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雨一怔。對,打從一開始就認定他是男公關的人是她,可他為什么從不澄清?
“可你……你從不否認!彼鋈挥悬c心虛,卻還是不愿原諒。
“那是因為我擔心你若知道我的身份,就會認為我對你的關懷,全是因為同情。”
她愣住了,呆呆的望著他。
他隱瞞身份不是為了試探她,而是擔心她誤解了他的感情?
“你太敏感纖細,不管我說什么或做什么,總是擔心會刺傷你或冒犯你,在你接受我的感情后,我本已打算將實情告訴你,沒想到你就不告而別了!
提及半年前的種種,晴男難掩失落惆悵。
“美雨,”見她沉默不語,他續道:“我曾是只在群花間流連的蜜蜂,但遇見你后,我再也看不見百花綻放、聞不到撲鼻花香……”
他的話很美,美得她忍不住全身輕顫。
“我不想再讓這些該死的誤會毀了我們,我不甘心。也就是因為這樣的不甘心,我才會冒著被你拒絕的風險,立刻飛到大阪來……”
抬起微微濕潤的眼眸,她唇片微顫,卻說不出話來。
“我不求你立刻給我回復,但請你無論如何都要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除非你對我已經連一丁點感情都沒有。”
怎么可能?她分明還愛著他、想著他,即使是在怨他恨他的同時,那愛也不曾減少半分。
她很想立刻給他響應,但此刻她的思緒太混亂,以至于無法清楚地做出判斷及決定。
“我……我得上去了!彼荒芤岳淠陲椬约旱男幕,轉身就想走。
晴男輕輕攫住她的手腕道:“我會等你的答復。”
迎上他熾熱又真誠的眸子,她的心一陣狂悸,一陣火熱席卷了她,瞬間,她的臉頰、耳朵及頸子都泛起片片紅潮。
掙開他的手,她頭也不回的走掉。
美雨走后,晴男并沒有離開飯店,他待在一樓的大廳,覓了張角落里的沙發,暫時的休息了一下。
他大可找個房間睡覺,只是為了不想錯過一早與她相遇的機會,他寧可窩在這里。
半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對一個不曾停止思念著某人的人來說,真是一場惡夢般的煎熬。
從美雨的眼底和臉上表情,他感覺得到、甚至幾乎能確定她對他還有感情。他們對彼此都仍有深深的眷戀,兩人間也還有強烈的羈絆,除非其中一人已不再愛著對方,否則他們之間的牽絆將永不會消失。
他猜想,這半年來美雨應該以為他已經把她忘了,因此他出現時,她才會如此驚愕且不知所措。
可這次,他不會再放開她的手,就算他們之間再有天大的誤會,他也要緊緊抓著她,排除那些隔開他們的障礙。
過了午夜,大廳一片安靜,因為平時都兩、三點才休息,因此晴男現下并無倦意,徑自捱著窗邊翻看報章雜志。
突然,電梯門打開,幾個人從里面沖了出來,他往他們的方向看去,驚見溝日誠被一名男子背著,而身后則跟著美雨及今野美智。
他霍地站起,立刻朝他們走去,同時飯店人員也已迎了上來。
“溝日先生怎么了?”見溝日誠臉色慘白好似快失去意識,他著急的問。
“木島先生?”認得他的今野美智愣住,狐疑地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說來話長!彼抗庖粍C,“我有認識的醫院,離這里不遠,就送過去那里吧!彼潇o且指揮若定地說:“另外,叫救護車了嗎?”
“嗯,已經叫了!
“今野小姐,你現在立刻到外面等車,車到了再領他們抬擔架來。”
“喔,好!苯褚懊乐屈c頭答應,飛快的跑了出去。
轉過頭,晴男吩咐飯店人員拿來一條輕薄暖和的毯子蓋在溝日誠身上。
一旁,美雨沉默不語,表情看來雖平靜,眼中卻透露著不安及惶恐。
晴男沒說什么,只是輕輕攬著她的肩膀,給她一記溫柔的微笑。
北騎病院的手術室外--
經醫生診斷為急性腹膜炎后,溝日誠就被送進了開刀房進行手術。
為了拍攝工作能繼續進行,副攝影師及助手今野美智都先回飯店,只留下以家屬身份待在這里的美雨及晴男。
手術室外的長廊靜悄悄地,除了偶爾經過的護理人員,就只有守候在此的他們兩人。
美雨始終低著頭,十指緊緊交握,神情擔憂卻一語不發。她很害怕醫院的氛圍及某種特殊的味道,因為那會讓她想起癌癥過世的母親以及車禍送醫不治的父親。
這半年來,溝日誠像父親般照顯著她,讓從小缺乏父愛的她感受到他濃濃的關懷。她已先后失去雙親,現在,她也害怕視如親人的他會離她而去。
看她交握著十指不斷地顫抖,晴男伸手將她發抖的手握在自己寬大溫暖的手心里。
她身子一顫,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別擔心,梅田醫生是個很棒的醫生,溝日先生會沒事的!
美雨微蹙眉頭,跟眶里閃動著無助害怕的淚光。
她很慶幸他在這里,因為即使內心惶恐不巳,他的存在還是目讓她感到相當程度的安心。
“累了吧?”他溫柔凝視著神情疲憊又神經緊繃的她。
美雨沒回答,但也沒否認,于是,晴男大膽且略帶一絲霸氣地將她的頭輕壓在自己肩上。
“睡一下吧。也許你醒過來的時候,溝日先生也醒了!
美雨以為矜持害羞的自己會拒絕甚至是推開他,但意外地,她并沒有這么做。
這一刻,她意識到自己對他的眷戀及依賴是如此的深--縱然他們已分別半年也未曾改變。
他總在她需要依靠時出現在她眼前,也總能從容不迫的為她解決所有的難題。
她從前是個獨立堅強的人,可遇上他之后,他卻把她慣壞了。
“你來找我,是因為你知道溝日叔叔跟我爸爸的事了?”她輕聲的問。
晴男沉默兩秒后點頭,“嗯,沒錯!
“我老家在一座只有兩百人的離島上,爸爸存我出生時,就已經遠赴東京工作……”她娓娓訴說著他從不知道的那些事,“爸爸每個月都會寄生活費回家,但卻不曾回來看過我跟媽媽,媽媽卻一點都不怨他,還把他寄來的紅帽子當是他們愛情的保證一樣珍惜著……”
“就是你常戴著的那頂?”
“嗯。媽媽說,每當戴上它,她就覺得會有好事發生,但老實說,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恨透了那頂帽子,因為它就像在宣告著爸爸再也不會回到我們母女身邊!彼劾镄罘e了淚水。只一眨眼就沿著臉頰滑落!拔覈〉臅r候,媽媽為了讓我受更好的教育,帶者我到東京想投靠爸爸,可他雖然還是我爸爸,卻不再是她的丈夫……經過長談,媽媽決定成全他跟溝日叔叔。
“我媽媽是個溫柔堅強的傳統女性,她接受了丈夫特別的性向,選擇了成人之美,卻委屈了自己!彼⑽⑦煅实溃骸八芙^想給予我們經濟援助的爸爸跟溝日叔叔,一個人同時兼好幾份工來養我。她從沒在我面前抱怨或批評過爸爸跟溝日叔叔,即使是在她身體狀況最糟糕的時候……”感覺她的肩膀顫抖得厲害,他把她攬得更緊更牢,像在告訴她--今后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會是你的依靠。
“媽媽跟爸爸相繼過世之后,溝日叔叔一直關心著我,即使我總是冷淡的對待他……我不是恨他,只是覺得一旦接受了他就好像背叛媽媽,可是……可是他從沒放棄尋求我的諒解……”說著,她伸手抹了一下止不住的淚水,“現在他已如同我的親人、我的父親般重要,我好怕他會像爸媽一樣離開我……”
“不會的!鼻缒邪矒嶂艾F在的他就像是你的父親,而現在的你,也像是他的女兒一樣了,不是嗎?”他溫柔的凝視著她,“所以,他不會輕易離開他的寶貝女兒的。”
聽見他這么說,美雨抬起臉來看著他,迎上他澄澈深情的眼眸,她內心一陣激動,再也忍不住地說出壓抑在內心深處的話語。
“謝謝……謝謝你沒有離開,謝謝你現在陪在我身邊……”
“美雨,我不是對你說過了嗎?”他給了她一個溫暖的微笑,“什么都不要想,就這么依賴著我吧!
她凝望著他,眼眶里飽蓄著欣喜感動的淚水。
“現在問你這個問題也許有點乘人之危,但我還是想知道……”晴男炯亮而閃耀光彩的雙破直視著她,“小紅帽,你還要我嗎?”
美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將自己的身軀埋進他胸膛里。
溝日誠慢慢恢復了意識,睜開雙眼,他第一眼看見的是守在床畔的美雨,然后是坐在她身邊的晴男。
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溝日叔叔,你好些了嗎?”
“有點暈、有點痛,我……怎么了?”
“是急性腹膜炎。”她一臉不舍憂心的說:“醫生緊急幫你開了刀,你現在還覺得很痛嗎?”
“原來我開了刀呀……”溝日誠沉默了下,視線往暗男身上移,“木島先生,你終于找來了!
晴男一怔,“終于?”
“美雨一直在等你!
聞言,她羞惱地說:“溝日叔叔,你別胡說!”
“呵……哎呀……”溝日誠一笑,似乎牽動了傷口,旋即又皺起眉頭。
“瞧你,別再說話了!彼呱锨埃瑡尚哂稚鷼獾牡芍。
“溝日先生,”晴男難掩好奇地問:“你說美雨一直在等我是什么意思?”
美雨瞪了他一眼,“我沒有一直在等你,你別聽溝日叔叔胡說八道!
他唇角揚起一抹慈愛的微笑,“這半年來,有好多條件很棒的男性接近美雨、想追求她,可是她都不為所動,我想……她一定是還眷戀著你吧!
“什么眷戀!”她羞急的辮駁著,“我只是對他們沒興趣罷了。”
“我知道……”溝日誠愛憐的睇著她,“因為你只對木島先生有興趣嘛!
她沒想到溝日叔叔手術后醒來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當著晴男的面爆她的料,令她覺得好尷尬、好糗、好丟臉。
如果地上有個洞,哪怕只是地鼠能鉆進去的大小,她大概都會想辦法把自己塞進去。
“啊,”她生氣的瞪著正興味盎然笑看著自己的晴男,“你別當真,溝日叔叔麻醉剛退,腦袋不清楚。”
他咧嘴一笑,“套一句你說的,那都不重要了。”
美雨拿他們沒轍,索性不再說話,只鼓著腮幫子,表情又羞又氣。
見小兩口顯然已和好如初,溝日誠安心不少,這半年來他什么都看在眼里,倔強的美雨雖然總說她已經忘了,但他知道她沒有一天忘記過晴男。
她總是不經意露出寂寞惆悵的神情,眼里也常帶著一抹悵然若失,他比誰都清楚她對晴男的眷戀有多深,也比誰都擔心晴男真的就這么放棄了。
因為他知道,美雨對晴男還是心存希冀的。
“木島先生,”溝日誠直視著他道:“相信你已知道我跟美雨的關系了吧?”
晴男正色地點頭,“是的,我為先前的無禮向您道歉!
“我能了解你當時的心情,也很高興你聽從我的建議給了美雨時間,而且沒放棄……”他釋然一笑,接著面容突然轉為嚴肅,“木島晴男--”
他突然直呼晴男的全名,令晴男跟美雨都驚怔了一下。
“我要你知道一件事,”溝日誠的臉上出現美雨從沒見過的嚴厲神情,“美雨她是我的女兒、非常寶貝的女兒……你得對我承諾不會再讓她哭泣難過,否則我死都不會把她交給你!
聽到他說自己是他的寶貝女兒,美雨的眼淚都要飄出來了。
“溝日叔叔……”她原本平靜的情緒瞬間翻騰起來,眸中淚光閃動。
晴男正視著溝日誠,坦然又堅定地迎上他銳利的眼神。
“請你相信,我絕不會再讓她哭泣!彼鄣走M出篤定的光芒,“除非她不要我,不然我將成為她永遠的依靠。”
溝日誠看著他的眼睛;沉默須臾,最后安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