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風颯颯,江慎花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時間,拖著顫巍巍的腳步回到衙門。
仲澤春一見到江慎,急忙迎上前。“頭兒,你這一整夜上哪兒去了?”
“我遇上燕天煞,被他的暗器所傷!苯髅嫒缢阑业膿P唇,接著又道:“去把段莫爭找來!
遇上水叮叮這小窮鬼,能幫他包扎暫時止血已是萬幸,他可不奢求“他”能再為自己的傷口上藥。
“這燕天煞生性卑鄙狡猾,武功又高,莫怪會成為各府衙頭痛的人物,應該讓大人再加派人手,全力把這惡賊緝拿歸案才是!敝贊纱毫x憤填膺地說。
“只要他還留在平波縣,就不怕無法將他繩之以法!苯鞒粤Φ倪~開腳步,緩緩往內衙院落走去。
衙門里的內衙院落本是縣大人及其家屬的住宅,但由于縣令尚未娶妻,因此特別撥了院落外的幾間廂房,做為衙差輪班休息之處。
仲澤春瞧見江慎的身子搖搖欲墜,連忙攙住他進內衙,并吩咐雜役傳喚府衙大夫。
一刻后,段莫爭背著藥箱悠然出現,見到傷者是以武藝見長的江慎時,忍不住打趣道:“這種情景還真難得,是哪個賊寇這么大膽,連江捕頭的命也敢。俊
段莫爭是平波鎮里的大夫,自小與縣令慕晚云一塊長大,因此當慕晚云踏上仕途,光宗耀祖的回到平波縣就任后,他就直接成為衙門專聘的大夫。
這些日子,衙門差役在平波縣內維持治安、懲治犯罪,偶爾他會被傳喚上衙門療治,但見江慎受傷,可是頭一遭呢!
江慎擰眉瞥了他一眼,額角發脹泛疼。
平波縣衙門怪才不少,卻是物以類聚,全都是些過度古道熱腸之人。
“有沒有人說過,你愈來愈不討人喜歡?”江慎冷睨了他一眼,雙手俐落的脫去身上的公服。
放下藥箱,段莫爭不以為忤地笑道:“大夫本來就不討喜,要是常見到我,更是不妥喔!”
段莫爭話一落,一見裸著上身的江慎,不由怔了怔,始終杵在一旁的仲澤春則是忍俊不止。
“怎么了?”見兩人神色有異,江慎問道。
段莫爭語帶保留的道:“很精采。”
除了江慎裹著素布的胸膛外,其他裸露的肌膚上布滿了炭灰的痕跡,炭灰就著他身上的疤痕,連成一張鬼畫符,明顯是為他包扎之人,把他的胸膛當畫布。
低下頭打量自己身上亂七八糟的炭灰痕跡,江慎冷冷皺了皺眉,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何反應。
這個水叮叮給他的感覺忒是古怪。
“他”的面貌清秀,不說話時,還有一丁點的文人氣息,只是一張嘴不得了,不但缺乏教養,還得理不饒人。
而且“他”的態度有問題,他都大方的不追討、計較被“他”扒走的錢袋,但那家伙對他的態度卻總像點了火的剌猬,實在教他莫名其妙。
“頭兒,你不會正想著人家吧!”見江慎難得出神,仲澤春竊笑地問。
其實“思春”是比較貼切的形容詞,但他沒膽說出口。
仲澤春臉上的表情太曖昧,惹得江慎想一拳打掉他俊臉上的笑容。
他對水叮叮是有股莫名的感覺,但……絕不會是“斷袖”之情,至少目前為止是如此。
“兄弟,你是不是太閑了?”沉默了好半晌,江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仲澤春收起笑容,垂下肩膀,就像是一只戰敗的公雞!岸未蠓颍野言蹅兗翌^兒還給你了!
說罷,仲澤春識趣地迅速退下。
“他不是我的!倍文獱幦滩蛔∴圻暌恍Γ瑝焊鶅翰幻靼字贊纱簽槭裁戳锏眠@么快。
替江慎擦去身上的炭痕后,段莫爭開始拆去他身上的素布,準備換藥。
“傷多久會好?”
江慎身上的傷口深得教人觸目驚心,能帶傷獨自走回衙門,這種非常人的耐力實不容小覷。
“這么大口子,怕是得花上十天、半個月!倍文獱幩甲闷滩砰_口。
“這么久……”江慎暗嘆了口氣,他實在不喜歡受傷的感覺。
傍晚,蒼茫的晚霞燃盡最后一絲絢麗,秋風帶來幾片飄落的殘葉,在落葉蕭瑟中,加深了秋的氣息。
踽行在秋意寂寂的街頭,水叮叮木然的往平波縣府衙走去。
古老爹去世的那一日,她用破棉襖裹住古老爹的身體,守在他身邊哭了好久,卻也憂愁著如何辦理古老爹的后事。
身上沒有銀子,她連自己都養不活,如何能再為古老爹張羅?
煩惱了多日,江慎那一日的話教她燃起一絲希望。
如果江慎真是個信守承諾的漢子,給她一份正當的差事,暫且不管往后她是否能夠衣食無憂,但至少眼前古老爹的后事能有著落。
思及此,她強打起精神,顧不得自己當初斷然拒絕他,只是小心翼翼的將木盒攢在懷里,才趕到平波縣的府衙找江慎。
只是事有不巧,聽衙門的雜役說,江慎受了傷,為了療傷,已經有十多日未回衙門。
仰頭看著衙門檐頂覆著一層厚厚的落葉,水叮叮的心不由得感到莫名悲愴。
看著她臉上哀傷的表情,雜役好心地問:“需要為你傳個口信嗎?”
她輕蹙眉,搖了搖頭!坝行┦挛业糜H口和他說……我上哪里可以找到他?”
雜役怔了怔,有些詫異竟有人不知道江捕頭住在哪兒。
見他久久沒回應,水叮叮的心直往下沉,難道這輩子她真注定永無翻身之日?
在她徹底絕望時,雜役這才又開口!安贿h,江捕頭就住在十里巷口底,并不難找。”
水叮;剡^神,露出多日來的第一個笑容,向雜役道了謝,轉身,朝十里巷走去。
江慎雖然因傷在家休養,但與他私交甚篤的慕晚云還是常到他家叨擾一番。
這些日,慕晚云因著縣令的職責,開始與江慎商議擬定緝捕燕天煞的計畫。
待兩人商議完畢,站在門邊的江家管事老安伯,這才上前打擾。
“爺,有個小爺在門外候著!
俊眉微攏,江慎若有所思,他獨來獨往慣了,會上府里拜訪之人,屈指可數。
“門外?”倏地,他的腦中閃過一張總是氣呼呼的俊秀臉龐。
“是。那位小爺穿得‘輕便’,堅持不入府內,人已經在大門外候了爺幾個時辰!崩习膊行┌脨,酌量著語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怠慢了重要的客人。
輕便?思緒豁然開朗,江慎臉上笑意更深了幾分,他隱約猜到來者是誰了。
雖然老安伯語帶保留,但由他的簡述當中,他直覺聯想到那個自卑又自傲的水叮叮。
這個呆頭,天候雖不至酷寒,但真留在屋外,怕是不過半刻,便會被凍得手腳冰冷吧!
他思索著,腳步已不自覺移向前廳,走向大門。
“既有訪客,今兒個就不叨擾了。”隨著江慎穿堂過院,慕晚云看著江慎臉上的神情,嘴角噙著抹玩味的笑。
“本來就不打算留你!苯髌沉怂谎,說得直接。
“你這話真讓人受傷!蹦酵碓泼虼絿@笑,這家伙的冷情性子十年如一日,真是難以親近。
江慎挑眉,竟發現慕晚云的語氣里有絲仲澤春的影子。
唉!只能說這一幫人臭氣相投,熱情、豪邁、無心機,偏偏那股子江湖兒女的氣息,完全不合他的脾性。
思緒才轉過,江慎眼底即映入水叮叮攏著上衣在原地蹦跳取暖的身影,語氣不由得一僵!八值,我的大門口不缺門神!
尤其是一個活蹦亂跳的古怪門神。
水叮叮聞言回過身,當看見江慎緊繃著下顎的俊臉,心口莫名一暖的安了心。
“那你缺什么?我可以吃苦的!彼拥南蚯白е囊陆螅瑔柕锰孤。
既已下了決定,江慎安排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