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春暖花開之際,楊如瑄的酒樓開張了,取名為萬象樓,和對面的絕品樓打對臺。雖說樓層只有三層,但是一樓食堂,二三樓皆有廂房,讓上門客人有各種選擇,價位更是實惠得教人大呼不可思議。
而負責在萬象樓里跑堂的,就是柯氏賞賜的那三名冥頑不靈的美婢,剛巧替她解決了挑選人手的麻煩。
開張頭三天,半價優惠,人潮幾乎踏平門檻。
酒樓里忙得人仰馬翻,每每等到打烊回府,楊如瑄倒床就睡。
幾日之后,備受冷落的樊柏元終于忍無可忍地帶著兒子前往萬象樓,但隨即被涌入的人潮從一樓逼到三樓,最終只能抱著兒子站在三樓露臺,望著對面同樣座無虛席的絕品樓。
“侯爺,真教人不敢相信,少夫人非但有經營的頭腦,在廚房里儼然像個大將軍,指揮若定,廚娘該做什么,客官點了什么菜,她腦袋里記得一清二楚!蹦圆艅倧臉窍律蠘,忍不住夸起楊如瑄。
“這不是好事。”樊柏元淡聲道。
“侯爺必定也沒料到少夫人的好廚藝竟能在幾天內轟動京城,對不?”默言苦笑地倚在欄桿邊,望著對面,突道:“六……公子和二少?!”
“他三天兩頭上絕品樓,要是在這兒打照面,壓根不意外,可偏偏多了個蠢材在身邊!狈卦吡寺暋
萬象樓的開張多少會引起六皇子注意,但以他的性子,他不會踏進這種平民百姓的酒樓,不過要是樊柏文跟在旁那就難說了。
想找碴,這可是好時機。
想想,當初真不該答應讓她把這兒買下,但默言也說得對,他實在沒想到如瑄竟能將這間酒樓打點得這般好。
“可是侯爺,這店都開張了,總不能要少夫人收掉不做生意吧!
樊柏元睇著對面,瞧見六皇子和樊柏文一起下樓,作勢往這頭走來,他低聲道:“先下樓。”
“是!蹦粤⒖涛兆∷氖。
樊柏元怔了下!胺砰_!
“這樣比較快。”握著手下樓比較快。
“放開!”
默言可憐兮兮地放開,改讓他搭在自個兒的手腕上。說真的,他真的不太喜歡這動作,這動作會教他聯想到服侍嬪妃或皇上的公公……
突地,有只軟軟的手握住他的,他望去——“小少爺?”
“默叔叔可以握我的!彼艽蠓降,不哭喔。
面對三歲娃憐憫又打氣的神情,默言閉了閉眼,無語。
本在廚房忙亂的楊如瑄,算準時間將廚房的上菜事項交給兩名二廚,手在半裙上抹了抹后,便快步朝店門口走去。
“大娘!币灰娞嶂缓t菜的毛大娘,楊如瑄隨即笑瞇眼。
“夫人,我送菜過來了!泵竽镔M力地提起一簍菜,楊如瑄趕忙接過手。
“大娘,辛苦了!睏钊绗u把一簍菜交給跑堂的美婢,隨即從柜臺取來銀兩。
幾日下來,她大抵知道毛大娘早年喪夫,獨自拉拔兒子長大,兒子進了大戶人家當下人,后來聽說被栽培成護院,偶爾也會回來探視大娘、給些銀兩,可大娘總想替兒子打算,將兒子給的錢買下了屋后頭的地,種了些菜。
“托夫人的福,幫了我不少。”
“哪兒的話,大娘種的菜又甜又脆,讓我腌過之后成了招牌菜呢!闭f穿了,她不過是把奶奶的絕學運用在菜色之中,做出的菜色是京城少有的,才引來不少饕客嘗鮮!皩α,我拿一點給大娘回家嘗嘗!
毛大娘總是舍不得吃穿,幾回要她留下用膳都不肯,楊如瑄心疼她年歲這么大,還得為了兒子的將來工作,回頭正想替她準備幾道醬菜。
“這怎么好意思?夫人給的錢已經很多了,我……哎!”話到一半,后頭突地被撞了一把,踉蹌地往前撲去。
楊如瑄聞聲回頭,來不及扶住毛大娘,眼踭睜地看她跌趴在地,而急切探出手的動作教她腹間抽痛了下,抽了口氣再趕忙將毛大娘扶起,她抬眼瞪去,一雙美目瞇起。
“小叔……”她喊得咬牙切齒。
這混蛋東西竟然故意撞倒老人家,天底下怎會有這種混蛋?!
“哎呀,這不是嫂子嗎?怎么好好的侯爺夫人不在府里享福,跑到這兒拋頭露面?”樊柏文佯訝,說得虛情假意。
“小叔,撞到人了不懂得道歉嗎?是你眼睛不好,還是腦袋不好?”楊如瑄皮笑肉不笑地道。
樊柏文怒氣微揚,但一思及身旁的人,又換上了笑臉道:“嫂子,眼睛不好的是我大哥,你說錯了!
“罷了,像你這種眼不瞎腦袋瞎的家伙,跟你說再多也是白搭。”不想睬他,她打量著毛大娘身上的傷勢,道:“大娘,我帶你到醫館給大夫看看吧!
“不用了,不礙事!
“怎么可以?這膝頭要是傷著不醫,往后麻煩很大的!
“我說嫂子,有貴客臨門,你就管著這婆子,未免太不周到了!北涣涝谝慌缘姆匚拿孀訐尾蛔〉氐秃鹬
楊如瑄橫眼睨去,佯訝。“哎呀,小叔還在呀?店門就在這兒,想進就進,還是要我捎個人牽你進去?”
“你!”樊柏文嘴上說不過,動氣地朝她逼近,卻被身旁的男人阻止。
楊如瑄望向那男人,一身紫衣錦鍛,面如冠玉,氣勢逼人,后頭還跟了一票侍衛,看得出非富即貴……可是會和樊柏文在一塊的,還能是什么好東西。
“你就是平西侯的妻子?”皇甫濤一臉興味笑問著。
“閣下是——”楊如瑄輕聲問。
皇甫濤尚未開口,店里已有人喚著,“少夫人,小少爺哭著要找你啊!
楊如瑄一望,就見默言抱著哭得像是淚人兒的樊允熙過來。她一把抱過手,拿手絹輕拭他的淚!霸趺戳?”
“娘……”樊允熙臨危受命,一時想不出什么理由,只好抱著她繼續哭。
慶幸的是,他眼淚真的很多,說哭就哭,一點都不費力。
楊如瑄沒轍地哄著他,想了下,對著默言道:“默言,跟杏兒說,要她到柜臺里待著,你和我帶大娘去醫館!
“夫人,不用了!泵竽镂房s地垂著肩。
“不可以。”楊如瑄獨斷得很,不容置喙,把樊允熙又遞給了默言,自個兒攙著毛大娘,就像是服侍自個兒的長輩,壓根忘了樊柏文和那位貴客的存在。
皇甫濤望著她的背影,勾起了唇角。“挺有意思的,可惜是樊柏元的人!
“她根本就是個潑婦,六公子,你可千萬別著了那女人的道!
“著她的道?”皇甫濤哼笑著!胺匚,你是怕本公子對平西侯較有興趣嗎?那么,你又能拿出多少本事,讓本公子知道你是有用之人?”
他何需拉攏他人加入他的陣營?登門拜訪想結派同系的,多如繁星,他可不稀罕一個瞎眼的侯爺和毫無勢力的樊家二少。
楊如瑄送毛大娘回城南的家中,再讓默言請大夫過來診治。
“膝上有腫脹,得要以藥草敷傷處,不過這大娘的氣脈極虛,肝血亦不足,恐怕得要好生調養才是!贝蠓蛟\治后如是道。
“那就麻煩大夫開個藥方。”
“好。”大夫應了聲,正要走到桌邊開藥方,卻見她臉色蒼白,不由問:“這位夫人要不要老夫順便切脈?”
“我?不用了,我沒事!彼龘P笑道。
她只是先前動作太急,肚子有些不舒服,小事罷了。
大夫聞言,只好先開藥方。
楊如瑄走到床邊,笑握著毛大娘的手!按竽铮瑒e擔心銀兩的事,畢竟你是在我那兒出事的,自然是由我處理的!
“可是……”
“大娘,你要是不接受,我心底會過意不去的!睏钊绗u輕拍著她的手。“這幾日你好生休息,我會讓我的貼身丫鬟過來照料你,你就安心靜養。”
毛大娘聞言,淚水不由在眸底打轉!胺蛉,你真的是好心人,老天會保佑你的。”
好心人嗎?楊如瑄笑了笑。曾經她迷失得連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滿心只有富貴榮華,說穿了,她現在不過是在彌補自己以往曾犯下的錯,想盡其可能地幫助需要幫助的人罷了。
“你是誰?”簡陋小屋突地跑進一個男人,守在房門外的默言立刻戒備地低喊著。“我要看我娘!”男人如是道。
躺在床上的毛大娘聞言,掙扎著坐起身,喊著,“碩德!
“娘。”男人踏進房內,楊如瑄望去,微瞇起眼,認出他是跟在那貴氣男人身后的侍衛之一。
毛碩德走到床邊,直睇著楊如瑄。“多謝。”
楊如瑄打量年輕俊秀的他!霸瓉砟阋苍诂F場,為何沒扶你娘親一把?我知道我問這些話是太過多管閑事了,但你要知道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等的,一旦錯過,就算午夜夢回中,你也找不到那抹影子!
毛碩德愣了下!拔抑溃墒俏摇彼頌榱首邮绦l,根本無法回家侍親。
當他發現被推倒的人竟是自個兒的親娘,登時怒然想手刃樊家二少,但他不行,樊家二少是近來和六皇子走得極近的人,也是六皇子一直想利用的人。
在那當下,身為六皇子侍衛的他,一旦對平西侯的妻子表露感謝之意,往后恐怕再得不到六皇子的信任,抑或者是六皇子會要求他利用娘傷害平西侯的妻子,所以,他唯有等六皇子回府之后,趕緊告假回來。
然而楊如瑄根本不管他的頂頭上司是誰,不滿道:“你還有娘在,你要懂得珍惜,要是有空閑多回來探視!
“我知道,多謝你!
“這幾日,我會先派個丫鬟照顧大娘,別再讓大娘下田干活,然后……”她突地頓住,只因一直微妙悶痛的肚子,突地用力地抽痛起來。
“夫人,你怎么了?”
“我……”她肚子痛得站不直身子。
“大夫、大夫!”毛大娘急喊著,正在開藥方的大夫一回頭,把筆一擱,來到身旁替她切脈。
片刻后,大夫眉頭一揚!霸,夫人有喜,可是動了胎氣了!”
楊如瑄愣了下!班?”她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