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是一場神鬼交鋒——
不對,應(yīng)該說比較像單方面的霸凌,他惡意欺負她,而她不能反擊,只好含淚迎戰(zhàn)。
對她的提案,他總是有意見,總是不滿意,反反覆覆,折騰了快一個月,仍是不能定案。
有時候她真的很想大喊,算了,她認輸了!他就干脆給她一個痛快吧!
但他不,很聰明地選擇用凌遲的方式,總是在她即將絕望的時候,適時給她一點希望,讓她百般掙扎,就是舍不得放棄。
算他狠……
“你精神看起來很差。”蔡睿安關(guān)懷的聲嗓拂過汪語臻耳畔。
她嘆息,接過他遞來的熱咖啡,淺啜一口,咖啡濃香撲鼻,她深深嗅聞,期盼能讓昏沉的腦子醒一醒。
唉!她的頭好痛。
“又通宵工作了嗎?該不會還在忙春悅飯店那個Case?”
“不然呢?”汪語臻揉揉疲倦的眉眼!吧冽R……我說那個袁總經(jīng)理,好像非整死我才開心似的!
“既然這樣,為什么還堅持要做呢?”蔡睿安不舍地望她。“你干脆放棄算了!
“不行,我不想半途而廢!
“為什么?你明知道對方故意找碴,何必勉強自己?”
因為她咽不下這口氣啊!
汪語臻暗暗咬唇,不知該如何道出她與前夫之間的愛恨糾葛,太復雜了,不足為外人道。
“我看你這樣沒日沒夜地工作,遲早有一天身體會受不住!辈填0舶櫭,語氣掩不住心疼!盀榱艘粋案子,值得嗎?春悅給的報酬是很優(yōu)渥,但你再多接其他幾個案子,也就賺回來了,真的不必跟那種人耗!
“別說了。”汪語臻搖頭,感激好友的關(guān)心。“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不過睿安,這次是最后一次了,他如果再不肯通過我的提案,我會放棄。”
“那就好!辈填0采陨园残,拈起餐盤上一塊小三明治,遞給她。“吃點東西。”
“不吃了。”她實在沒什么胃口,而且還覺得有些莫名的反胃。“我們來看你的照片吧。”
“好。”蔡睿安將自己拍的照片一一秀給汪語臻看,他是職業(yè)攝影師,平常從事的是商業(yè)攝影,但這回,他想為自己出版一本攝影集,邀請汪語臻為每張相片各寫一些短詩或絮語。
看過一幅幅人物景色的寫真,汪語臻掩落羽睫,靜靜咀嚼回味。
“有靈感嗎?”蔡睿安問。
“你照片拍得那么好,怎么可能沒有靈感?”她微笑。“給我一些時間,我盡量幫你寫。”
“那就這么說定嘍。”蔡睿安孩子氣地朝她伸出小指!安粶史椿凇!
她笑了,與他勾手指,許下約定!暗綍r你可千萬不要嫌棄我寫得不好!”
“欸,你以為我跟姓袁的男人一樣機車嗎?我可是堂堂男子漢,怎么會欺負一個弱女子?”蔡睿安開玩笑,卻沒想到這無心的笑語宛如一把利刃,精準地刺進汪語臻心窩。
她強抑心痛,兩秒后,強綻笑顏!笆抢玻懔瞬黄,你是翩翩君子,最體貼的紳士!
“知道就好!辈填0驳靡獾匦α,沒想到外表高大帥氣的他,竟會像孩子一般愛邀功,享受得人稱贊的快感。
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會有這樣幼稚的一面呢?
汪語臻一時出神,想起自己以前偶爾贊許前夫時,他也會露出如許驕傲自得的神態(tài),他會孩子氣地將她抱滿懷,要求她給一個獎勵的親親。
他也曾經(jīng)……對她撒嬌過啊。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蔡睿安敲敲她的頭。
“沒什么!彼粍C,收束迷離的思緒,瞥了眼腕表。“我差不多該去春悅開會了!
“嗯,我送你!辈填0惨笄诘靥嶙h。
“好吧,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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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叔叔!
“不客氣!痹冽R蹲下身,摸摸小男孩的頭。
他是飯店一個長期住客的小孩,鬼靈精怪,又懂得甜言蜜語,很得人疼,飯店上上下下員工都很喜歡他,對他的調(diào)皮搗蛋,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比如現(xiàn)在,他竟然在飯店大廳內(nèi)踢足球,一名女員工急急趕來制止,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足球一個回旋,正中茶幾上一只花瓶。
幸而路過的袁少齊反應(yīng)靈敏地伸手扶住,才沒釀成災(zāi)難,女員工嚇得急忙對總經(jīng)理道歉,自責督導不周,他只是笑笑,撿起足球,遞還給小男孩。
小男孩抱著足球,眉目清秀的小臉閃耀著可愛的笑容。
袁少齊忍不住回他一笑!澳闶切〗馨?在這邊不可以踢足球,很危險!
“對不起!毙〗苊髦约翰铧c闖禍,淘氣地吐舌頭!安贿^叔叔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這家飯店的總經(jīng)理,我什么事都知道!痹冽R神秘地眨眨眼。
“真的嗎?”小杰不信!澳悄阒牢覌屵涫钦l嗎?”
“你媽咪是一個鋼琴家,對吧?”
“對!她鋼琴彈得很好聽喔,全世界的人都請她去表演。”小杰得意地炫耀,頓了頓,繼續(xù)出考題。“那你知道我最喜歡的足球選手是誰嗎?”
"CR(Christiano Ronaldo)。”
“沒錯,就是他!他本來在曼聯(lián)的,可是現(xiàn)在卻——”
“到皇家馬德里去了!痹冽R接口!八阅愫軅?”
“對啊,我討厭那支球隊!為什么CR不留在英超呢?”小杰嘟起嘴,恨恨地抱怨,沮喪片刻,又努力提振精神!澳阏娴亩贾酪,叔叔,那你知道我長大以后也想踢足球嗎?”
他不是已經(jīng)自己招了嗎?
袁少齊失笑,伸手再度揉他的頭!拔抑。不過你不能拿飯店大廳當足球場,飯店里有一間兒童游戲室,你應(yīng)該知道吧?”
“我知道啊,可是我不喜歡跟那些吵死人的小鬼玩。”小杰人小鬼大地聲明。“他們都好幼稚喔!”
所以他就很成熟嘍?袁少齊不禁莞爾。
“叔叔,你陪我一起踢足球好不好?”小杰提出誠摯的邀請。
袁少齊愣了愣,正欲說話,一旁的飯店員工搶先開口!靶〗,不可以,總經(jīng)理很忙的,秀秀阿姨陪你玩好不好?”
“我不要!毙〗芎懿唤o面子地拒絕,嘟起小嘴!拔蚁胍迨迮阄!
“可是……”
“沒關(guān)系。”袁少齊制止女員工,淡淡一笑!拔覄偤糜卸昼姷目諜n。這樣吧,小杰,我們到對面公園玩好不好?”
“好!”小杰蹦蹦跳跳,開心得很。
于是袁少齊牽起小杰的手,在一群員工驚愕的目送下,穿越馬路,來到一座綠意盎然的公園。
公園面積不大,卻已足以成為城市沙漠中的小綠洲,徜徉其中,令人神清氣爽,袁少齊陪小男孩踢球,你來我往,玩得十分起勁。
在英國的飯店服務(wù)時,也曾經(jīng)有個住客的孩子很愛黏著他,當時,他剛離婚兩年,除了服務(wù)客人時,對每個人都不茍言笑,只有那孩子能讓他綻露真心的笑容。
他喜歡小孩子,唯有他們童稚的笑顏能帶給他純?nèi)坏南矏偅,那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的天真,也因為他總在其他孩子身上尋找他失去的寶貝。
他跟汪語臻曾經(jīng)有個孩子,一個未出世的寶寶,在他們婚姻最岌岌可危的時候,那個從天而降的小天使,在他的妻溫暖的子宮里孕育著。
當時他以為,寶寶是上天給他們最慈悲的恩賜,他們的婚姻將因此起死回生,走入全新的境界。
他們不會再爭吵,無須為了彼此懸殊的價值觀激動地拔河,他們將學會為人父母,學著在婚姻中忍讓,學著擔負起最甜蜜的責任。
他以為,一切將會不同。
直到那天,他趕回臺灣試圖將鬧脾氣的她從娘家接回來,她卻無情地對他撂下一句話——
我們離婚吧!
他不敢相信,不愿承認他們的婚姻已走到盡頭,他無法承受她的冷漠,那令他的心房也成為一片荒蕪的雪原。
“你瘋了!”他像失去方向的野獸,心慌地咆哮!拔覀冊跄茈x婚?你忘了你肚子里還有我們的小孩嗎?!”
“已經(jīng)沒了!
“你說什么?!”
“我說,寶寶沒有了……流掉了!
一字一句,都是利刃,狠絕地剜割他的心。
“汪語臻!你是故意的嗎?你怎么能拿掉我們的孩子?你知道我有多期待他的出生?你怎能這么狠心?怎么能——”
他恨她!
至今當他憶起兩人分手的那一天,仍能深刻地感覺到胸口糾結(jié)著難以呼吸的痛。
從未這樣痛徹心肺地恨過一個人,唯有她,那個他曾立誓以生命珍愛的女人。
他真的,好恨她……
足球劃過空中,重重地親吻他的腰,小杰落下清脆的笑聲。
“叔叔,你在發(fā)什么呆啊?干么不接球?”
他凜神,略微狼狽地拾起滾落地面的足球!昂昧,小杰,叔叔得回去開會了,下次再陪你玩吧!
“嗄?這么快喔?”小杰翹高嘴,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樣,卻還是溫順地點頭!澳呛冒,你以后還是要陪我喔!”
“好!痹冽R微笑應(yīng)允,將足球交還給他。
一大一小攜手走出公園,等候穿越馬路的時候,袁少齊瞥見飯店門口停下一輛銀白色的跑車。
他心念一動,想起自己之前似乎曾看過同款式的跑車,目光一沉。
一個帥氣的男子跳下車,來到另一頭,很紳士地為女伴開車門。
娉婷的倩影才剛落進袁少齊眼底,立時揪緊他心弦。
是汪語臻。她揚起臉蛋,朝那男人一笑,接著也不知是有意或無心,嬌軀一軟,男人急忙展臂攬住她,將她護在懷里。
袁少齊眼睜睜地看著兩人親密的互動,眉宇陰郁地收攏——