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鏡照美人,對現在的宛玲瓏來說,無疑是種諷刺。
曾經明艷大方的面容,如今變得憔悴枯朽;原本烏黑如墨的發絲,干枯發白,梳子一過,就是不用力氣也能扯落一把又一把;往日豐潤妖嬈的身材,如同骷髏般,皮幾乎貼著骨頭,衣裳穿在身上空蕩蕩的,顯得凄涼。
她坐在梳妝鏡前,顫抖著手,拿著木梳緩緩梳著發,卻再也梳不起往日她最愛的墜馬髻。
陳舊的梳妝臺上只簡單擺了一盒劣質胭脂,這還是昨兒個她托一個婆子從外頭走街的貨郎那兒買來的便宜物什。
宛玲瓏用指腹在臉上抹上慣用的白粉,純凈的白讓她的肌膚更顯枯黃,她也不惱,一點一點的細細涂抹,試圖找回曾經的盛妝容顏,接著她捻起胭脂盒里的一片紅紙,用蒼白的唇輕輕抿了抿,然后紅紙輕飄飄的從她的手上落下,她怔愣的看著鏡中老得已經看不出年紀的女子,最后眼神落在一直壓在胭脂盒下的那封信上。
她用手指輕輕摩娑著信紙,想著信的內容,明明該喜極而泣的,卻不知怎地,滿滿的愧疚和心酸充盈在心底。
這封信,她早已看了許多回,就是不打開來看,里頭的字字句句都像是刻在心里頭一樣,想忘也忘不了。
那人的字,是端端正正的楷書,看起來平板無波,卻是在每一個字的轉折處透露著剛硬的銳氣,只在偶爾的幾個挑勾看得出浪漫的柔情。
總說人如其字,字如其人,大約就是如此吧……
宛玲瓏垂下眼眸,想著那個看起來如冰一樣難以接近的男子,卻是在她這樣不堪的時候,還愿意伸出手,問她愿不愿意再回到他的身邊。
她是該欣喜的,只是……她又怎么配得上他?
她愚蠢的相信了另一個男人的花言巧語,導致全家都為她的選擇付出了代價,她又把自己折騰成如今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就連最信任的丫鬟都能反捅她一刀。
“所謂自作孽不可活,大約就是如此了吧……”宛玲瓏慘澹一笑,突然猛地大咳起來。
這樣咳嗽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外面的婆子也沒有進來看,好不容易咳嗽歇止,她整個人無力的趴在梳妝臺上,她攤開的手心里有著紅艷艷的血,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像是離水的魚,做著最后的掙扎。
宛玲瓏用沾著血的手攢緊了那封信,就像抓住最后的信念一般,即使她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還是緊握著那封信不放。
如果還有機會,她想她再也不會那么傻了。
傻得去相信那個花言巧語的男人,傻得相信自己身邊不懷好意的丫鬟,傻得……不去相信那個面冷心熱的男人。
如果有來生,她定不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