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握著白日自師父那邊抽來的玉牌,莫追作賊似的,當天大半夜里,就趁著夜色摸進了四師姊月穹的房里準備與她共商大計。
“師姊,我……”
月穹頭回也不回,一手指著一旁,“來借解毒丹是吧?喏,在柜上!
他一怔,“師姊,到目前為止……有幾個人來向你借過解毒丹了?”這才頭一天而已哪。
“除了大師兄外,每個!毕嗉搴翁毖秸媸恰
“每個?”大家都這么急著陰人?
“誰都不想著了道呀!彼龜R下手中的毛筆,一手撐著下頷問:“你找我有別的事?”
莫追只遲疑了一會兒,很快就決定豁出去。
“嗯,我想與你聯(lián)手。”
“聯(lián)手?”月穹頗訝異地揚高了兩眉,“這算不算是作弊?”
“師父他老人家可沒說不許。”天生就愛投機取巧的莫追微笑地提醒她,“你忘啦,本門門規(guī)是啥?”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他兩手一拍,“這不是擺明了叫咱們盡情使壞嗎?”
“嗯,說的也是……”月穹不禁要深究起師父大人這么做的本意,“小八,你說老頭他這回……”
“肯定是在玩咱們!
“那他……”
“肯定又是為了激怒大師兄!
“大師兄他……”
“肯定又不把師父的小手段給放在眼里!闭f來說去,師父他老人家會突然想出什么競爭繼承遺產(chǎn)資格這把戲,就是為了他家那個一心向往佛門的大師兄,所以又再次拖累了他們這些命苦的師弟師妹。
月穹揉了揉泛疼的額際,“若是師父這回鬧得太大,大師兄他絕對會出手的……”別說人的忍耐是有限的,要是真太過分,佛也有火,而惹怒大師兄的下場即是,到時八成又會死的死、傷的傷。
莫追欲哭無淚,“師父他已經(jīng)鬧大了……”沒見今早才剛宣布完,每個人看向他人的目光,都像防賊似的防備著每個人嗎?”
“有這么沮喪嗎?”她好笑地問:“還是說,你舍得放棄師父的遺產(chǎn)?”
哼哼,放棄遺產(chǎn)?
開什么玩笑,這些年來,他們既流血更流汗還常常流淚的咬牙關(guān)起門來內(nèi)斗……全是為了啥呀?不就為了那三座閃閃發(fā)亮,更是他們護了十來年的金山嗎?要他拱手讓給別人?沒門!
他信誓旦旦,“我說什么都不會放棄!”他年少青春的時光,全都葬送在守護那三座金山上頭了,這時才要他退出?把他的青春還來再說!
心有戚戚焉的月穹點點頭,“我也是。”
“那……”他瞥她一眼,別有深意的眸光流轉(zhuǎn)著。
“我抽中了二師兄!痹埋泛芩斓靥统鰬阎兴橹械挠衽疲澳隳?”
他也亮出他的,“五師兄!
“我這輩子是不可能打得過二師兄的,因此我的任務(wù)非得智取不可!痹埋防显缇拖牒昧耍闷娴匾灾庾沧菜,“你呢, 師父私底下給了你什么任務(wù)?”
想起那個讓他哭笑不得的任務(wù)內(nèi)容,莫追就很想剁了自個兒抽簽的手指。
“小八?”她不解地看著他五顏六色紛呈的苦瓜臉。
莫追拉過她的眉頭,低聲在她耳邊附上幾句,并成功地看她差點掉了下巴。
“老五要是知道的話……”過了好一會兒,月穹扶上下巴,滿眼同情地看向他。
“會把我分尸吧!彼苡凶杂X,老早就把他的下場給想好了。
她拍拍他的腦袋瓜,“你保重!
“你呢?師父希望你對二師兄做什么?”
月穹也不窩藏著,靠在他的耳邊大方地與他分享。
冷汗自他的額際滑下,“二師兄到時絕對會宰了你……”
“你不說我不說不就結(jié)了?”她處變不驚地睞他一眼,“既是聯(lián)盟了,那就誰也別扯誰的后腿啊。”
他撫著下巴思索,“師姊,你說其他人會不會……也在私底下結(jié)成了聯(lián)盟?”
“很難說!弊钪匾氖,誰知道誰抽中了誰?可不是人人都像他們這般敢勇于冒險的。
莫追邊搖頭邊嘆息,“我想在今日之后,咱們門里應(yīng)該不會再有誰信任誰,而是人人都得小心提防著彼此了!
她聳聳肩,“甭管那些,反正咱倆的目標不沖突,合作為先。”
“我先幫你擺平老五吧。”她想了想,總覺得以容易那一條筋的性子來看,先達成莫追的任務(wù)應(yīng)是比較簡單。
“那二師兄呢?”那可是座大山哪,她就不擔心?
“不急!痹埋肺⑽P起唇角,看似胸有成竹,“二師兄他這人謹慎又多疑,我有得是耐心同他慢慢耗!
于是在那年……
“小八,我要宰了你--”
某日清晨,以五師兄容易的怒吼聲為開戰(zhàn)號角,在莫追頭一個成功地達成遺產(chǎn)任務(wù),在容易的屁股上寫上“小八到此一游” 后,整座黃金門展開了為期長達一年,水深火熱、你來我往、不擇手段的師門關(guān)門大內(nèi)斗。
一年后,在最終期限來臨的那一日,全師門的人都被集中到了議事殿上交付任務(wù),而一抵達大殿,眾人便目瞪口呆地看著沒了頭毛、眉毛、手毛、腳毛、寒毛的二師兄蓬萊。
全身上下一毛不存、光可監(jiān)人的蓬萊,恨恨地瞪著這一票也不知哪個才是兇手的師弟師妹,氣抖地在嘴邊咬牙低喃。
“我千防我萬防,我日防我夜防……我萬萬沒料到,居然是挑在最后一日才下手!”
月穹靠在莫追的身旁低聲輕笑。
“嘿嘿,我千忍我萬忍,我忍忍忍,甚至忍到差點忘了有這回事,到頭來,我終于給它忍到了!”
莫追一手掩著臉,實不忍心再看向那位光溜溜的二師兄,他目光朝旁一瞥,數(shù)了數(shù)殿上的人數(shù),忽地頓了頓。
“大師兄怎沒來?”
月穹伸了伸懶腰,“八成火氣正旺著呢!
他一臉詫異,“大師兄被得手了?”這不可能吧?哪位勇者在太歲頭上動土了?
“好像是!
他忍不住要問:“抽中大師兄的人……任務(wù)是什么?”
隨著莫追的話音落下,殿上的眾人也好奇地看向月穹,而月穹則是直接將問題踢給全身光得可以發(fā)亮的二師兄蓬萊。
收到他們眼底疑問后,蓬萊摸了摸涼颼颼的腦袋,朝他們重重嘆了口氣。
“……你們不如直接問大師兄被拿走了什么!
“被拿走了什么?”他們紛紛靠上前。
“清白!彼锹爭煾高@祥說的。
“?!”
那個一心遁入佛門,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當個和尚的大師兄,被……玷污了清白?
真的是那個號稱開武以來史上最強、眾列國從無敵手,就連原國斷皇爺也從不在他眼下的大師兄被得手了?
仿佛已可聽到喪鐘正被聲聲敲響的眾人,登時心如擂鼓地明了咽口水,顏顏地問。
“師父……他人呢?”
蓬萊的臉黑得與鍋底無異,“已經(jīng)下山逃命去了……”
片刻沉寂過后,大殿上登時一片兵荒馬亂,人人都蒼白著臉急于逃生。
“那個不講道義的臭老頭,居然又丟下我們就先逃了?”
“別擋路、別擋路……”
“我一點都不想死在這!”
“我苦我冤啊,我是無辜的……”
“誰理你?閃邊去!”
“快快快……”
乍然一聲轟然巨響,一根約有兩人環(huán)抱粗的石柱,石破天驚地自天頂上飛來砸破了議事殿殿頂,就這么直直地豎插在大殿上,震懾住了殿上眾人的腳步之余,亦將大殿上唯二的出口給封死了。
冰寒至極的氣息自殿上的另一處緩緩傳來。
緊咬著牙關(guān)拚命打顫的眾人,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大殿地板迅速被凍上一層霜花,當?shù)铋T被大師兄推開時,眾人的兩腳更是被冰凍在原地不得動彈。
殿上霎時靜得連根針掉下的聲音都聽得見,眾人皆屏住了氣息,恐懼地看向他們素來優(yōu)雅穩(wěn)重的大師兄,他那……腫得跟兩條臘腸似的唇,以及頸間紅得泛紫似被狗啃過的齒痕……
不一會兒,眾人的目光詭異地頓了一下,不約而同地將視線全都徐徐集中至他的腰部以下。
不會真的……連清白都沒了吧?
陰沉的語調(diào),宛如來自地獄最深處的寒風,低低在大殿上響起。
“是誰?”
眾人汗如雨下,“不、不知道……”
躺在床上聽師門秘史的某人相公,好奇萬分地趴在莫追的胸前追問。
“后來呢?”
莫追現(xiàn)在想起來還心有余悸,“后來……包括師父在內(nèi),所有人全集體在師門中躺了半年。”
容止聽了不禁咋咋舌,這也太兇殘了吧?
她家娘子師門排行第八,都還只是相級初階而已,那個擺平了整座師門的大師兄……他的武功造詣到底有多高。
“大師兄有抓到兇手嗎?”比較關(guān)心這一點的她,兩眼好不閃閃發(fā)亮。
莫追鄙視地瞥她一眼,“誰會嫌命太短去承認?”要換作是他,就算是做了他也打死都不說!
“那……”她曖昧地轉(zhuǎn)轉(zhuǎn)眼眸,手指在他的胸前畫著圈圈。
“放心吧,據(jù)二師兄事后說,大師兄的貞操是保住了,就是便宜被占光了而已。”他幸災(zāi)樂禍笑得像只狐貍似的,“不過大師兄被人破了色戒,這輩子是當不成和尚了!
容止想了想,很快就想通了一點,她略帶遲疑地道。
“你師父他……”
他沒好氣,“死前還樂不可支地拿這事嘲笑我大師兄呢!蹦榛㈨氝@回事,他家那個老頭子向來就是樂此不疲,從來都不管會不會城門失火殃及他們這些無辜的小魚小蝦。
她含笑地問:“你師父其實很疼愛他吧?”
“那還用說?”莫追無奈地仰天長嘆,“就是手法古怪了點,次次都要拖我們下水當墊背……”什么繼承師門遺產(chǎn)的資格? 呿,他老人家其實就單純只是不想讓大師兄當和尚去而已,卻偏要整出這么一出名目來,搞得整個師門上下雞飛狗跳。
容止拍了拍他額頭,為免他又開始沉靦于往事自悲自憐,她轉(zhuǎn)移注意力地問。
“方才咱們研究到哪兒了?”都說好要把四師姊的小黃書都給統(tǒng)統(tǒng)練過一遍了。
“唔……”莫追側(cè)過身子,伸手取來擱在床邊的小黃書,翻了翻后,他指著上頭的精采圖解,“這頁。不過……這姿勢似乎有點離諳。”四師姊她私底下真有找人演練過嗎?這姿勢會不會鬧出人命來呀?
容止挑了挑黛眉,“繼續(xù)挑戰(zhàn)?”
莫追瞄瞄那張高難度圖示,再瞧瞧她那高揚的嘴角,然后,他果斷地將書本往床下一扔,像只惡狼似地撲向她。
“相公有命,娘子不敢不從……”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