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恩,不可以這樣跟外公說話!你怎么能對外公說你討厭媽媽、不關心外公的死活?”
晚歸的文景瑞剛踏進家門,就聽見那個懷了他小孩的女人正挺著八個月大的肚子,訓著一臉桀驁不馴的妹妹。
“誰叫外公要問我媽媽不在有什么感覺,我只是照實說我很慶幸呀,可以跟姊姊在一起,不用在溫家長大,不然每天看石澄音那個神經病我會瘋掉。”伏在客廳茶幾前寫作業的溫希恩露出同情的目光。“姊,你真的好可憐喔,在外公家住到十歲,天天都得跟那個腦子有問題的女人相處,沒有長歪真是太好了,是后來遇到姊夫的關系嗎?”
外公咳的那幾口血讓他從鬼門關前走了回來,他謝絕溫家兩房的探視后靜心調養,現在身強體壯,都能吼人了,但姊姊還是擔心,常常去看外公,連她也被拖著去。
溫希恩實在不想跟不熟的外公打交道,每回都意興闌珊,在旁邊裝啞巴,因為她一開口,肯定會惹姊姊不開心。
“說你一句你頂十句,不管怎樣外公就是外公,媽媽不在,你我都要孝順外公……你還那個臉!希恩,外公看見我們就會想到媽媽的任性,所以過去才會這樣對待我們,現在他軟化了、想對我們好,你若再記恨就太小家子氣了!睖叵A帐植嫜袂閲烂C。
她平時疼妹妹、寵妹妹,可若是希恩言行有偏差,她也會擺出姊姊的威嚴加上一連串說教,讓妹妹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
溫希恩見姊姊真的發火了,訕訕地閉了嘴,轉頭看見站在玄關,帶著一臉溫柔笑意的男人,頓時覺得看到了救星。
“姊夫,你快讓姊姊不要生氣了,喔,還有勸姊姊不要再挺著大肚子亂亂跑,外公今天生氣了,叫姊姊回家,生小孩前不要再出門——姊姊,是你說媽媽不在,我們要孝順外公,聽他的話,既然他都這么說了,那我們就不要再去外公家了吧?”每次去都會見到二房、三房的人去求見外公,外公壓根不見他們,然后就會朝她們兩姊妹發瘋,簡直是神經病。
“……你很會舉一反三嘛,剛才念你的話馬上拿來堵我了!睖叵A丈钌钣X得妹妹的教育是一件令她頭痛的事。
希恩是個非常有主見的孩子,口才好腦袋也很聰明,就是個性有時候會讓她嘆氣。
“姊夫回來我就不當電燈泡了!睖叵6餮劬Φ瘟锪镛D了一圈,將空間留給姊姊和姊夫,自己拿著作業回房間去了。
客廳里只剩下夫妻倆,溫希琳尷尬地朝文景瑞笑笑!熬叭穑慊貋砝,吃了嗎?”
“我回來很久了,你現在才注意到我?”文景瑞這才在玄關脫了鞋,踏進客廳,溫希琳則挺著大肚子迎上他,為他脫下西裝外套,兩人互動親昵而自然。
“今天過得怎么樣?寶寶有沒有讓你難受?”他拉過她的手,將她帶到沙發上坐下,還在她腰后塞了一顆軟軟的抱枕,讓她舒服些。
懷孕越到后期,她行動越顯笨重,像走路搖搖擺擺的企鵝,偏偏她還閑不住,不肯乖乖在家中休息待產,老往外跑,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溫家,她現在是溫家主宅最受歡迎的人,一周最少會去一次,看看溫祖雄好不好。
“寶寶,今天有沒有乖乖?”安置好她,文景瑞半跪在她面前,摸著她圓滾滾的肚皮,進行每天上班前、下班后的儀式——跟寶寶對話、互動。
每當這時候,溫希琳都會因他慈祥的臉龐而露出溫暖的笑容。
文景瑞掌心覆在她腹部,感受到胎兒用力踢了一腳,他不禁笑了,隔著孕婦裝親吻溫希琳肚皮。
“看起來還不錯,媽媽偶爾生氣發火,有益身心健康。”文景瑞笑道。
說到這件事,溫希琳就忍不住叨念,“我真是拿希恩沒轍,念她訓她,她表面上說她會改,一轉身就給我陽奉陰違,照樣我行我素!
“那是因為希恩愛你,舍不得你受委屈!
文景瑞早看出來了,這小女生待人處事有自己的一套標準,一樣是姊妹,個性卻南轅北轍,溫希琳善良寬厚,溫希恩則可以說是睚眢必報。
“今天去見你外公發生什么事了?”文景瑞坐到她身邊,執起她的手在唇邊吻了一下,輕聲問。
“澄音跑去家里,外公說不見卻還是硬閬,還說了一些他不想聽的話!睖叵A諊@了口氣!巴夤菚r正在吃飯,拿了桌上的餐具就往澄音腳邊砸,那時候我跟希恩正好進餐廳!
接下來的發展文景瑞也能猜到,肯定是石澄音想著溫希琳要來謀奪溫家家產,又說了些難聽的話,惹怒了溫祖雄,而溫祖雄因為不希望溫希琳再被羞辱,才會叫她別再來了。
文景瑞是個護短的人,自己老婆受了委屈,他是絕對會把這筆帳討回來的,就比如之前石澄音將她擋在門外,不讓她見溫祖雄,更未將喜帖交到溫祖雄手上,他便讓石澄音一家子永遠失去溫祖雄的信任,無法再打進前景建設核心。
但石澄音實在是他見過最愚蠢的女人,蠢到讓文景瑞覺得展開報復行動是一件非常拉低自己格調的事。
“我倒是變得仁慈了!彼Α
可不是嗎?近來有不少人說他的表情變柔和,做事方式變得不再冷硬粗暴,愿意聽別人的意見,也不再事事親自過問。為了預產期將近的溫希琳,文景瑞把部分工作交給傅鈺處理,讓他獨當一面,發現傅鈺設計才能有極大的長進后,更將一些中小型的案子交給他去辦,算是培養他的代理人。
現在的文景瑞想將時間花在更值得的地方,比如陪溫希琳散步、產檢,至于讓石澄音受教訓嘛……就當幫他未出生的兒子積福,不干了。
“?”溫希琳跟不上他跳躍的思維!霸趺磿牡竭@里?”
“沒事。對了,今天我爺爺來找我,說他選了個好日子,要讓我媽遷墳入塔!蔽木叭鹛崞鹆送須w的原因,除了應酬,還有就是聽聞孩子即將出生的文傳鑫前來找他了。“屆時兒子的滿月酒我會請他來吃頓飯,你覺得怎樣?”
啊,他還真是變得溫柔了,竟然不帶任何譏誚口吻地喊爺爺。
溫希琳聞言怔愣,最近的日子太幸福也太快樂,讓她都要忘記他們的婚姻是建立在契約上頭。
想盡力完成母親遺愿的文景瑞是為了達到文傳鑫提出的要求,才買下當時需要錢的她,照契約來說,她生下小孩后就得離開了。
伸手摸著在腹中緩緩胎動的孩子,她的小孩……她怎么舍得離開孩子?怎么舍得離開他?
“喔,很好呀……”她輕聲道。
“我爺爺跟你外公本是好友,是因為我爸跟你媽離婚撕破臉,這才斷了往來,所以我打算讓你外公跟我爺爺和好,這樣兩個老人家有他們自己的消遣,你就不用三天兩頭往溫家跑!崩蠈嵳f,文景瑞嫉妒了。
在這之前,溫希琳的生活圍繞著他打轉,她的眼中只有他,但是溫希恩回來了、溫祖雄病倒了,她關心在乎的人也變多了。
文景瑞希望自己想見她的時候,只要回頭就能看見她,而不是回到住處后發現她去見了什么人、關心什么人,他很小器,只想她眼中只有自己,可惜他也知道這樣的念頭根本就是奢望
“你覺得呢?”文景瑞不禁笑自己怎么變得這么婆媽。
“你覺得好就好。”溫希琳心情跌到了谷底,語調非常消沉。
文景瑞察覺到了她的異狀,心一突。
他問過婦產科醫生,孕婦的情緒總是起起伏伏,這很正常,但他還是不想老婆露出難過的表情。
“怎么了?”見她搖了搖頭,摸了摸肚皮,連抬頭看他都沒有,他開始想自己剛才說了什么惹她不愉快……難道是提起母親要遷墳,讓她想起了他們的契約?
說真的,他自己也忘記了。
“琳琳,有件事要跟你商量,那份契約你有留在手邊嗎?”文景瑞見她失魂落魄的,想到她可能為了要離開自己而難受,他嘴角忍不住上揚。
“在我梳妝臺抽屜。”溫希琳身子一顫,仍不看他。
“這樣吧,看你想要什么補償,我會盡量滿足你,但我有個要求需要你配合。”他繼續說道。
要她做什么呢?又是談條件,要給她錢嗎?算了算了,他已經說到做到,讓她愛他,陪她作一場美夢,時間已到,這場夢該醒了。'
“好啊,配合你什么?”
“把那份契約給我,我讓傅鈺注銷,沒有尾款八百萬、沒有離婚,小孩監護權我們共有,我要你留在我身邊,陪我一輩子,這樣你要什么補償我都給你!蔽木叭鹧蹘σ猓f出他的要求。
他說什么?契約注銷,不給她錢也不離婚,他們要這樣過一輩子……一輩子?!
溫希琳猛地抬頭,望進他充滿笑意的雙眸。“你……怎么會……”
“我不愛作夢。”捧起她的臉,文景瑞親了親她的唇,為吻她時的怦然心動眷戀不已!岸F下很真實,你說呢?”
他不是說喜歡,不是說愛,說那些男人在對女人告白時會說的甜蜜惡心話,溫希琳也想象不出來文景瑞會說那些話。
但他吻了她,這才是真實,這比聽見他說喜歡、說愛還要令她喜悅。
“你愛我?你愛我!睖叵A障仁遣淮_定地問,但見文景瑞臉上出現羞赧,也不否認,她這才肯定。
想想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那些照料和維護,在她傷心難過的時候陪她落淚的情景,如果只是陪她作場夢的話也太過無微不至。
他不相信愛情的,但卻相信了他們的愛。
溫希琳撲進他懷里,雙臂收緊,擁著眼前她從小女孩時期就愛上的男人。
“我等下就拿給你!景瑞,我、我想跟你一起,陪我們的小孩長大,我不要作夢了,我要一切都是真的,還要再幫你生兩個小孩,我們的家要充滿小孩的笑聲!”
文景瑞先是被她猛然的擁抱嚇了一跳,而后笑了出來,吻了吻她的頭發!斑@就是你要的補償?難度有點高,不過我想我辦得到!
晚上十一點,念書念到頭昏眼花的溫希恩踏出房間,打算去倒杯水喝,好醒醒腦,繼續搞定討厭的數學。
誰知才一踏出房間門,就看見姊夫輕手輕腳掩上主臥室的房門,留了個小縫未完全關上,又從門縫再看了眼房內,這才走向對面的書房。
“八成是把姊姊哄睡了再去書房加班。”她嘴角上揚,露出了可愛的笑容。
“算你有良心,對姊姊好,哼,應該的!
她走向廚房倒了杯水,咕嚕咕嚕灌光,又吃了個小點心,這才回到房間繼續解數學習題。
可溫希恩算了半天仍是解不出來,忍不住火大,明天要小考,她不想考出太爛的成績,這時她突然靈光一閃——
“姊姊說姊夫在意大利讀大學時是理工學院,念理工的人數學應該很厲害吧?”越想越覺得找到救她于水深火熱之中的好人選,她立刻把數學講義、計算紙和筆收一收,往文景瑞書房而去。
“姊夫,教我數學!币蛩麜块T半掩,溫希恩也不敲門,直接侵門踏戶。
正要看幾張圖的文景瑞看見溫希恩直接闖進來,把課本往他桌面一放,直接攤開,人坐好筆也握著,一副認真求教的模樣,他不禁挑了挑眉,看著這從美國回來后頭一回主動親近他的小姨子。
“你數學不好?”他瞟了一眼她正在苦惱的數學,這對他來說是非常容易的東西。
說起自己一點也不優秀的功課,溫希琳感覺有些丟臉。
“我以前練體操,是體育班學生,學業成績只要過得去就好,現在不練體操了,只好勇敢面對一直跟我不合的數學!彼藓薜氐芍郎系恼n本,露出殺氣騰騰的表情。
“這么認真?”這年紀的孩子多半愛玩愛鬧,很少認真念書的。
“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不念書我以后怎么有辦法找個好工作幫姊姊的忙?”溫希恩理所當然道,沒有半點不能再練心愛的體操的難過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