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靜之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漸漸退去,她故意不去想,想了她會悲傷——這一趟進(jìn)去,出來再也不會是干干凈凈的劉靜之,她會一輩子背著前科,一輩子都無法擺脫人生曾經(jīng)走過的這一段。
她跟他?那曾經(jīng)是很美好的畫面,現(xiàn)在她卻不敢想,又舍不得放手,決定交給命運安排。
三年的光陰不短,誰知道三年后會變成怎樣?
也許到時候,他們對彼此也都云淡風(fēng)輕了,就讓一切都過去吧!何必再執(zhí)著?
她有她自己的路要走,相信他也是,只要記得彼此曾經(jīng)對彼此微笑,彼此曾經(jīng)如何依賴著彼此,這樣就夠了。
她搖搖頭,她沒有答案;馬傲辰知道,知道此時此刻,他說什么都不對,可是他不會放手,決心更不會動搖。
有些話不用說,就用時間來證明,經(jīng)過時間淬礪,答案會更堅定,也更明確,現(xiàn)在怎么說都沒有意義,只是徒增煩惱與淚水。
他從自己脖子上卸下一塊玉,掛在劉靜之的脖子上,送給她,祝福她平安順利,度過難關(guān)。
“這個是什么?”
“這是我爸送給我的,保平安用的!
劉靜之看著,搖頭,想要把東西拿下來,“不行,這是馬叔留給你的,而且你是檢察官,要在外面辦案,一定比我更需要馬叔的保佑……”
“留著,我要你留著我的東西,然后想著我……”
劉靜之摸著那塊玉,不能言語,玉上仿佛可以感受到他身體的溫?zé),她的眼眶一熱,久久不能自已?br />
馬傲辰輕輕撫摸她的臉頰,情不自禁吻上了她的唇;她則激切回應(yīng),感受彼此那近乎絕望的炙熱愛意。
那是個訣別的吻……他們都知道,但他們什么都不說,只用這個吻傾注一切愛意,讓說不出口的話可以不用再說,他們彼此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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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劉靜之準(zhǔn)備好了一切,正式向監(jiān)獄報到,走向她人生的下一步,從此不再回頭、不再流淚。
縱使知道未來再艱難,日子再難熬,她都要熬過去,因為她要撐下去,撐到她離開這里,然后活下去,走她自己的路。
她的人生此后再與問忠?guī)蜔o關(guān),劉靜之就是劉靜之,她不用再依附在任何人之下,不用再為自己的出身感到痛苦與無奈。
馬傲辰堅持開車送她一程,趙廷漢與沈明慧也跟著,他們想要替她加油,給她勇氣與力量,陪著她。
她本來是不要人家陪伴,打算自己走的。
可是馬傲辰堅持,加上沈明慧笑著告訴她,“有人陪,你才會記得外面有人在等你,你要努力、要堅強,一定要撐下去……”
她含著淚水點點頭,在傲辰他們的護(hù)送下來到了地檢署,即將由此侯送監(jiān)獄行刑。
聽說父親已經(jīng)開始服刑了,只是從看守所那里移過去?磥,在她出獄之前,她應(yīng)該沒有機會再見到父親的面。
車子停妥在大樓停車場前,車內(nèi)氣氛一片凝滯,坐在駕駛座與前座的馬傲辰與劉靜之是如此,坐在后座覺得自己有點像電燈泡的趙廷漢與沈明慧也是如此。
趙廷漢搔搔頭,“我這輩子還沒送過人家去坐牢,實在不知現(xiàn)在該說什么……啊——”
沈明慧捏了捏他的大腿,“趙廷漢,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啦!”
“哦……”
劉靜之含淚笑了,“謝謝你們陪我來。”
她看著他們,最后將視線放在馬傲辰身上;而他也看著她,雙手緊抓著方向盤,似乎很想將車子立刻開走。
她伸出手摸摸他的手,像是想安慰她,她這樣溫柔的舉動讓他的心更痛,直到此刻了,她還是想要安慰他。
馬傲辰真的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想要報仇、想要追求正義到底對不對?到底這樣做對不對?
曾經(jīng)他可以很自豪的說出答案,可是現(xiàn)在,他也不確定了,尤其是看著靜之即將離開他,獨自一人去撐過三年的孤獨與痛苦。
他的眼眶一濕,撇開頭去看窗外,想要壓抑自己的情緒;劉靜之見狀,只能安撫他,用握住他的手來安撫他。
車內(nèi)時鐘顯示,時間已經(jīng)是早上九點五十五分,距離她十點整向檢方報到的時間已經(jīng)快要到了。
她不能再等了……“我走了,傲辰,你保重,還有你們,保重!
“靜之,保重,你要加油喔……”
她打開車門,提著簡便的行李,下了車,外頭陽光正烈,萬里藍(lán)天,世界天寬地闊。
她關(guān)上車門,深呼吸,放輕松,不需要害怕,也不需要恐懼。她正要走出自己的路,這段路她不為別人走,走來更顯得篤定。
她或許害怕、或許遲疑、或許恐慌,但是她都必須向前走,去面對自己的未來,因為唯有走過這三年的孤獨與黑暗,她才能真正走上自己的路。
這時,身后傳來呼喊聲,是馬傲辰,他下了車,站在車子的另一邊看著她,眼眶里的淚水流出!办o之,保重……”
千言萬語只剩下保重兩個字,成為他最深最深的期待。他會用接下來所有的時間,時時刻刻為了她祈禱。
劉靜之含著淚水,卻面帶微笑,她伸出手,拿出了他送給她那條掛在她脖子上的玉佩,握在手心里,象征他永遠(yuǎn)給她溫暖與勇氣。
“記得我,我在這里等你……”
“……”
“我不會走開的,我會在這里等你……”
劉靜之淚水流下,她笑了,卻沒有回應(yīng),轉(zhuǎn)身離開。她不再去看馬傲辰,不再去看身后的是是非非,心里卻不斷想著——
傲辰,你要快樂,你不是說,孝順的孩子就是要讓自己幸福,別讓父母擔(dān)心嗎?你一定要幸福,讓馬叔能夠放心。
至于我,我是不是你的幸福我不知道,我希望是,但我已經(jīng)不強求了,命運會幫我們安排一條路的。
也許在這條路上,我們從此背對著彼此不同的方向走去,但是我們交會過,一起哭泣、一起笑過,這些我都會記得的……
看著她的背影,疼痛放大到極限,他大聲含著,淚水流出,“我會等你的,我一定會……”
他已經(jīng)篤定了,她要走的那條路一定有他。
成長的路上,他一直有她陪伴,曾經(jīng)她是他最大痛楚的來源,她曾經(jīng)承擔(dān)他的一切恨意,可是她也早已成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
愛與恨是可以并存,卻在經(jīng)歷過人生大痛之后,這才發(fā)現(xiàn)恨竟然一點重量都沒有,只剩下愛了,這才發(fā)現(xiàn)他好空虛,空虛到不知道自己這些年來在做什么。
他只是借著恨的借口,讓自己可以有想念她的正當(dāng)理由。愚蠢的人。s在傷痛到無以復(fù)加時,這才后悔曾經(jīng)的錯待與無謂的執(zhí)著。
劉靜之走進(jìn)了地檢署,馬傲辰還等在那里,這時,趙廷漢也走出了車子,與沈明慧并肩站在一起。
過了半個小時,劉靜之在警力戒護(hù)下走出地檢署,她已經(jīng)戴上了手銬,站在陽關(guān)下,她立刻清楚看見了他的身影。
他還在那里等著……
劉靜之看著他,眼眶里的淚水掉落,不到一個小時,他們瞬間隔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她對他一笑,她也祝福他,不管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她都祝福他——她從不曾怪過他,她知道他身不由己,知道自己罪有應(yīng)得。
馬傲辰看著,嘴里不禁喃喃念著,“我這樣做,真的對嗎……”
他跟靜之還有可能嗎?靜之一定在怪他吧?是他親手將她送進(jìn)牢里,毀掉了她的家庭、帶走了她的幸福,也帶走了自己唯一深愛的女人。
趙廷漢嘆息,“誰知道對不對呢?人也沒有這么聰明,但我覺得只要還活著,我們就應(yīng)該有繼續(xù)走下去的勇氣!
“……”馬傲辰顫抖著身體看著他。
“走吧!該你等了,鼓起勇氣吧!”
馬傲辰看著劉靜之,看著她坐上廂型車,看著她靠在窗邊,透過窗戶一直看向她,看見她滿眼淚水,看著她潸然淚下。
劉靜之也看著他,緊緊的凝視著他。忽而她想起好多過去的畫面,想起兩人一起經(jīng)歷過的愛恨、歡笑淚水,她的淚水不斷滑落,視線模糊不清。
車子發(fā)動前進(jìn),將她帶離,讓她的視線無法繼續(xù)停留在他身上,只能憑著想像,將視線停留在記憶里的那個男人身上。
看著窗外,揮別一切。
藍(lán)天、白云,過往的點點滴滴,還有傲辰,統(tǒng)統(tǒng)再見了……將過往統(tǒng)統(tǒng)埋葬,將傷痛與淚水全部拋棄,此后她是新生命,她是劉靜之,與問忠?guī)蜔o關(guān),她就是她。
她只剩下思念永無止盡的思念,用思念的力量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然后鼓起勇氣走下去。
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