄入腦中的第一個想法直覺脫口而出,她驚聲尖叫。
“蘊安,”皺起眉頭,秦蓁月輕聲責難:“你怎么可以這么說。這兒是令權的家啊!
“!”發現自己失言,李蘊安飛快改口,干笑解釋:“我、我的意思是,大哥在美國待得好好的,怎么會突然說回來就回來?”都在美國住了十來年了,干嘛又回來增加臺灣的人口?小小的福爾摩沙之島已經很擁擠了,不需他再來湊人數啊。
“他沒說。”搖搖頭,秦蓁月神色稍霽,語氣幽緩:“也該回來了。你爸爸嘴上雖然不說,其實心底是很想他的!
“媽……”聽出母親聲音中隱含的歉意,李蘊安低叫了聲,對自己沒站在一直待她很好的爸爸的立場想而愧疚,不禁羞愧的低下頭,乖乖吃著早餐,對那個長住美國的“令權哥哥”回臺灣之事,再也沒任何意見了。
“小安哪,難得看你早上這么氣定神閑用餐呢,你確定趕得及上班的時間?”六十好幾、臉上凈是笑的李守憲突地走進廚房,一身神清氣爽的在餐桌前坐下,開口就心情甚好的調侃玩笑。
“哎呀!”被這么一提醒,她驚跳了起來,倉皇瞄了下手表,馬上抓起皮包往外沖,在經過李守憲身旁時,還俏皮地在他老臉上印下一個早安吻!鞍,多謝你的提醒!這個月我若領到全勤獎金,絕對請你上館子吃大餐……”尾音還在屋內回響,人已經跑得不見蹤影。
“這孩子真是……”目送她匆忙奔出的身影消失,秦蓁月莫可奈何地搖頭嘆氣!岸紟讱q人了,還這般毛毛躁躁。天天賴床,非得讓時間追著跑,連好好吃頓早餐都不行!
李守憲逕自呵呵笑地喝著豆漿!靶“策@毛病從小就如此了,又不是現在才養成,你早該習慣了!
“就是你寵著她!毙︵列表谎,秦蓁月深深明白女兒這習慣是誰造成的。當年若不是他每天開車送賴床的女兒趕上學,蘊安也不會越來越有恃無恐,以至積習難改。
“女兒貼心,就是要人寵的!崩钍貞椥呛欠瘩g!叭羰橇顧嗄呛⒆樱雽櫼膊恢搹暮螌櫰!痹掚m這么說,但提起自己兒子,老眼還是為之燦亮。
“你啊,口是心非!比嵝σ徽Z戳破枕邊人的心思!澳阈牡灼鋵崒櫫顧嗫蓪櫟脜柡α,否則這些年來,你思念得緊,卻為何從未要求他回國來發展工作,一切順著他的意思逗留國外?”
“哎呀,男兒志在四方。令權在國外一切順利,我當然贊成啦!
“哦?那你自昨晚接到他準備回臺灣的電話后,就一直掛在臉上、連作夢也偷笑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我作夢有偷笑嗎?有嗎……”
***
哈!達陣成功!
插入卡片,聽著打卡鐘傳出的聲響,李蘊安氣息微喘的比出勝利手勢,馬上招來秘書室內其他同事的口誅筆伐──
“不公平!為什么你總是能趕在最后一秒插入卡片!”同樣身為小秘書的最佳戰友──蔡美芳不甘心的抗議。
“沒錯。比起我們這些平日乖乖提早到公司,偶爾晚出門就留下遲到紀錄而被扣全勤的人,你真是好運到令人眼紅!绷硪惶栃∶貢ぉ⑿闱倬o接著氣怨聲援。
“就是說啊,太令人生氣了……”
“附議!附議……”
就見偌大的秘書室幾個身為“威鴻”企業的小秘書們嬌言嬌語,此起彼落地開著玩笑,抗議全秘書室唯一一個每個月都領到全勤獎金、然而卻是每天拚最后一個進公司的可惡女人。
“等你們跑百米的速度和我一樣快時,再抗議也不遲!钡靡庋笱蟮剞D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李蘊安故意露出一臉甜笑。
“呿!”幾個小秘書不約而同發出不太有氣質、卻絕不會在客戶與上司面前出現的嗤聲,隨即一伙人興致勃勃的接續先前李蘊安還未進來時的熱絡話題,嘰嘰喳喳的有如一群麻雀。
“嘿!你們在八卦些什么?”邊整理桌上資料,她好奇笑問,不知是什么熱門消息引得大家這么興奮討論。
“咦?蘊安,你沒聽說嗎?”蔡美芳一臉驚奇地問。
“聽說什么?有什么是我該知道的?”馬上不恥下問。
“唉……蘊安,你消息真不靈通。”搖頭嘆氣,劉秀琴免不了揶揄她一番!耙滥氵@么不懂得探聽、鉆營的個性,難怪是秘書室資歷最深的小秘書,卻永遠都無法高升為上面大頭身邊的高級秘書!
哎呀呀!消息靈通、懂得鉆營的人,早就利用適當機會在上司面前表現自己,好讓上司對自己留下深刻印象,迅速脫離小秘書行列,高升為重要干部身邊的左右手。
“無所謂啊!甭柤缫恍,李蘊安向來生平無大志,自覺窩在秘書室當個不顯眼的小秘書,每日做著不輕也不重的工作,每月領著不高也不低的薪水,這種日子實在很不賴。
雖然與她同期進來的幾個人,現在都已經成為公司重要干部身邊的高級秘書,只剩她一人還窩在秘書室這個可說是專門培養秘書新血的部門,但她是真的甘之如飴呢。
“真懶得說你了!陛p啐一口,劉秀琴笑嘻嘻的提供方才熱烈討論的八卦消息!奥犝f滯留國外多年的太子要回臺灣接棒,老董事長要退休了,F在大伙兒都在猜測公司內部人事不知會不會有什么大變動,許多高級干部已經開始摩拳擦掌,準備在新當家面前好好表現,以求能獲得重用,進入高層核心決策小組!
呵呵……這可是勢力、權力重新洗牌的機會,難怪會引起公司內部的騷動。
耶?怎么最近逗留國外的人都想回來增加臺灣的擁擠度?聞言,李蘊安心中不禁嘀咕了起來,覺得自己最近運勢不怎么樣,不論公、私兩方都碰上“異國游子”歸來的麻煩事。
“我們小小的秘書室應該不會收到那種大人物‘關愛的眼神’吧?”她充滿希冀的問道,可不希望新主子新官上任三把火燒到這兒來。
“大概吧!甭柭柤纾堂婪纪嫘Φ溃骸俺巧项^要調派我們其中一個去新當家身邊當秘書,害我們為了爭取那個名額而大打出手……”話尚未說完,馬上引來所有人大笑。
“不過,我想這個眾多高級秘書想爭取的職缺還沒輪到我們,大概就會先被趙麗怡這女人給叼去!辈患膊恍斓膶⒃捊o補充完,馬上又引來眾人夸張的狂笑。
李蘊安邊笑邊給蔡美芳一個充滿默契的擊掌。唉,實在不是她們要惡劣的私下笑話別人,而是那個趙麗怡實在不得人緣。
其實說起來,趙麗怡和她是同期進公司的同事,照道理兩人應該交情會比較好,可惜事實偏偏不是如此,兩人行事風格天差地別,相看兩相厭。
尤其在那女人被腦滿腸肥的財務部經理欽點到身邊當貼身秘書后──也不知是哪種貼身──馬上氣焰高張,不時回秘書室耀武揚威,自認身分高眾人一等。
“。“l生什么事了?大家心情這么好!彬嚨,一聲嬌滴滴的嗓音響起,引得所有人全往聲音來源處瞧去。
就見身材火辣豐滿的趙麗怡豐姿綽約的自秘書室門口走進來,尚有幾分姿色的麗容卻濃妝艷抹的,反效果的增添了風塵味。
哇!好濃的香水味!這女人是將整瓶香水倒在身上嗎?
揉揉鼻子,李蘊安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卻笑咪咪回應:“沒什么。我們只不過在說,若趙秘書有心想爭取新總經理的貼身秘書這個職位,那肯定是萬無一失的。除了你,我們想不出還有其他更適合的人選!
“哎呀!我可不敢這么說!壁w麗怡頓時心花怒放,嘴上雖說不敢,神態卻顯現出舍我其誰的表情!按蠹叶加袡C會啦,不過以我的能力和經驗,想必會是最好的人選……”
唉,一大清早就遭受噪音攻擊,好累。
秘書室眾人很有默契的相覷偷笑,然后各自裝忙碌的低頭整理資料、打字、找文件,任由某女呱呱亂叫地大放厥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