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位于風月王朝的西北方,京師位于東北,因此平城王劉勝若直接攻向京師,京師毫無防備之下,幾乎可以在短時間內(nèi)直入宮中。
而劉勝會叛變的原因,說起來相當離譜,皇上濮陽廣為了斷去太子濮陽深對向于嬌的愛意,便指婚劉勝之女為太子妃,兩人不日便要成親。然而濮陽深對向于嬌鐘情已久,完全無法接受另一個女人,更不用說他若成親,和向于嬌就更是不可能了,所以他激烈的反抗這樁婚事,甚至在未告知的情況下,徑自向劉勝退婚。
劉勝之女被沒有理由的退婚,這對平城王府而言,無異是奇恥大辱。于是他借口要皇室給個交代,大舉揮兵向京師,幸好向光儒反應(yīng)快,連忙調(diào)來北方邊軍協(xié)助京軍抵抗平城軍,勉強穩(wěn)住情勢。
或許劉勝早就想叛變了,什么都是借口,否則他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聚集這么多兵力。不過事已至此,追究原因已經(jīng)沒用了,只能看京里的那群大官能不能在這時候不分黨派團結(jié)起來,或許風月王朝能度過這一劫。
可惜情勢遠比想象中惡化得快。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平城軍已經(jīng)連連攻破十座大城,距離京師越來越近,叛變之勢很快蔓延到王朝各地,不分東南西北,諸多民間起義軍紛起、地方官員及軍隊跟著叛變,朝中的官員也各自選邊站,而且傾向平城王的,顯然比效忠皇室的還多。
京師可說只剩向光儒一個人靠著威望在撐著,如果他也投向平城王那方,那么風月王朝只能易主,沒有第二句話。
遠在方圓城的濮陽寒,在這一陣子積極聯(lián)絡(luò)白將軍,希望能聯(lián)合南邊軍方的兵力,卻是遲遲未收到回復(fù)。
“急報、急報!”一名小兵,穿著京軍的服飾,快馬沖進了方圓城,將手上急信送到濮陽寒手中時,他也直接累倒不省人事,而他騎的馬兒,甚至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濮陽寒很快地拆開手上急信,一閱之后不由臉色大變,連一向沉著的態(tài)度都不存,讓一旁的喬巧及羅鋒、李齊等人皆是緊張不已。
怎么了?該不會京師淪陷了吧?
“太子親率十五萬大軍前去阻擋平城王,結(jié)果在宜城之戰(zhàn),被平城王一個照面斬殺!”濮陽寒深吸了一口氣說,語氣聽不出悲喜,但他的表情卻讓人感受到一種濃重的悲哀。
什么?!眾人倒吸了口氣,太子死亡這可是天大的事,王朝少了繼承人,士氣必 然大減,京師更加岌岌可危,很有可能不日平城王就會攻進京師。
“而且,邊軍的白將軍已然宣布,投靠平城王!”濮陽寒深深地望了李齊一眼。
李齊聞言,二話不說單膝跪下,十分沉重且誠懇地道:“末將誓死效忠二皇子,如有違背,天誅地滅!”
“我并沒有懷疑你的忠誠,只是你那三萬軍隊,若無法安撫下來,會成為我們滅于方圓城的隱患。”濮陽寒沉聲道。
確實,如今的濮陽寒要兵沒兵,要人沒人,只能在方圓城求援,但唯一的救命稻草白將軍卻是斷開了聯(lián)系投奔敵營,他這個二皇子似乎除了眼睜睜看著國破家亡,別無他法。
情勢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惡化至此,眾人都是心情沉重,羅鋒心念一轉(zhuǎn),咬牙勸道:“殿下,逃吧!”
眾人齊齊看向了他,臉色更加凝重,顯然都知道他在說些什么。
“王朝可能保不住了,屆時二皇子必然成為新主的眼中釘,欲除之而后快,若殿下不逃,只怕待京師淪陷,就跑不了了!”,可怕的寂靜頓時蔓延在整個屋子之中,就連呼吸一口氣都覺得吃力,在國破家亡這么大的壓力之前,逃是最好的方法了,只是前途茫茫,未來無望,只能看著親友一個個死去的那種無力感,最是讓人沉痛。
終于,濮陽寒打破了沉默。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何況我身為皇子,更有無法逃避的責任!彼麚P起了臉,表情中的果斷及眼神中的堅毅令人動容!拔也粫!我決定殺回京師,拯救父皇!”
他看向其他人。“至于你們……都散了吧!跟在我身旁,恐有生命之危,只怕屆時我保護不了你們……”
羅鋒首先打斷了他,這時候可顧不得對方是二皇子!盎噬吓晌逸o助巡撫大人,我的任務(wù)尚未完成,怎么也不會走的。”
一開始,他還瞧不起這個二皇子,但一起出生入死多次,羅鋒早就被他的武功及為人折服,認定了他這主子。
李齊見狀,也連忙發(fā)聲!澳⿲⒎讲乓蚜⑹,誓死效忠,絕不后悔!”
在場的只剩喬巧沒有出聲,待她被三個人六雙眼盯著,才沒好氣地瞪了他們一眼,隨即正眼看著濮陽寒。
“我說過,我會證明自己才是適合站在你身邊的那個人,你休想丟下我!”一句話,不僅揭示了兩人的親密關(guān)系,更是說明了她的決心。
有如此忠誠的部屬,以及不離不棄的伴侶,濮陽寒淡淡的笑了,雖然那笑容幾乎看不出來,感動之意卻是溢于言表。
“謝謝你們!鼻а匀f語,最后只化為這一句話。
羅鋒勾起了唇角,槌了身旁的李齊一拳,李齊摸摸頭傻笑,至于喬巧,則是展露了美麗的笑靨,這個冰雕似的男人,終于越來越有溫度了。
“還有,我可不需要你保護!眴糖赏蝗婚_口,“這場仗,不會只有你一個人打!我雖然不能上戰(zhàn)場,但至少可以毛遂自薦當個軍師!
三個男人皆是心中一動,尤其是濮陽寒與羅鋒,心知她聰慧過人,說不定真能想出什么好辦法,扭轉(zhuǎn)劣勢。
“如今民間大亂,揭竿起義的主因,就是百姓民不聊生、窮苦無助、貪官污吏橫行,讓人民仇視朝廷,而朝廷卻視若無睹。如果可以讓百姓感覺到朝廷重視他們的需求了,自可在此絕境之中,謀求一線生機……”
喬巧這一陣子十分勤學,早就把王朝情勢摸透了,于是頭頭是道地分析起來,“……由于太子已死,王朝的繼承人便是如今的二皇子。我們?nèi)缃袷诸^無兵,所以二皇子能以皇朝正統(tǒng)做號召,以平民參軍未來可加官晉爵為條件,收攏招攬各方義軍,待平定叛軍后,王朝必會采取削減賦稅、清匪肅貪等等一連串措施。
“這種方法,一來可以很快的召集兵馬,以我們手頭現(xiàn)有的方圓城兵力及李偏將三萬邊軍為主下去管理,短時間便可有初步的戰(zhàn)力;二來可以替二皇子造勢,讓百姓及那些起義軍看到王朝存續(xù)的希望以及對未來光明的期盼,不會直接對叛軍投降;三嘛……”
喬巧臉上洋溢著自信的光芒,“反正沒人知道我們到底召集了多少兵,我們可以把聲勢弄大,以牽制平城軍,替京師爭取更多時間!
聽到她這一箭三雕的好計,眾人皆是雙眼大亮,這女子的智計簡直令人心悅誠服,甘拜下風,如果她的計謀實施得好,確實很有機會得到大批人馬。
“厲害!太厲害了!喬家那暴發(fā)戶,到底怎么養(yǎng)出你這個女兒的?”羅鋒欽佩地望著她,即使他以前對她有再多成見,也被她層出不窮的智謀給折服了。
濮陽寒則更是震動,她只是一席話,卻猶如醍醐灌頂,令人茅塞頓開,有了她的支持,他更有自信去打贏這一場仗。
即使有旁人在場,他還是忍不住伸出手撫了下她的臉頰,這個小動作,深深的表達了他的動容。
“有你在旁,何愁大事不成?”他說。
有他這句話就夠了,喬巧欣慰地笑了起來。
就算是亡命鴛鴦,至少還是鴛鴦!反正事已至此,不如就轟轟烈烈的干他一場,把自己的能力淋漓盡致的發(fā)揮出來,也不枉她重新活了這一遭。
方圓城原本就在濮陽寒的掌控之中,他以此為大本營,按照喬巧的建議,對外放出消息征兵。
由于他計剿天龍寨的成績相當傲人,而在黨爭厲害的朝廷之中,他置身事外反而成了一股清流,加上他武功高強、為人俠義,又是皇室正統(tǒng),因此號召力驚人,在短短的一個月內(nèi)四方來奔,光是起義軍就收了近十萬人,再加上方圓城附近的城池,皆在第一時間表示以濮陽寒馬首是瞻,因此他的勢力一下子擴張了快十個城池,成了南方一個不小的勢力。
可是人一多問題就來了。缺糧,缺兵器,且起義軍及地方軍各擁其主,誰也不服誰,成天要打要殺,鬧得不可開交,沒有辦法之下,負責練兵的羅鋒和李齊硬著頭皮前來詢問喬巧有什么好辦法,雖然他們覺得這種男人的事來問一個女人有些窩囊,不過實在是黔驢技窮,不得不向她這智囊屈服。
想不到喬巧聽了,回答得十分淡定,讓兩人差點以為她濮陽寒上身。
“既然那么愛打,就讓他們打個夠!
兩個月之后,天氣都快入夏了,軍中的制式服飾也換成了短甲薄衣,濮陽寒在前往校場的路上,忽聞蟲鳴鳥叫,綠意盎然,才知道時間過得飛快。
濮陽寒這陣子征兵、商談,忙得不可開交,他也知道各方投奔的軍隊短時間內(nèi)不可能好好融合,雖然相信羅鋒及李齊的能力,卻仍不由親自前來察看。
然而當他來到校場,放眼望去是整齊劃一的軍隊,人人持著武器操練,士氣高昂,殺聲震天,氣勢及武力絲毫不輸給受了多年訓練的正規(guī)軍,看得他欣慰之余,卻也一頭霧水。
“似乎與我想象的有所不同?”他揚起眉毛看向身旁的羅鋒。
“我也很驚訝效果這么好,但不是我的功勞!绷_鋒老實道。
濮陽寒思忖了片刻,隨即篤定地道:“喬巧。”
“這么神奇的效果,也只有她辦得到!”羅鋒嘆息了一聲,將喬巧的計劃娓娓道來!俺鯐r各方軍隊各行其道,喬姑娘建議將每個軍隊打散,兩千人為一小隊,每十天便隨機抽取五隊合并,舉行一次小隊比拚,勝出的隊伍記點,這些將會成為日后考量戰(zhàn)時各隊戰(zhàn)略位置的基礎(chǔ),也會是勝利后眾人加官晉爵的依據(jù)。
“所以,現(xiàn)在每個人都積極操練,也因為每支起義軍及地方軍都被拆散了,下次比賽又不知道會與誰聯(lián)手、與誰競爭,所以眾人都保持著亦敵亦友的關(guān)系,也不敢鬧得太過,喬姑娘建議我趁機將獎懲制度在此時建立起來,就成了殿下你現(xiàn)在看到的壯盛軍容了。”
濮陽寒聽在耳中,看在眼里,微微吐出一口大氣!靶液糜兴!
“是!喬姑娘各種奇思妙計,簡直絕了,看來我們真的有拯救京師,平定平城軍的希望!”羅鋒感嘆著,卻突然拋過去一記古怪的眼神!暗钕,若此仗勝了,你必然要回到宮中接下太子之位,或許就要迎娶向姑娘,那喬姑娘她……”
比起向于嬌那柔弱美人,羅鋒自然而然地選擇了站在戰(zhàn)友喬巧這方,他受了她這么多幫助,也希望她能過上好日子。
“向于嬌不會影響我與喬巧的關(guān)系!卞ш柡當嘌缘馈
“只怕殿下必須做出選擇,喬姑娘看起來不是可以與人共事一夫的性子!绷_鋒提醒他。
濮陽寒望著遠方,目光有些迷離,語氣雖然平淡,卻也多多少少聽出了他的悵然!拔倚闹幸呀(jīng)做出選擇了,但命運會讓我選擇嗎?”
一句話,道盡了身為皇子的無奈。
不過,說這些都言之過早,誰知道這場仗最后誰輸誰贏?誰知道會不會明天平城軍就先橫掃而來,大伙兒一起變成一堆白骨?把握現(xiàn)在,把該做的事做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就問天吧!
此時,喬巧遠遠地走了過來,似乎早就知道濮陽寒在這里,特地來找他,一點兒也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
在他最忙碌的時候,她從沒有去吵他,沒有因為缺乏他的陪伴而鬧脾氣,甚至默默的替他處理好了管理士兵這么棘手的事,讓他只需要積極往前而無后顧之憂。
如此的女人,該有多難得?濮陽寒深深地望著她,她的所做所為他都看在眼里,但矯情的話卻是不必多說,只要一個眼神交會,就心領(lǐng)神會了。
喬巧面容如往常一般帶著抹淺淺笑意,像朵花兒那般清新美麗。
“人,我替你出主意管好了,不過軍餉和武器,我可沒辦法無中生有!
“如果連這個都要靠你,那么這個二皇子給你當好了!卞ш柡缭谛闹杏辛藰(gòu)想,他深深地望著她。“而我相信,你知道我會怎么做!
喬巧的笑意更甚,眼兒都瞇了起來,倒是一旁的羅鋒微微側(cè)目,怎么兩人說的話,他一句也聽不懂。
“這方圓城附近的山寨,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吧?”濮陽寒淡淡說道。
“不算那些人數(shù)小于五十人的,共六十余座。”喬巧遞給了他一張圖紙。“里頭是斥候們這兩個月來辛苦打探的位置,還熱騰騰的呢!”
“接下來幾天,我會與軍隊一起操練。”他又說。
“李齊已經(jīng)將眾小隊長集合起來,等你前去熟悉!
“我還要訓練神射營、盾兵營、工兵營……”說到這里,他話聲突然停下。
“還有沖鋒營和夜襲營呢!”她便順口接下話。
說到這里,兩人突然四目相交,由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信任及心照不宣,不由齊齊莞爾一笑。
“半個月后,出發(fā)攻打方圓城各寨!”兩人異口同聲說道。
羅鋒在一旁聽著,越聽越是張口結(jié)舌,最后忍不住搖了搖頭。
“厲害的女人……可怕的默契!”
缺糧?缺兵器?缺錢?
方圓城附近的山寨林立,以打劫過往商旅為主,偏偏鄰近方圓城的幾個大城,都是北方進南方港口的樞紐,若不經(jīng)此便要繞好大一圈,所以即使危險,許多商隊仍是鋌而走險,反正也不一定真的就那么倒楣去遇到山匪。
幾十年下來,加上與官府勾結(jié),根本不會有人來追捕,那些山匪沒有后顧之憂,早就富得流油,若是能拿下這些山寨,聯(lián)軍的物資窘迫情況便可解。
所以濮陽寒早就想到待集結(jié)兵力到某一個程度后,便大規(guī)模的剿滅方圓城的山寨,一方面為民除害,另一方面收集物資。同時,剿寨的過程也可以算是練兵。
如此一石多鳥的事情,他想得到,喬巧更想得到,所以在他提出之前,她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三個月的時間,濮陽寒勢如破竹的攻破了四十余座山寨,繳獲財物食糧無數(shù)。
他麾下的精兵,自然不是山匪那些烏合之眾可比,更重要的是,天龍寨早已被消滅了,最大的山寨不存,其余的山寨也只是茍延殘喘。
看著朝廷的大軍漸漸的占領(lǐng)一座座山頭,許多山寨的山匪也都怕了,聽聞許多起義軍投奔濮陽寒,都得到了不錯的待遇,而濮陽寒這個二皇子似乎也風評甚佳,不曾凌虐降軍,所以有十余座山寨干脆直接投降,成為正規(guī)軍。
同時,京師與平城軍的戰(zhàn)爭仍在持續(xù),只是京師的防線收縮,顯然情況不利,風月王朝似乎被分成了三大塊——一塊是京軍,范圍只包含了京畿之地;一塊是平城軍,占據(jù)了風月王朝一半以上的領(lǐng)土,另一塊則是二皇子濮陽寒所募得的大軍,算是偏安在南方。
雖然北方的平城軍與京軍正打得火熱,但濮陽寒仍有辦法悄悄地派人將訊息送進了京中。待三大勢力范圍大致底定時,京里終于有人拚死送來了回信,而且是目前京中帶領(lǐng)反抗平城軍的主要人物丞相向光儒親筆手書。
為此,濮陽寒特地集合了心腹及幾名將領(lǐng),就向光儒的來信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