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唐素一手離開方向盤,虎口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硬是把他那只不規矩的手鉗制在半空;她的臉龐依舊沒什么波動,淡定而專注地望著前面,不過赫連繡可是知道,剛才,她是不是抖了一下?
“抓得這么緊,我會怕!彼麜崦恋,一點也不在乎她的手勁可不輕。
“不要玩了,回去坐好!”
赫連繡的下巴差點砸在腳上,剛才那尚稱不上發怒,頂多也就是個嚴肅的喝斥,是出自她的口?那就是她對他明目張膽騷擾行為的回應?她叫他不要再“玩”了,還叫他……回去坐好?
“噗……”不行了,他真的快忍不住了!他真的好沒面子。【谷槐蝗水敵闪嗽诨疖嚿吓軄砼苋サ臒o知幼童、被人用一種嚴父般的口吻教育了。
沒面子歸沒面子,不過這也太新奇了吧?他的男性自尊好受傷,心頭又鼓動著笑音,這種不算太痛苦的矛盾,難道就叫作“哭笑不得”?
哭笑不得!赫連繡忍著喉嚨間的鼓動,乖乖地退回去,坐好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后瞧著后照鏡內唐素一本正經開車的樣子。
雙肩顫抖,他還是縮著脖子發出了一連串“噗嗤噗嗤”的怪音。
怪胎!這就是唐素對那個就沒差笑得把自己擠成一團的男人最新的印象。
赫連繡負責的珠寶展,以唐素沒什么想象力的腦袋,直觀地認為就是黃黃閃閃的一堆東西,在花花綠綠的背景下任人觀賞品論。
也許是將珠寶展和赫連繡這個人給她的印象弄混了,她誤會了這個國際性的展示會,雖然事實上,展示的東西也確實不過是一些黃黃閃閃的東西,但那些東西戴在女模特兒的耳朵、脖子、胳膊上,女模特兒踩著貓樣神秘的步伐,由那全黑的布景內走出,在泛著銀光的T臺上一個巡回后,那些黃黃閃閃的東西,就多了種迷人心智的魅力。
全場漆黑一片,只有那條銀色的T臺線和打在在線的魅惑燈光,讓人的眼球除了遵從本能被吸過去外,別無他法。
對珠寶首飾一竅不通的唐素,在瞬間就被依舞臺效果作相應打扮的模特兒們,緊緊黏住了視線,她們身上那些她以前只認為是“大顆石頭”的東西,這次也徹底的征服了她。
T臺下,是不斷閃著閃光燈的記者,以及一些有參與的商界名流;而身為主辦方的負責人,只是站在人群的最末端,靜靜地審視著這一切,不帶任何個人色彩,只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驗收著最后的成果。
不知道他是否滿意?
望著赫連繡不再扭成一團,反而站得意外筆直挺拔的身軀,唐素不禁想著,由他這個主辦者的眼中看到的光鮮奪目,是否和旁人看到的有著些許的不同?
背景音樂換了一首又一首,銀色的T臺乍地變成粉色,走出的模特兒妝容、服飾全改,臺步變得輕快,身上的首飾也從前一段的神秘奢華改成細致璀璨。
原來同是珠寶,也有著類型上的區別啊……唐素不禁在內心感嘆。
后來T臺又變成海洋的藍,再來是初秋的黃;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頭頂的燈光全部亮起,隨著模特兒們依次站滿整個伸展臺,會場的燈光也全都亮了起來。
唐素瞇起眼,由在場所有人的掌聲中,她知道這段迷幻的旅程結束了。
“恭喜你,這次的展會十分成功,肯定會是我們報明天的頭條,也是一周內的熱門議題!币幻Y深女記者在指揮著手下的小記者們拍照的同時,看到了赫連繡,笑著走過來向他揮了揮手。
看他們熟識的樣子,以前應該也有過交情,身為保鏢的本份,唐素第一時間判斷出這個女人應是無害,她默不作聲地待在一旁。
“謝謝,全賴有邱小姐這樣的知名記者幫忙!焙者B繡揚唇一笑,不著痕跡地又把人捧得半天高。
那位邱小姐臉一紅,別扭地錯開視線,而后又換上一副老江湖的架勢,“哪里、哪里,我才要多謝赫連先生,這么重要的活動沒忘了我們,多謝你的邀請函!彼剖仟q豫了一下,最終職業本能戰勝了私心,她笑里露刀,“不過,聽說這次展會的過程中出了不少意外,其中有幾起還鬧得挺大,外界都在傳,這次展會可能辦不成了!
原來是來探八卦的,不愧是老練的記者。
意外?會和他那疲憊的樣子有關嗎?唐素發現自己這種聯想還十分地自然,完全沒想過他也可能是天天泡夜店,活該累成那樣。
“的確是聽過那種謠言,不過謠言總會不攻自破;既然邱小姐都親眼證實過了,還怕別人亂說什么呢?”
“也對!鼻裼浾咭汇,才發現自己本來問這件事是想套出一點內幕,結果卻是把自己套進去了,“新聞一出來,自然什么謠言都沒了;只不過,謠言雖假,傳播謠言的人可是真,就是不知道誰跟蕓越有那么大的仇了……”
“哪里是有仇?邱小姐不要被利用啊!”赫連繡好脾氣地提點,“對方這可是在為蕓越珠寶展的變相造勢,說不定還是我自己在背后搞的鬼,身為記者可不能被人牽著鼻子跑!不過這種事邱小姐自然比我明白,不然怎么可能謠言興起時都不去理會?”
“對、對啦,我也覺得這事挺蹊蹺的,我們報和那種街邊八卦小報可不一樣!北緛硭窍氚炎C據湊足,最后再一口氣發一條大新聞,如今看來,計劃要破滅了。
這個赫連繡,以為他只是含著把金湯匙,早晚要被那湯匙噎死,多少家報社都在盯他的丑聞,可是事實上,沒有丑聞!于公于私,他都防守得嚴絲合縫;這種嚴謹的人,為什么沒在蕓越任職呢?
邱小姐僵著笑臉走了,見附近其他報的記者也虎視眈眈地盯著這里,赫連繡眼角抽搐,退后一步,身子一歪,對著旁邊的小耳朵說:“我們逃吧!”
“慶功宴呢?”
“有公司其他人呢!”赫連繡眉一挑,看向她,“你餓了嗎?那先去吃飯!
她不是因為餓才想著慶功宴!再說,她也進不去那個會場……他這個人,是不是不喜歡正面回答別人的問題?
之所以沒為自己辯解,是因為赫連繡已經先一步邁開大步離會場而去,唐素也只得跟上;總覺得……他是不是走得有點急?
剛要步出會場,一道聲音又將赫連繡定在了原地。
唐素看清,那是一名正走進會場、與他們相迎而來的男人;那男人長得跟赫連繡有六分像,連臉上的掛著的笑容都十分的相似,但是,給人的感覺卻不同,完全的不同。
唐素很明白,自己是不太懂人情世故的人,每個人都有他獨自的面貌,她感覺的“不同”,也許只是人與人之間本身就存在的差異,可這種不同,卻足以讓她眉間皺起;光看對方的相貌、神態就不難猜出他的身分,赫連家的兒子也就那么兩個。
看到來人,赫連繡一愣,隨之揚起一笑,“哥!
“嗯。”赫連錦拍拍他的肩,“我剛從美國趕回來,想說能趕上今年的珠寶展,看看你的成績,結果看來還是晚了!”
“每年都差不多,也沒什么可看的!
“每年都差不多,所以今年才會把這工作交給你。∮心愠鲴R,評價一定差不了,辛苦了。”赫連錦想了一下,“看你的樣子,是不是又想翹掉慶功宴?那正好,跟我走吧!”
“去哪?”
赫連錦一愣,哈哈大笑起來,“你緊張什么啊?當然是去跟我參加家里的慶功宴了,不然還能把你賣了嗎?我們兄弟多少年沒一起聚聚了,一塊走吧!”
赫連錦拉著他就要走,赫連繡則是向后一伸手,一把拉住了唐素,而唐素左看右看,自己身邊再無人可拉,只能站在原地。
“他是誰?”這會赫連錦才注意到,自己弟弟的身邊還有個跟班。
“司機!
“哦,對了,倒把這個給忘了,你出門一定跟著司機的!焙者B錦躊躇了一下,“那好,你就自己去吧,我們一會在KTV碰頭,就這么說定了!
赫連錦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唐素低頭,瞧著緊握著自己的那只手,他的手心全是汗;記得那時他和谷均逸,也提到過這個赫連錦。
重新坐在車上,唐素當然不會問他想去哪吃飯,她只是等赫連繡在座椅上磨蹭夠了,找到了那個最舒服的姿勢,才不緊不慢地問他:“要逃掉嗎?”
這話,聽起來有點耳熟。
“為什么要逃?”赫連繡打趣地問她。
“你不想去的地方,不是都用逃跑解決?”就像逃掉慶功宴那樣。
這位云淡風輕的仙人啊……哦,這會兒該稱她為仙子了吧!赫連繡很意外,如今他還有心思幫自己找樂子;他掐了一下眉心,像演戲似的夸張地嘆了口氣,“走啦、走啦,去唱歌了!
也就是說,他決定要去找赫連錦了,他們預先訂位的KTV;他在防的人,其實是赫連錦,他在防他,可又不能違抗他,因為是親哥哥嗎?
可是,她不過是個司機,無論是司機還是保鏢,都不可能參與KTV里的兄弟聚會;如果赫連錦才是他請她這個保鏢的真正原因,那她不就無用武之地了?
他在躲慶功宴,是否也是怕赫連錦會出現在那?
“還記得那個記者所說的謠言嗎?”車后座,赫連繡突然開口。
“珠寶展的事故嗎?”她只是語氣平淡地響應。
默認了,赫連繡難得沒有轉移話題,“那些事故并不是謠言,有人在背后想搞砸珠寶展!
“是赫連錦!
又默認了,頗無奈的樣子。
都是自己家里的事情,真搞砸了,能有什么好處?這些事,唐素是想不明白的,她也不明白,為什么哥哥可以對弟弟勾肩搭背,背后卻還能捅自己家人一刀?
她從不參與谷均逸的正事,也是因為她搞不明白;也許,她始終是個小地方出身的人,好多事情她看在眼里,可是想不明白,索性不看。
“小心一點,有事叫我!边是一樣平淡的語氣。
聞言,赫連繡抬了一下眼皮;她只是自己一時興起找到的新玩物,為什么要跟她說這些家里的丑事?這些都是別人怎樣旁敲側擊,他都不曾吐露過一個字的丑事,竟然就這么隨意地脫口全告訴了她。
而且,為什么對她講出之后,沒有后悔,反而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呢?
“他的破壞,已經弄得我焦頭爛額,雖然沒起到什么實質的效果,但也只能就此作罷,只能等待下一次的機會;表面上,他是不會對我怎樣的。”赫連繡望向窗外,“畢竟,他是我的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